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慧賢
(南通大學 附屬中學,江蘇 南通 226019)
高考作文閱卷組組長何永康先生在《注重問題,強化文體感——閱卷中的一大感觸》一文中,對高考記敘文提出這樣的要求:“寫‘記敘文’,必須有一兩個‘人’,有一件較具體的‘事’,有比較突出的生活‘背景’,而且要以‘記敘’‘描寫’為主,適當‘抒情’最好不發‘議論’。”
對高中生而言,在記敘文中寫一兩個“人”,寫一件較為具體的“事”,已非難事。但是由于庭院深深,高墻聳立,有形的方墻,將社會的浮躁、喧囂拒之校外,似乎也將多彩的生活擋在了墻外,這也成為眾多學生記敘文寫不出彩的典型借口。面對無關痛癢的親情、友情,面對整容般相似的親人、朋友,我們急切呼吁“觸之可及的真情流露”。
我們都有相似的“觸之可及”的生活,正如曾一度出現在港臺電視劇篇首的“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的避嫌,在日常生活中我們感觸到的親情、友情,何嘗不是一種“實屬巧合”的人之常情,正因為太熟悉、太大眾化,反而使學生不知從何著筆,如何將這些人之常情個性化,是我們作文騰飛的關鍵。
何永康先生曾講到“想進入‘優秀作文’行列,或者‘準優秀作文行列’,必須有‘亮點’,這是毋庸置疑的……你即使沒有“太陽”,也會有“月亮”,也會有“星星”,起碼也會有一兩只小屁股上閃光的“螢火蟲……”
我們不妨借助“螢火蟲”讓自己的“大眾情感”之作卓然而出。
說起諸葛亮,自然避不開他的鵝毛扇;講到孔乙己,自然離不開他的長衫;談及歐也妮·葛朗臺,自然躲不開他的金子……《泰坦尼克號》中,富家少女羅絲對放蕩不羈的少年畫家杰克的思念,寄托于那顆碩大的“海洋之星”;《雷雨》中,周樸園對魯侍萍的懷念,寄情于那不曾改變的家具……
從這些經典文學作品、經典人物形象塑造中,可以看出“物”對表現人物性格的重大作用,可以悟到“物”在睹物思人、借物傳情中不可多得的價值。這樣一種寫法,可以作為學生記敘文寫作的借鑒”。
要寫出鮮明的人物形象,可以借助最能反映人物特點的外部事物,這些外部事物一般都是一些“觸之可及”“可見可感”的“物”。如上面提到的諸葛亮的智慧可以通過那緩緩搖起的鵝毛扇體現,孔乙己對讀書人身份的追求可以借助那長衫凸顯等等。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個性,這些個性,總會在不同的事物上留下“今生今世的證據”,這些“證據”加入人的生活后,必然帶上鮮明的特色,像“螢火蟲”一樣,閃爍著個性化的光芒。緊緊圍繞這些“個性化”的“證據”凸顯人物,可以使人物個性鮮明。《你不能改變我》中所塑造的爺爺,旱煙的出現使略帶倔強的老人形象躍然紙上。
人是情感的動物,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可以在“物”的幫助下具象化。睹物思人,人之常情;寄情于物,人皆有之。如《泰坦尼克號》中,“海洋之星”每每將羅絲帶入那逝去的愛戀;《雷雨》中,不曾改變的家具時時引發周樸園舊日的情思……“物”作為人與人之間的連接物,承載著人與人情感的交流,借助這樣一種“物”將人與人串聯,借助這樣一種“物”傳遞人與人之間的情感,不失是表情達意的有效方法。《歲月的痕跡》中,“我”對爺爺的思念,爺爺曾經對我的愛,借助一輛不起眼的自行車傳遞,死者已矣,生者余悲,這輛自行車何止是一輛普通的自行車呢!
