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丹 孃

丹孃上海攝影家協會會員,上海市廣告攝影專業委員會會員,上海女攝影家協會副會長,著有《瞬間·永恒》丹孃攝影作品集、散文集《城市的歲月》等


在我的人生記憶中始終保留著一個珍貴的場景:上海萬航渡路上的一棟石庫門房子里,老虎天窗的一束陽光下,坐在太師椅上的一位老人,手拿一臺老式的徠卡相機,正對著小板凳上的一個女孩解說著什么……這個祖孫同樂的生活情景,正是我孩提時聽爺爺傳授攝影知識的那個瞬間。
爺爺說:“你只需掌握相機的光圈速度,用光構圖你已經在畫畫中體會了,我就不用教了?!碑斈?,正在癡迷地學著書法繪畫的我,無意中被打開了又一扇心靈的窗戶。翻開家庭相冊,每一張泛黃的舊照片都在為我講述一個個耐人尋味的故事,無論是一百多年前太爺爺的儒雅俊朗,還是年輕時的奶奶穿著旗袍的花樣年華,爺爺把這個家族的時光和歲月都留在了一幀幀珍貴的膠片里。孩子的感覺是最真實的,童年玩具堆里的那個萬花筒呈現的是萬千變化的童話色彩,在后來的人生路上,相機鏡頭幫助我看到的是更加多變的人生百態和世間萬物。
誰都不會在年輕時候有先見之明,知道自己當初的選擇是對還是錯,然而,在人生大半輩子過去后,把生命中的點點滴滴串聯起來回頭看時,生命的軌跡變得越來越清晰,原來,這一路,我一直追隨著我的所愛。當年,為了這份愛,我鬼使神差地在職考大學,進新聞系學攝影,又義無反顧地選擇出國深造。上世紀九十年代初留學日本,是我實現攝影理想的一種行動,但是,這種努力會有怎樣的結果,我能否在困頓和寂寞中守住這個夢想,一切都是未知的。讀書、打工、拍照,忍受一切磨難,當留學期滿回國時,我帶回的是一疊攝影作品和獎狀,留學的成果幫助我開始了回國后事業的起飛。
真正讓我成為一名職業攝影師,是回國后的第一份工作,走進《上海電視》雜志擔任攝影記者。這份工作似乎讓我的生活有了一份著落,更重要的是它點燃了一種久違的希望和發揮自己能量的滿足感。從事專業攝影,這究竟是一種偶然,還是我人生的一種必然?我常常在問自己。
無論是雜志還是報紙,做媒體的攝影“娛記”,需要學會和各路明星打交道,需要嫻熟的技藝把握拍攝,需要精確地用光塑造人物。無論新聞還是舞臺,每一個瞬間都是獨一無二,APEC的焰火、阿依達的盛況、野斑馬的絢爛……很難想象,還有哪一種職業能讓我如此淋漓盡致地獲得內心的滿足,接受挑戰,大步向前。攝影,本沒有嚴格的定律和格言,它完全在個人的感覺里,在自己的意念中。當我舉起相機的時候,面對生活中的人和物,那些鮮明、奇異、生動的特點有時會像閃電一樣引起心靈的震動,其實,攝影享受的就是這種直覺和快感。


