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 瑞
(營口職業技術學院,遼寧 營口115000)
作為沈從文的代表作之一的《邊城》,是一部最短的長篇小說,僅約7萬字。雖然小說篇幅很短,但自《邊城》問世后,先后被譯為多種文字,獲得了世界范圍內的高度關注。與其說《邊城》是一部小說,不如說它是一首優美的長詩,飄逸不群。小說情節單純、簡單:小說女主人公名為翠翠,是湘西山城茶峒渡船老人的獨孫女,因為善良淳樸,同時被船總順順家的兩個兒子喜歡,知道翠翠與弟弟儺送兩情相悅時,哥哥天保主動退出,離家遠去,但在途中不幸落水淹死,弟弟悲痛萬分,無暇顧及戀情,便離家做生意了,此后不久,老船夫與世長辭,翠翠心懷萬分悲痛守在渡口,接管爺爺的衣缽,等著那歸期未知的情人。
《邊城》能在問世后,受到各國閱讀愛好者的喜愛,純粹的故事情節吸引人只是其中一個原因,《邊城》經過沈先生的不斷修改,千錘百煉,已是大師筆下的優秀作品,實質上沈從文先生更是以“邊城之美,人性之善”在吸引著讀者,所以欣賞《邊城》,就是在品味“邊城之美,人性之善”,體會文字中的藝術。
《邊城》中描繪的湘西風土人情是很容易讓讀者身臨其境的,因為文中的人物對話、環境描寫、事情敘述,都彰顯出湘西口語的獨到之處。文中鮮活的語言,都是沈從文先生從生活中收集到的,他的文章充滿地方特色,他自己評價自己就有“知道水上人的言語太多”,因此接地氣。
文中二老儺送與翠翠初次見面時,兩人的對話簡潔歡快,富有青春氣息,每一句都運用了口語方言。二老一開口便是“是誰人?”意思即“你是誰?”這是典型的湘西方言,這開頭一句表現出二老的直率,積極主動,而且短短幾句,里面的挑逗性、痞子氣凸顯出來,從這些方言口語中,就可以看出二老的個性。翠翠的回答都是“輕輕的”,她對一陌生少年便能回答“我是翠翠!”可以看出翠翠性情溫和,而且對他人十分信任,說明邊城中“人性之善”,而且言語中透露出翠翠的天真淳樸,后面“你個悖時砍腦殼的!”雖然是湘西方言中典型罵人的話,但翠翠的語氣是輕輕的,對二老輕輕的罵,是對他喜愛之意,并沒有責備的意思,也說明此時翠翠便對二老心生愛慕,為后文的發展做了鋪墊。
文中多次出現的“長年”、“大老”、“二老”這些人稱代詞,也是湘西的特色,極具地域色彩。“長年”其實指的是“年長的人”,而“大老”其實就是“老大”,按照年齡排行中“最大的那個”,同理“二老”就是“老二”。這些極具特色的稱謂都是水上人的言語。沈先生采用這些方言詞,讓讀者仿佛身臨其境,給人親切、真實之感。
避諱詞在實際生活中,運用很廣泛。就是指說話時,遇到值得忌諱的事物,不方便直接說出來,便用其他的話回避或者美化,目的是希望對話減少不快。在文中多處應用避諱詞。如“死了”用“壞了”代替,說明說話者的極度悲傷。文中老馬兵避諱地用了“見祖父去了”,這是對翠翠的話,他害怕翠翠會因爺爺去世想不開,于是應用避諱詞,可以看出老馬兵對翠翠的莫大關心,也表現出老馬兵的善良。但是文章的避諱并不是為避諱而避諱,而是為了刻畫人物、表現習俗,以及描繪情景。
《邊城》很講究動詞的應用,極富藝術氣息,甚至對動詞的錘煉已經達到爐火純青的境地。“水中的游魚來去,全如浮在空氣里。兩岸多高山,山中多可以造紙的細竹,長年作深翠顏色,逼人眼目。”這句話,不說水清,但通過人的視角,“浮”就十分形象地寫出水至清,而后一句中“逼”把竹嫩且翠濃,與陽光映照的效果結合寫活了。文中翠翠的爺爺上街也被當地百姓善待,比如在一句中,運用“抓、擲、拾、塞”四個動詞,這些湘西人非常慷慨大度,人與人之間相互信任,絲毫不在意利益問題,將湘西人淳樸大度的民風立馬表現出來。這些動詞的精煉,讓文章生氣勃勃,湘西人的生活也生動地展現出來。