“觸之可及的真情流露”不需要轟轟烈烈的大事,不需要纏綿悱惻的故事,只需一只小小的“螢火蟲”,借助“物”的力量,緩緩走來,平淡中敘述真情。
你不能改變我
旱煙的煙氣最濃,味道最嗆鼻。可這也是爺爺的房間特有的味道。母親每次進門打掃時總不免用手遮住口鼻,每當這時,爺爺的心便會揪住一陣,然后把頭埋下抽著煙,他戒不掉,也不想戒。
父親曾試著用高檔煙來替掉他這個過時的習慣,可爺爺總是看過搖搖頭:“那根煙桿子,我扔不掉。”爺爺抽煙不講究什么煙草,什么味,他只在乎自己是否握著那根煙桿子。父親怕那些小販私下賣的不明優劣的煙草會害了爺爺的肺,可爺爺卻總是說:“別把錢灑在什么高檔煙上。孝心我領了,可這習慣,你別改變我。”
爺爺是什么時候染上的煙癮,父親是清楚的,所以多余的話,也沒再說。大概還是爺爺二十出頭的時候,他還是村學校里的教書先生。可后來上頭下來文件要整頓改造端鐵飯碗的人,爺爺由于父輩的政治成分不好,被迫離了教師崗位。
禍不單行,家里蓋房子的時候爺爺隨拖拉機外出買木材,半路上出事,壞了一條腿。就是那一年,爺爺整天蜷在家里,抽起了旱煙,本是排郁解抑的,可抽了,就放不下了。
不可避免的,爺爺捧起那根已被磨得發亮的煙桿子時,總想起這段往事。他改不了斑口吐蓮花的文人習慣,自然也放不下心中那清高自命的一股子傲氣。在騰起的煙團里,他時時瞇起眼來看那堆箱子上的舊書。父親曾說過要幫爺爺添個書架,被他一口回絕,他擺著頭不疾不徐地說:“書,我瞅著還是堆著的好,一層疊一層,踏實。”父親稍稍領會,他親眼見過爺爺找書時正經端詳的樣子,總是一本本拿起,把書撫摩一陣才罷。“你沒法子改變我”,爺爺又叨念出這句話。
日里頭或是黃昏,工夫一閑,爺爺便架起他的煙桿子,煙氣繚繞,爺爺閉上眼或是垂頭沉思,那一段子被夾在那疊舊書里的時光,他還真懷想。父親見老爺子這樣。也不多說什么,爹舍不下舊日子,他也舍不下爹。誰也改變不了誰。
旱煙的味道依舊嗆鼻。可這里頭釀著一股歲月的酸辛。
點評:
一股歲月的辛酸,一個難改舊習的老人,全都通過“旱煙”展現在讀者面前。對旱煙頑固的堅持,是爺爺對過去生活的堅守,這豈止是普通的“旱煙”?
歲月的痕跡
飄落的雪花帶不走凝固的記憶,穿越時空的愛戀進入不會老去的歲月。蓓蕾般的默默等待,夕陽般的戀戀不舍,在心的遠景里,在靈魂深處,我會記得你存在的痕跡。
那一天,我跪倒在您的面前,望著您緊閉的雙眼,我拼命地哭喊著:“爺爺,爺爺,我回來了,你最寶貝的孫女回來了,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吧……”可是,你沒有,任憑我怎樣地撕心裂肺,你都這樣靜靜地躺著,無動于衷。
于是,就這樣,您就要從我的生命中消失了嗎?我以后就沒有爺爺了嗎?朦朧中,我望見墻角那輛布滿灰塵的‘老爺車’,我知道,爺爺,您并沒有離開我,因為您留下了歲月的痕跡。
還記得十年前您第一次教我騎自行車的樣子。30 寸的老爺車比我還要高,讓我不禁望而生畏。但是您還是毅然決然地把我放上去。那是您在告訴我要直面困難。瞬間,我覺得自己離地好遠,原本我以為自己定會害怕地跳下來。但事實上,我并沒有,因為有你在我的身后。就這樣,您推著我施施而行,讓我的腳接觸到踏板并隨之一起均勻地轉動。我開始慢慢找到了一種無法言傳的感覺,我嘗試著用我的腳去帶動自行車而非只是被動地乘坐。剛轉了兩圈,我便欣喜地告訴你:“爺爺,爺爺我會騎了!”就在這時,您松開了時刻緊握的雙手,我和車一起重重地摔倒在地上。雖然泥土地上摔得不疼,但我還是憤怒地瞪了您一眼。現在我知道,當時你是在教我不要急于求成。對于我憤怒的目光您不以為意,很自然把我扶起,拍去我身上的塵土,說:“我們再來一次吧。”于是,我又開始了征程。這一次,我沒有輕易地說我學會了,可在我差不多可以駕馭它的時候,您又松手了,我搖搖晃晃地騎了一會兒,還是重心不穩摔在地上,這一次,您并沒有來扶我,任憑我撒嬌、哭泣,當我倔強地自己爬起,您卻微笑向我走來……我知道,這又是您在教我摔倒了要學會自己爬起來……
爺爺,以前,我每次回家,您都會把那輛自行車擦得锃亮锃亮的,然后再讓我上去騎上一會兒。可爺爺,你看見了嗎,它又臟了,可是你不會再為我擦了。可是,這時我不會再哭了,我會把它擦得干干凈凈的,這是您存在的痕跡啊。
爺爺,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您從未走遠,這屋里的一切,這周圍的一切,還有我記憶中得一切歲月的痕跡都是您存在的記號。
點評:
睹物思人,人之常情。在文章中,“老爺車”已然不只是一件物品,而成為作者抒發思念之情的載體,在對“老爺車”的回憶中,我們品嘗到的是濃濃的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