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洪剛
(揚州大學 社會發(fā)展學院,江蘇·揚州 225009;阜陽師范學院,安徽·阜陽 236000)
民國時期既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結束時期,同時,也是政治局勢動蕩不穩(wěn)的時期。與幾千年的封建王朝相比,中華民國有著絕對意義上的不同,它是建立在資產(chǎn)階級民主革命基礎上的第一個共和國家。一般而言,中華民國時期由兩個重要時期組成,第一個時期指的是1912年至1927年期間的北洋軍閥政府統(tǒng)治時期,第二個時期是1928年至1949年的國民政府統(tǒng)治時期。中華民族的歷史文化博大精深,有著燦爛的文明發(fā)展史。但隨著鴉片戰(zhàn)爭的爆發(fā),中國陷入一個內(nèi)外交困的動蕩時期,也就在這一時期,中國痛苦的嬗變過程拉開了帷幕,開始隨著世界局勢的變化進行改革。民主改革的先驅者——孫中山先生率先提出了“三民主義”,并領導中華民族推翻了腐朽的清朝統(tǒng)治,領導中國進入新民主主義改革的重要時期。與此同時,中國邊疆地區(qū)的局勢并不穩(wěn)定,中央政府需要妥善處理與邊疆少數(shù)民族之間的關系。西方帝國主義對中國的侵略并沒有隨著清政府的滅亡而一同消失,他們?nèi)匀挥J覦中國這塊巨大的“肥肉”。面對特殊的形勢背景,民國時期的中央政府在處理西藏問題上自然顯現(xiàn)出有別于其他時期的新特點以及新方式。
民國時期,不僅局勢不穩(wěn),軍閥混戰(zhàn)嚴重,分裂勢力也一直沒有停止過對西藏的分裂活動,而且西藏地區(qū)與中央政府的關系呈現(xiàn)出較為松弛的狀態(tài)。但是,自元朝之后形成的西藏隸屬于中央王朝的格局并沒有發(fā)生改變,無論國外侵華勢力和分裂分子如何費盡心機,西藏始終是祖國領土的重要組成部分。[1]
我們用三點論據(jù)來說明民國時期的西藏地區(qū)隸屬于中央政府。一是民國政府從法律和行政上可以管轄西藏。每一屆民國政府都公開發(fā)表聲明,明確中央政府擁有對西藏的主權,如《中華民國臨時約法》總綱明確提出:“中華民國領土,為二十二行省,內(nèi)外蒙古、西藏、青海”。即使竊取革命果實的臨時大總統(tǒng)袁世凱,也曾經(jīng)在1912年宣布西藏是中華民國領土的一部分,藏族人民屬于中華民國國民。南京國民政府成立之后,重新發(fā)表聲明:“中華民國領土包括各省、蒙古和西藏”。[2]為了更好地實現(xiàn)中央政府對西藏的管理,中央政府設立了專門機構來管理西藏事務,如1912年正式取消藩部,設立蒙藏事務處,緊接著又將其更改為蒙藏事務局,兩年之后,又用蒙藏院取代之前的機構,南京國民政府成立之后,又將其更改為蒙藏委員會。很明顯,中央政府通過設立專門機構來管理西藏事務,這充分說明中央有權實現(xiàn)對西藏的管理。另外,中央政府還封賜西藏活佛,以加強對西藏的管轄,如國民政府宣布恢復己革達賴喇嘛的名號:“前達賴喇嘛誠心內(nèi)向,從前誤解自應捐釋,應即復封為‘誠順贊化西天大善自在佛”。[3]另外,中央還通過拉近與親漢活佛的關系來干涉西藏政治事務,如曾經(jīng)護送班禪重返西藏,支持熱振活佛,并對其實施營救活動等。
二是盡管上個世紀初,受到國外反華勢力挑唆的西藏地方政府曾經(jīng)做出了一些損害國家利益的行為,但西藏地方政府從來沒有否認過自己接受中央政府的管轄,也從來沒有宣布過西藏的獨立。當時,西藏地方由十三世達賴喇嘛統(tǒng)治,他不止一次公開表示接受中央政府管轄以及迫切要求歸屬中華民族,如十三世達賴于上世紀30年代曾經(jīng)對當時的駐藏委員劉曼卿表示,自己希望中國實現(xiàn)和平統(tǒng)一,要求中央政府派遣清廉文官接管西藏,同時,他還提出,西藏是中國領土的一部分,不能與內(nèi)地以武力相見。[4]
三是國際上其他國家都承認中央政府對西藏的管轄權,兩件事情可以證明這一點。第一,在1946年的泛亞會議上,盡管國內(nèi)外的分裂勢力通過懸掛雪山獅子旗以及擅自改動西藏地圖等手段試圖將西藏分裂出去,可是,亞洲30個國家都認為西藏隸屬于中華民國,由于中國政府的堅決反對,會議組織者被迫作出更正。對此,當時的印度政府只好發(fā)表公開聲明:會議并不是以政府首長的名義召開的,參加會議的對象主要是文化團體,不是國家單位。第二件事是發(fā)生于1847年的商務代表團事件,西藏分裂勢力不斷在歐美國家游說,希望得到歐美國家的支持,一直到最后,所有的國家都表示不會支持西藏獨立。如美國大使館發(fā)表聲明,美國承認中央政府對西藏的主權地位,而且美國政府也不會改變對西藏的態(tài)度。以上兩件歷史事實充分說明,民國時期的西藏是中國領土的重要組成部分,是不可分割的。
