文/紅 菱
往常,文藝界的委員年年必做的事,就是數政府工作報告里提到文化的字數,字數多了,覺得文化被重視,少則反之。但今年,文藝界的委員不用數了,黨的十八大已經把“文化建設”再次放到了與經濟建設、政治建設、社會建設、生態文明建設同等的高度,融入中華民族偉大復興進程總體戰略。對此,文藝工作的從業者們欣喜之余,倍覺任重道遠。在近日召開的上海兩會上,文藝界的人大代表、政協委員針對城市的發展紛紛建言獻策,同時在文化發展方面提出了許多深刻的見解。
好的開放的公共文化空間,不僅能營造城市文化氛圍,還能塑造提升城市的文化品位。在人代會“加強城市公共安全管理,科學編制城市總體規劃”專題審議中,陳丹燕代表建議,上海未來城市規劃編制過程中,應添加對地標性公共空間建設的規劃。陳丹燕認為,上海的城市規劃中有很多商業方面的規劃,可謂是城市規劃的“里子”,但是“面子”的規劃則相對不足。陳丹燕口中的“面子”,指的是城市地標性的公共空間。她認為,這樣的公共空間不應只是一個“購物后喝一杯咖啡的地方”,而是要有城市精神、城市文化和城市歷史文脈的展示,“所有來上海的人或者生活在上海的人,都能在那里感受到上海城市精神生活的標準,收獲一種精神上的成果。”為此,陳丹燕還提議重建第一次世界大戰勝利紀念碑。這座紀念碑建于1918年,原位于現在的中山東一路、延安路交界處。1941年,侵華日軍占領上海后,將紀念碑拆毀。陳丹燕指出:“這個紀念碑是一個歷史地標,如果我們能恢復這個標志,其實也就恢復了一段與歷史的聯系。我覺得,在我們的城市規劃中,是不是能夠找到這樣的東西并把它們做進規劃里,從而恢復上海這座城市的精神面貌和文化底蘊。”
當然,營造一個完美的公共文化空間并不只是文化界的事,往往還涉及城市規劃、市容等多方面的問題。日前,康定路600弄拆遷基地廢墟上的涂鴉突然走紅,一夜之間又遭鏟除,引發社會的廣泛關注。在上海兩會上,涂鴉墻也成為一個熱議的話題。市政協委員、上海師范大學人文與傳播學院教授戴建國認為:“廢墟涂鴉為什么會火,是因為藝術家畫出了市民的心聲,它使人想起了過去的溫馨畫面,還有對老房子的留戀。”對于涂鴉引發的爭議,戴建國認為要多方面看,他并不贊同到處亂畫,藝術家在作畫時應該考慮場所,同時他建議政府部門可以開辟一些涂鴉墻,讓一些民間藝術家能夠在公共的區域留下他們的作品,讓市民對這個城市多一點愛和依戀。
全國政協委員、上海市文聯主席、上海美術家協會主席施大畏表示:“康定路600弄拆遷后,很多人用涂鴉的形式表達對老城的記憶,我覺得這種感情是很純真的,也代表了年輕群體對社會的感受,我覺得這是很可愛的。”在施大畏看來,一座城市需要藝術家對自己最感動的東西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正能量的表達,只要它在一個規范內進行,不觸犯底線,就應該得到寬容的對待。施大畏指出,某種城市藝術是否有價值有三個判斷:一、是不是正確的,或者是否存在負面效應?二、是否有學術高度,能否給人啟示?三、能否給城市帶來活力?“如果這三個判斷都有的話,那我們就應該把這個現象通過媒體,通過政府部門引導,變成一個正能量的東西,而涂鴉墻,只不過是藝術家在特定的時間段里的一種情感表達,留個記憶,墻拆了后就自然沒了,順其自然便可以。”
“文化工作者必須腳踏實地,邁開大步直接去實踐、創作,但現在一些創作者有時往往像個批評家,講環境不好,講條件不好,講方方面面不好,但是忘了講講自己有哪些不足,譬如為何多年的作品沒有新的文化含義,沒有新的文化貢獻,容易被人遺忘。”兩會上,市政協委員、上海文廣影視管理局藝術總監滕俊杰指出,“我們還是要真正認清自己肩上的重任,用文化的方式、創作的方式來表達我們的文化主張、社會主張、生命主張。”滕俊杰認為,認認真真、不遺余力地創新是一個通達目標的“天梯”。同時在創新的路上,要有真正的文化貢獻、文化價值,必須具備三方面素質:激情、格局、堅持。“首先要充滿激情,有了激情就會主動去關注、學習,主動去不遺余力地想象。第二要有格局,創新事實上是一種格局的再現,你既要看腳下,又要看天下,這樣就不會滿足于小小的成就,看到自己與別人的差距,在這樣的格局下,也會防止一種‘鄉村維納斯’現象,防止自己成為井底之蛙。格局也是一種胸襟,要擁抱新事物,學習新知識,有一顆謙遜的心。第三要堅持,創作過程中總會碰到一些困難,創新的功虧一簣一般就因輸在最后一公里,所以要有殫精竭慮、咬緊牙關、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堅持的精神。”