2009年夏天,我在上海新天地舉辦了第四次個人攝影展——《城市的歲月》。當越來越多的人把目光鎖定在宏觀的城市變化中時,慢慢消失的城市生活中的細節卻越來越引起我的興趣,當我以敬畏之心“仰望”這些歷史的符號密碼時,我似乎看到了時空交錯中的前世今生,輝煌與衰落。攝影師的內心變化完全可以在作品中表露出來,這時候的我,少了張揚,多了張力,少了表面的唯美,多了內在的含蓄,內心通過簡潔干凈的尋常之“物”,自然持久地尋求著人性的回歸。那次攝影展后,我開始嘗試著用文字表達自己。一年后,我的同名散文集《城市的歲月》正式出版。雖然,這只是一本自己初寫的散文書,但它讓我的心靈經歷了一次次的精神升華,文字是心靈的呼吸,圖像是生命的軌跡,一本書,讓我實現了一次小小的人生跨越,也讓我開始了生命的文化之旅。
這幾年,我更多地參加文化類的活動,有沙龍的,有讀書的,同時,把海派文化中的旗袍元素融入我的攝影創作中,在完成大學六年攝影講學后,我又開始嘗試起個人風格的藝術講座。我想通過講座這樣的形式,表述自己對美的理解和認識,傳遞一種生命的正能量和價值觀。一直以為,選擇了攝影,就是選擇了一種生活方式,攝影就是我生命的全部。隨著閱歷和資歷的增長,我的內心有著更多的愿望希望得到滿足,還有許多未知的東西希望去探索?;ヂ摼W改變了現代人的生活,越來越多人習慣于用圖文并茂的方式傳播美,這也無形中幫助我創造了一種新的生活方式。微博、微信、訂閱號,個人可以在自媒體中玩出新花樣,建立起與外界溝通的橋梁。對我來說,無論攝影還是文學,音樂還是美術,“愛”和“美”是永恒的主題,我認為,在人的一生中,文學藝術的創作具有無與倫比的幸福感,因為創造的過程就是對美的體驗和享用,它應該是人的生命中最美好的一種行動,我把它稱之為“美的行走”。



名人說丹孃
譚盾(作曲家):
丹孃的攝影像她的文字,而她的書更像她人:質樸中滲出優雅,既人情又人文。她的攝影藝術如同一杯清幽的綠茶,余味深長,回味無窮。這是為什么我喜愛她的書。
簡慶福(攝影家):
攝影與文字的對話,思想與靈魂的交融,丹孃的散文讓我們在她的藝術瞬間里領略歷史的永恒。
趙麗宏(作家):
丹孃是職業攝影家,攝影是她的工作,攝影也使她的生活變得多姿多彩,我曾經在一些眾人聚集的場合看到過她,她背著相機,沉靜地站在人群外面觀察,舉起相機拍攝時卻顯露出敏捷和干練,她謀職在影視雜志和電視臺,常常為一些文藝明星拍照,聽說不少經常上鏡的人物都欣賞她為他們拍的照片。在影視演員的照片中,有演出的劇照,也有生活中抓拍的,許多面孔我們都熟悉,但他們的神態和表情,卻使人感到新鮮,這就是攝影家善于發現和捕捉的結果。我想,這也是丹孃真誠的態度回報。
林路(攝影理論家):
一直以為丹孃專攻人像攝影,擅長于人與人的心靈對話。然而看到她的建筑結構攝影,還是讓人眼睛一亮。人們常說建筑是凝固的音樂,丹孃通過她的鏡頭,以個性化視覺語言,將心靈的節奏外化為奇妙的光影形色,構成了一組新的樂章。
建筑的節奏旋律在她的鏡頭中變化多姿,既有非?,F代的簡潔構成,也有傳統繁復的人文色彩。女性視角的細膩嚴謹,在建筑的每一個轉折點上巧妙地透露出來,同時又常常通過有意識地打破平衡的創意,使畫面更具有現代意味。

其實建筑攝影的難度就在于鏡頭的取舍,建筑師已經將巧奪天工的技藝展現在宏大的空間,優秀的攝影師不應該將其依樣還原,而是需要獨到的發現眼光,來一次再創造的過程。攝影家在鏡頭中最終所講述的,是自己對建筑的全新解讀,而非簡單地重復。丹孃的建筑攝影,確實達到了這樣的高度,因此自然呈現出不同凡響的格局,甚至有時候她還通過極簡化的魅力,將司空見慣的建筑空間轉換成抽象的視覺造型,比如一個樓梯的轉角,一片對角線的建筑俯視,都會讓人在驚訝之余,感受到攝影家的創造能力,在有限的空間里一點一點釋放。
讀丹孃的建筑結構攝影,居然讀出了一點禪宗的意味,不信你面對作品靜靜凝視幾秒鐘,一定相信我的感受絕非空穴來風。優秀的建筑攝影是需要足夠的想象力來營造的,包括攝影家的想象力和觀眾的想象力。這樣,心靈節奏借助建筑的旋律外化,才會成為一種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