在漢語應用中,助詞“的”出現的頻率極高,但它只是一個虛詞,而《邊城》中,“的”字出現的頻率大大降低。這一點使得文章句式簡短不少,口語成分增加,繼而整篇文章具有清新感,自成了一種獨特的風格。文章在多次敘述中,以描寫為主,省略“的”,句式變得簡潔,且句式多變,長短句結合,文字自然活潑,給人簡約、清新之感。
由于沈從文先生的用心,所以《邊城》無處不彰顯藝術價值,它不僅精于煉字、煉詞,而且善于適當應用各種句式,使得文章讀來自然生動。要細細品味《邊城》的藝術價值,就需要對文中句式修辭藝術進行系統分析。分析沈先生如何選擇運用句式,如長短句式、跳脫句式、反復句式,還有文中多處使用到的釋句和反問句修辭方式,順應情景和內容要求的。這不光對深度理解文章藝術有關,而其目的如下:一是歸納出《邊城》的修辭規律,使讀者清楚作者的修辭方法和寫作技巧;二是更加了解《邊城》的句式修辭藝術,能更有效欣賞原著,明白其內涵;三是學習借鑒文中的修辭藝術。
《邊城》經常應用錯綜的修辭手法,所謂錯綜是指把各種修辭形式(反復、對偶、排比),或其他可有整齊形式,共同詞面的語言,說成形式參差、詞面別異的修辭手法。運用這種修辭手法,一改整齊句的中規中矩,做到同中求異,避免了句式的單調統一,增加了語言的參差美。
《邊城》中經常出現反復句式,作者有意無意地重復某些詞語或句子,正是在應用反復句式,為的是表達強烈的情感、迫切的要求,形成一種反復美,適應情節發展。如:“翠翠,我不是那么說,我不是那么說。爺爺老了,糊涂了,笑話多咧。”例句中,“我不是那么說”反復出現兩次,強調了爺爺趕緊改口的急促,目的是不想讓孫女生氣,表現出爺爺對翠翠深深的疼愛之情。
《邊城》中作者把跳脫運用得十分合理。跳脫即是指在特定的語言情景下,突然半路語言脫節,斷了語路。在正常的語法需要上,這其實是殘缺不全的,本質上講就是一種變態。但是在文中作者把這種修辭手法運用得十分合理,符合人物性格和故事情節發展。雖然句式看似不完整但有完整的韻味,雖然一句話不能連接但好似可以有效連接。如:“我以為——”老船夫四處一望,并不見翠翠的影子,只見黃狗從山上竹林里跑來,知道翠翠上山了,便改口說,“我以為你們過了渡。”例句中老船夫是在與二老對話,爺爺本來是想讓翠翠去擺渡,但翠翠害羞,所以爺爺說了半截話,又折回去,意思很復雜,但可以看出爺爺的良苦用心。
反問又名詰問、反詰,語氣是疑問語氣,卻表達的是絕對肯定或否定的意思,就是明知故問,多為加強語氣之用。《邊城》里反問句的運用,給人很歇斯底里的效果,都是到了需要的情景下,才使用的。如:“怎么不公平?為我唱歌的人,不是極愿意我長遠聽他的歌嗎?”這句強調了唱歌者唱歌的目的就是唱給翠翠聽的,歌者很愿意讓翠翠聽他唱歌,繼而含蓄地表達兩人之間的愛情。
《邊城》發表幾十年來,一直受世人矚目,它的藝術價值依舊散發著光彩。在煉詞藝術方面,沈先生善用方言,巧用動詞,省掉可有可無的助詞“的”,還有適當的避諱詞,在詞語的選擇和運用上實在別具匠心,這使得它成為一座語言藝術的寶庫。而縱觀《邊城》中多變的句式,有錯綜句式、反復句式、跳脫句式、反問句式以及清楚明白的釋句。因此,《邊城》本身的語言價值是極高的,而由作者描寫的社會而言,那個社會正是眾人期盼的,是更高層面的思想藝術,故讀懂《邊城》,理解它的藝術價值,要圍繞“觀邊城之美,品人性之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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