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愛與理想的贊歌——論遲子建小說《日落碗窯》的主題

劉曉梅

遲子建的小說《日落碗窯》充滿理想和愛的溫情，十歲的關小明的夢想是要把冰溜兒(狗名)馴成會演馬戲、能頂碗的狗，自己成為讓人羨慕的馬戲演員;關老爺子的理想是尋回年輕時的舊夢，在磚的往事后燒出自證的碗來;王張羅“借”這些夢想的好運，也終于盼來了難得的兒子。

一、人生舞臺上的小小夢想

1.童年時的如幻夢想

小說以關小明觀看完馬戲團的演出之后，突發(fā)奇想地訓練自家的狗，勵志要當一名出色的馬戲演員開始，這也是他夢想的啟蒙之旅。關小明雖說只是個孩子，可他懂得夢想的美好，他知道只要他和冰溜兒好好干，將來能把爸爸媽媽和爺爺都帶到城里，讓他們享清福，天天在家包餃子。為了實現(xiàn)這個夢想，他開始不厭其煩地苦練頂碗，導致冰溜兒和他疏遠，甚至遭到父親的謾罵、鄰居的質疑、同學的嘲笑、老師的責備，可這些并沒有讓他放棄夢想。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得到了爺爺?shù)闹С郑@種支持不僅體現(xiàn)在精神上，而且還在物質上給予幫助。

關小明一直堅信只要通過不懈努力就會取得成功。“我就不信我練不成，我也是個人，冰溜兒也是條好狗，老師都說過，功夫不負有心人。”但是關小明的夢想很快就破碎了，因為冰溜兒在訓練中受傷，他也逐漸體會到年少時的夢想如幻，夢想要接近現(xiàn)實才有實現(xiàn)的可能性。

2.中年時的現(xiàn)實夢想

如果說年幼的關小明的夢想是夢幻易碎的，那么王張羅的夢想就是很貼近現(xiàn)實的。平凡的他只想安生過日子，可是當他滿懷期待地想要個孩子時，上天總不圓他的愿。因為妻子的癡呆，他前兩個孩子都是因為早產而死，這種喪子之痛令他苦不堪言。當他的妻子再次懷孕時，他所有的生活期盼不過就是能有個孩子，這個孩子便是他現(xiàn)實夢想的寫照。為了保住孩子，他調換了學校里的課程，形影不離地守護著妻子生怕有意外發(fā)生，他盡可能滿足妻子提出的一切要求。妻子吵著要吃辣椒，城里買不到，他放低了身姿，忘卻為師者要以身作則，竟然黑夜里到王噓噓家里去偷。

3.老年時的堅定夢想

夢想好像也有連鎖反應，關老爺子晚年的夢想來源于孫子。他想幫助孫子早日取得成功，同時也完成自己的夢想。

關老爺子不止一次夢見燒窯時那旺旺的火苗和那火苗燃燒時充滿激情的聲音，有兩次他在夢中竟然看到出窯的碗，它們一個個迤邐相挨，顏色金紅，在陽光下像一片盛開的金鐘花，比雞血還要燦爛。想想看吧，在這里祖祖輩輩生活著的人們只知道燒磚，卻沒有一個人燒碗，人們大概對這事連想都不敢想。而他不但想到了，并且開始做了，如果成功了這將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關老爺子重新感受到夢想帶來的動力，雖說已接近風燭殘年，可是他在現(xiàn)實面前并沒有退縮，而是一步步地走了下去。

關曉明、王張羅、關老爺子，他們的夢想一如燒出來的那個碗，熠熠生輝，溫暖著他們的人生，因為人生有所期盼，就算活在最底層的農村，也不會失望。可作者描述這些底層人的夢想，并不是沒有意圖。

遲子建說:“這些人既是社會存在的基礎，也是支撐社會發(fā)展的主要力量。這些人物放到文學作品中，在他們的身上有一種氣場，在他們的身上匯集了很多的信息，能夠感染和渲染時代的氣氛。我們不是說英雄已經(jīng)過時，而是要說明，過去那種高大的人物已經(jīng)被實實在在的小人物替代了，所以他們應該是‘新英雄’。”

