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益中國+3.0——新場域時代中國社會組織、政府與企業的轉型與聯合

王 超

30多年的改革和開放使中國在經濟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就，并躍居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在國際社會的影響力也日益增強。然而，30多年后的中國所面臨的發展環境和挑戰，無論是內部的還是外部的，都發生了根本的變化。中國目前面臨著的問題更為復雜、體量更為龐大、影響尺度更為廣闊。就內部而言，社會發展較于經濟發展的滯后期、扶貧事業進入攻堅階段、環境問題的日趨惡化、自然災害與突發事件的回應機制薄弱、食品安全問題日益嚴重、社會組織的發展面臨巨大的信任危機和障礙，都是正待解決的內部挑戰;而就外部而言，中國在國際舞臺上日益增加的影響和責任，同樣使得中國政府、企業和社會組織面對轉型的挑戰。與此同時，技術的高速發展，使中國迅速進入了新媒體時代，信息的高度透明和即時流動，無論對政府、企業還是社會組織的治理、領導和管理都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和挑戰。

2010年來，中國的改革被稱為進入了“深水區”，而近年來的政府工作報告又提出了“社會管理創新”“社會共治”(collegiality)①collegiality(共治)最早見于1887年，用于指代同僚之間相互尊重彼此的能力和義務，為了達成共同的目標而努力的關系。在社會學中共治指的是權利被身份平等的人所共有的一種組織形式。共治與官僚制的概念在社會學中是對照的。的概念，以推動國家的全面深化改革。中國的全面深化改革需要全方位的創新，無論是在體制、組織層面，全球和地方層面，還是適應新技術層面，都要求我們具備更加創新、更加綜合、更加整體的領導模式，要求我們不再僅僅是被動的問題解決者(problem-solver)，而且更應該成為主動的“游戲改變者”(game-changer)。

本文從社會組織的實踐角度，為應對當前中國的形勢，提出了“公益中國+3.0”的模式。這種思維方式在很大程度上應對了“社會公治”的提法，倡導共享的治理和領導。

“公益中國+3.0”是一個場域的概念，在這個場域中，三大領域的界限被重新定義并開始出現融合，所有的選手 (player)，包括政府部門、企業、社會組織和公眾，都被要求重新定位其所扮演的角色，在管理、領導和治理等層面實現全方位的轉型 (transformation)，以應對當前和未來的社會變革。

一 從“中國”到“中國+”(From China to China+)

(一)體量的重要性 (Size Matters)

從經濟規模的角度來看，中國在2012年的GDP總量已經躍居世界第二，僅次于美國。據預測，中國GDP將在2025年前后趕超美國成為世界第一大經濟體。隨著中國經濟社會的日趨國際化，如此巨大的體量將會使中國的改變對全球的社會經濟走勢產生舉足輕重的影響。

(二)社會發展的巨大潛力

然而，硬幣的另一面則是一個完全不同的圖畫。如果我們去做除法，中國2012年的人均GDP則被遠遠地拋在了80名以后。從社會發展的角度，其排名更加靠后，中國的人類發展指數 (HDI)掉到了百名以外，僅為101名。一方面反映了中國的社會發展嚴重滯后于經濟的發展，另一方面也折射出中國未來社會發展的巨大潛力。

(三)城鎮化的巨大推動力和生態足跡

根據麥肯錫的研究預測，中國在2025年人口城市化程度將達到70%，在未來的十余年內，平均每年有一千三百萬人從農村社群變為城市人群 (相當于一個倫敦的人口)，累計超過四億人 (遠遠超過美國的總人口);2025年將有221個超過百萬人口的城市。高速且巨型的城鎮化過程，不僅會對社會經濟發展帶來前所未有的推動力，同時也使中國在地球上的生態足跡一路飆升，成為未來地球環境的最大影響者和責任者。

(四)地緣影響的延伸 (Expansion of Geopolitical Influence)

今天的中國已經成為世界的中國。中國不僅是在生產、消費和投資等方面，還在技術進步和運用、環境生態、人文關懷和人道援助 (humanitarian aids)等方面對整個地球產生日益顯著的影響。無論是對中國政府和國民本身而言，還是在國際社會上，成為“一個負責的大國”已經被中國提上日程。

綜上所述，今天的中國已然成為“中國+”。

二 從2.0到3.0

1.0、2.0和3.0的概念最初源于互聯網技術領域，Web1.0、Web2.0和Web3.0，指互聯網站規劃與用戶之間關系的三次革命。Web1.0時代的網站只為用戶提供經過網站編輯和處理過的信息內容，是一種單向的信息流動，如作為中國代表站點的新浪、搜狐和網易。Web2.0則強調網站與用戶的交互作用，用戶既是網站的瀏覽者，也是網站內容的制作者和提供者，實現了網站與用戶之間的雙向交流與參與;然而用戶只能在網站系統內擁有數據庫，且完全基于Web，只能通過瀏覽器實現所有的功能。Web3.0則實現了更進一步的革命，用戶不僅可以直接和其他網站進行信息交流和互換，以及數據庫的共享，實現即時的通信，并能夠通過第三方信息平臺實現多家網站的信息整合與再交流。