近十幾年,電影發展突飛猛進,2014年全國電影總票房達到296.39億元,同比增長36.15%,然而市場的繁榮并不意味著藝術的同步繁榮,資本的大量介入,時而綁架了文化的邏輯、更改了藝術的規律,文化在與資本的博弈中往往勢單力薄。面對現狀,市政協委員、上影集團總裁任仲倫在專題會議上也提醒從業者要自省,要有清醒的認識。他提到,近日在《洛杉磯時報》上看到一篇文章,對中國電影進行了總體評述,其中有三個基本觀點:第一,預計中國電影市場在2020年左右會發展成為世界第一大市場,給美國造成了高度的緊張;第二,從近幾年中國電影的發展來看,市場方面的數字是驚人的,但從質量、文化影響力方面來講,美國電影人其實不用太緊張;第三,中國電影可能像印度電影一樣,過度地超支了電影觀眾的熱情。這些觀點讓任仲倫有些觸動,“現在國內電影市場發展很好,電影娛樂的功能被放大以后,電影的投資、制作更多地涌向有商業價值的電影,快速地推出一批商業影片,這些商業影片對整個產業的發展有積極作用,但還是要推出更有文化的電影,重點扶植一些優秀電影。我覺得上海是否在這方面多做些工作,集中一些人力財力,用三五年時間,沉下心來,多推出一些真正有思想價值、藝術價值,也包括有商業價值的影片。”
“院線的經理們告訴我,現在的電影觀眾的平均年齡是21.8歲,那么我就會反思,我是50后的人,我必須調整我50后的審美和表達方式,才能贏得21.8歲的觀眾。”在專題會議上,市政協委員、導演江海洋深刻反思道。在他眼里,徐克導的電影《智取威虎山》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老人、年輕人都各取所需,這就給創作人員一個提醒,必須改變思維,要尋找和年輕人對話的可能。“我們今天處于一個互聯網時代,面臨的是一個文化發展的新常態,80后、90后的孩子是在電腦前長大的,我們若還是以不變應萬變來拍電影,他們肯定是拒絕的。延展之,我們的文化工作也要有所改變。傳播方式的改變一定改變人們的接受方式,接受方式的改變一定改變審美方式,審美方式的改變一定改變人們對文化價值的認識。我們要改變原來的那一套思維模式、行為方式,不能像過去一樣還把文化作為意識形態的工具,一味強行灌輸核心價值觀,這是行不通的。”
市政協委員、編劇王麗萍也認為要重視年輕人,“國際大都市的建設、文化軟實力的提升跟年輕人息息相關。如今電視的開機率在減低,而網絡點擊的數據在增加,很多青年人在政壇上沒有話語權,但是在網絡上,人人都是發言者,所以千萬不要忽視了年輕人的話語權。”近幾年,新媒體飛速發展,青年人更習慣于發微博、看微信,他們不一定看《新聞聯播》,但會看微信上的新聞,因此,王麗萍認為要做好微信公眾號的傳播,不能忽視年輕人的力量。同時,王麗萍還指出,不要忽視民間力量的存在。“目前在上海這座國際大都市里,有大量外來務工人員,有各種各樣的‘海漂’族,多傾聽他們的呼聲,把他們的力量凝聚起來,可以讓上海文化這潭水活躍起來。”
市政協委員、上海作協副主席秦文君則表示,要吸引“海漂”和留住“海漂”,其實就是要做好兩件事,一是讓他們有基本的生活保障,二是解決他們的落籍問題。
現今,上海這座城市里活躍著很多的文化沙龍,比如“克勒門”文化沙龍、思南公館的沙龍。王麗萍也與一些上海的編劇一起自發組織了一個“上海影視四季沙龍”,邀請國內外的一線編劇、導演來上海探討上海影視創作發展態勢。“上海有很多活躍的沙龍,可以吸引全國性的人才在這個平臺上表現自己,也希望政府能有一些實實在在的資助,讓上海的文化環境更風生水起。”
江海洋也指出,雖然文化方面的投入在逐年增加,但是與體育、教育領域的投入相比,差距還是非常大的,因此呼吁政府部門加大對于文化的投入也是文學藝術界委員的共同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