正是由于作者描繪底層人的夢想，讓他們以“新英雄”的形象去追尋各自的夢想，才使文章的主題更加鮮明。

二、愛無處不在

愛，是作者在這篇小說中宣揚的另一主題。愛是個很抽象的詞，泰戈爾說“愛就是充實了生命，正如盛滿酒的酒杯”，可作者卻通過對底層人的細致描寫將這抽象的愛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小說中表達的愛無處不在，這也充分傳達出作為一位理想主義者，遲子建洞悉人世間的悲歡善惡，執(zhí)著地守護著人類善良的本性。這篇小說自始至終散發(fā)著愛的氣息，不僅范圍廣，而且蘊含深。作者筆下包含:人對動物的關愛、夫妻之間的甜蜜愛、親人之間的理解愛、朋友之間的互助愛等，各個方面均有涉及。

冰溜兒眼睛被砸傷后，關家陷入一片混亂，每個人都把冰溜兒當做病人一樣看待，先是關曉明為此傷心哭叫，再是關全和為幫冰溜兒止血被炭火燙傷，最后是吳云華面對這兩件事猶豫不決，思考后還是覺得先救冰溜兒的眼睛要緊，因為她深知:眼睛比手重要，哪怕是狗的眼睛。關家在一只小動物身上注入了濃濃的關愛，這也折射出了遲子建作為一位女性作家特有的細膩和款款溫情。作者用了極淡的筆觸向我們訴說了關全和和吳云華平凡人的愛戀。吳云華雖然有腿疾，可善良大方，看見王張羅的老婆瘋瘋癲癲頂著大肚子很不放心，不顧丈夫吃醋，要自告奮勇的去照顧王張羅的妻子。正是吳云華的善良和勤勞打動了關全和，覺得有這樣賢惠的妻子生活很美滿。他們平淡的愛情融注在柴米油鹽中，平淡而又不失華麗。在寫朋友之愛時，作家也是筆觸極其平淡，于無意間傳達著愛無處不在。

在這篇小說的主題中，愛與夢想可謂各占半壁天下。作者筆下的愛無處不在，隨處可見但觸之無形，用冰心的一句話概括作者要傳達的愛的主題剛剛好:“愛在左，同情在右，走在生命的兩旁，隨時撒種，隨時開花，將這一徑長途，點綴得香花彌漫，使穿枝拂葉的行人，踏著荊棘，不覺得痛苦，有淚可落，卻不是悲涼。”

這愛情、這友情，再加上一份親情，便一定可使生命之樹翠綠茂盛，無論是陽光下，還是風雨里，都可以閃耀出一種讀之即在的光榮。

親情是一種沒有條件、不求回報的陽光沐浴;友情是一種浩蕩宏大、可以隨時安然棲息的理解堤岸;而愛情則是一種神秘無邊、可以使歌至忘情淚至瀟灑的心靈照耀。這些情全是愛的延續(xù)，也是作者要極力表達的。

三、滿載著愛與夢想的碗小卻容納萬千

小說的主題是宣揚愛與理想，但作者并未指明，而是將愛與夢想賦予在關老爺子燒出的那只碗上。這只碗完美無瑕，均勻的弧度、渾圓的碗口、敦實的碗底，顏色艷麗而不失莊重，不像是從窯里出來的，仿佛是由夕陽燒成的。這只碗的美麗足以和愛與夢想的魅力媲美，這只碗同時又是小說主題的載體。小說以關曉明要當馬戲演員為引子，后又寫關老爺子為幫助孫子早日取得成功，萌生出燒碗的夢想，最后寫王張羅的妻子去尋碗中途產子，這一系列的故事情節(jié)都與那只滿載愛與夢想的碗息息相關。小說結尾部分作者又畫龍點睛地寫到王張羅的兒子小名起做碗窯，彰顯了對愛與理想的贊美。

碗是眾人的夢想與愛的結晶，伴隨新生兒一同問世，傳達出作者將夢想與愛寄托在下一代人的身上，由此薪火相傳，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