Web1.0到2.0再到3.0的革命，對社會治理創新有著極為重要的啟示。1.0時代的社會治理和公益，屬于威權政府的給予與社會的被動接受 (可以是歡迎的，但仍然是被動的)。2.0則是中國目前的社會治理，特別是公益事業發展的格局，基本上走完了1.0時代，有著明顯的2.0特征;盡管目前社會治理結構中還存留了大量的1.0時代的構成，如政府有關事業單位、政府編制的非政府部門和人民團體等 (GONGOs)。3.0時代的社會治理與公益是三大部門在一系列的共享平臺上達成真正的戰略伙伴關系，動員公眾，實現社會共治。

今天的中國，社會治理與公益走向3.0時代的要求與條件已經日趨成熟。

(一)三大部門邊界的重新界定與融合

三十多年的改革開放，尤其是近年來社會組織的發展，使中國的社會經濟結構產生了深刻的變化，三大部門的格局已逐步形成。然而多年的高速經濟發展與第三部門的相對落后和缺失，以及政府長期以來在社會領域的越位和包攬，加之國際、國內社會經濟環境的改變，自然和人為的巨型突發事件的頻繁發生，社會問題的不斷積聚和發酵，使得我們現有的社會治理、管理和領導環境發生了根本的改變。原有的社會體制和運作機制已無法應對日益復雜多變的問題、挑戰和風險，不管是看得見的手、看不見的手，還是社會組織，也無論他們如何努力和高效，都是在疲于奔命、忙于應付，更談不上積極主動地成為游戲改變者了 (Game-changer)。

有效應對日益復雜多變的挑戰和風險，要求在社會結構和治理的層面去創新，這種創新則首先表現在三大部門邊界的重新界定、打破和融合上。中國政府近年來提倡的“小政府、大社會”其實就是對三大部門邊界的重新界定，企業社會責任的興起則是對二三部門間的交互的努力。而要真正實現有效應對當前復雜多變局面，并能夠帶來根本性的變革，則是需要在三大部門間實現更高層次平臺上的共享和融合。

(二)公眾意識的崛起

隨著中國改革開放的深入，特別是經歷了近年來幾個重大突發事件的洗禮，中國的公民意識已經開始崛起。非典、汶川地震、郭美美事件相繼發生，起到了“多難興邦”的作用，一波又一波地引爆了積蓄已久的公民意識，使得中國國民的公民意識在極短的時間內提升到了一個高度與公民社會相適應的程度，為中國進入3.0時代打下了重要的社會基礎。

(三)新媒體時代的來臨

3.0時代作為一種新的場域時代，對場域的媒介有著極高的要求。這種媒介需要有極高的通達性 (accessibility)和透明度 (transparency)，以及使用界面的友好與便利性 (user-friendliness and convenience)。后發先至的中國社交媒體發展，為中國踏入3.0時代打破了技術的障礙，鋪平了道路。中國如今擁有超過7億的微信、微博用戶;而微信使得億萬公眾的即時溝通在手指間實現。中國完全是一個新媒體時代的國家。

三 “公益中國+3.0”

中國的巨大社會經濟體量以及在國際社會日益增強的影響力，公益事業在國內和國際的發展潛力的不斷激發，三大部門界限的再界定和融合，公眾意識的崛起，加之新媒體時代的到來，預示著一個全新的場域正在形成。這個場域就是我們所說的“公益中國+3.0”時代。這個新場域要求政府、企業和社會組織實現他們的觀念范式的轉變 (paradigm shift)和創新性轉型 (transformation)，充分利用新媒體技術，在一系列共享、透明的平臺上實現戰略聯盟和公眾的高度參與，共同應對日趨復雜和變幻的問題、挑戰和風險，并成為這場紛繁莫測游戲的改變者。

“公益中國+3.0”場域中的“選手”(player)有著以下的特征:

——國際化視野和影響 (Global Perspective and Impacts)

——高透明度 (Transparency)

——高公眾參與度 (Public Engagement)

——新媒體平臺 (Social Media Platform)

——三大部門的聯合與戰略伙伴關系 (Strategic Partnership of All Three Sectors)

——應對迫切且復雜問題 (Dealing with Complicated Issues)

四 “公益中國+3.0”案例

實際上，一些社會組織、企業及政府在踐行“公益中國+3.0”上已經開始了探索。這里提供世界自然基金會 (WWF)、可口可樂公司和國家林業局的實踐案例以供參考。

(一)可口可樂——WWF長江美麗家園計劃 (CocaCola-WWF Living Yangtze Program)

這是一個由世界自然基金會、可口可樂公司以及國家林業局和地方政府合作的項目，其目的是保護長江及流域的生態環境:具體目標包括回饋地球10億升潔凈淡水、攜手保護長江流域30萬公頃濕地以及使200萬公眾提高水資源保護意識、參與長江環境和重要物種江豚的保護并直接受益。在合作中，可口可樂不再僅僅是一個項目的資助者和企業社會責任的實踐者，而且把長江保護作為其企業與WWF、政府及社區的共享價值，與后者結成戰略伙伴 (也是WWF與可口可樂全球戰略合作伙伴的一部分)，直接參與到項目中去;對國家林業局和地方政府也一樣。項目同時建立了一個共享的平臺，使得公眾特別是當地社區，其他企業 (如H＆M)都能夠有效地參與進來。

(二)WWF地球一小時 (WWF EarthHour)

地球一小時是人類歷史上迄今為止規模最大的自發性環保行動。而該行動自2009年來已成為中國最大的自發性環保公益行動平臺，具有極為典型的3.0特征。在這個平臺上，政府、企業、媒體和公眾自發積極參與和響應平臺所倡導的低碳環保生活和創新。目前，在中國已有數十個城市自發組織和舉辦該活動，成為每年一度的環保盛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