由于民國時期政局混亂,軍閥割據(jù)現(xiàn)象嚴重,再加上帝國主義勢力的橫加干涉,因而,民國時期的宗教政策既具有矛盾性和時代性,同時,又在政權因素和某些歷史因素的影響下,呈現(xiàn)出一定的民主性和落后性。
在民國時期政府頒布的法律文件中,法律條文規(guī)定“國內(nèi)各民族一律平等,反對民族歧視和民族壓迫”。如《中華民國臨時約法》規(guī)定,中華民國公民沒有種族、階級以及宗教的差別,一律具有平等的法律地位。可是孫中山卻提出,回、蒙、藏、滿等少數(shù)民族應與漢族融合,形成統(tǒng)一的中華民族,最終構建一個大民族主義國家。[5]孫中山的觀點體現(xiàn)出他的大民族主義觀念,這與《中華民國臨時約法》的規(guī)定存在一定的差異。
民國政府處理民族問題的理論基礎是孫中山提出的“三民主義”,但這一理論卻存在矛盾的地方,因而,當時的民國政府在執(zhí)行民族政策時也表現(xiàn)出一定的矛盾性。當時,由于堅決反對強迫性接受西方制度,孫中山特別提出了“民族自決”的說法,認為民族自決是黨內(nèi)的民族主義,但由于處于西方列強對中國虎視眈眈的形勢背景之下,民國政府很難不受任何勢力的影響而獨立執(zhí)行民族政策。孫中山提出的“民族自決”甚至在某種程度上為帝國主義所利用,如俄羅斯打著支持蒙古民族自決的旗號,挑唆外蒙獨立;英帝國主義借組織召開“希拉姆會議”,妄圖分裂西藏;日本于上世紀30年代支持東北滿族勢力成立了“滿蒙聯(lián)合政府”。一段時間之后,國民政府看到了帝國主義的險惡用心,并隨即召開臨時代表大會,公開宣布執(zhí)行民族自治政策。
民國時期,政府尚未對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進行系統(tǒng)研究就急于推行民族自治政策,不管是北洋軍閥政府,還是后來成立的南京國民政府,都沒有真正理解現(xiàn)代社會民族自治的真正內(nèi)涵。國民政府對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的管理主要通過少數(shù)民族首領來實現(xiàn),換句話說,少數(shù)民族當?shù)厥最I只要承認民國政府的主權,就可以繼續(xù)統(tǒng)治當?shù)兀摻y(tǒng)治是否具有先進性反倒被人忽略。西藏當?shù)卣c民國政府談判時,國民政府反復強調,西藏政府如果承認自己隸屬于中華民國,便可以擁有高度自治權,這實際是將西藏轉變?yōu)楠毩摇?/p>
民國時期的國內(nèi)局勢動蕩不安,各種內(nèi)外矛盾頻頻發(fā)生,尤其是由于連年發(fā)生征戰(zhàn),國家綜合實力大大減弱,而國家對邊疆地區(qū)的控制力度也大大下降,國內(nèi)外反動勢力趁此機會對中國內(nèi)政橫加干涉。針對西藏問題,中央政府為抵抗外國侵略者不斷努力,當時的談判代表忍不住道:“中心實力之缺乏,中藏交涉更覺困難”,由此可見,國家綜合實力減弱,邊疆就不會安寧,這也是歷史發(fā)展的基本規(guī)律。
民國時期國民政府制定的對藏政策的理論依據(jù)是孫中山提出的“三民主義”以及“建國大綱”。1931年之前,國民政府認為西藏問題屬于地方性問題,只不過“稍顯特殊性”,因此,當時的對藏政策主要體現(xiàn)西藏與內(nèi)地應該保持統(tǒng)一,要求逐漸弱化藏族的特殊性,同時,還要求由中央政府直接管轄西藏。但國民政府對待西藏問題的實踐活動與當時解決邊疆問題的理念卻并不統(tǒng)一。蔣介石曾經(jīng)在1934年發(fā)表了名為《中國之邊疆問題》的演說,他明確提出,根據(jù)國家解決邊疆問題的側重點不同,解決邊疆問題的方法可以劃分為兩種:一種是充分運用剛性的武裝力量;另一種是運用柔性的羈縻政策。假如國家的綜合實力達到一定程度,完全有能力依靠武力治理邊疆,第一種方法不失為合適的方法;但如果國家尚不具備強大的綜合實力,那么,就只能運用恰當?shù)恼邅斫鉀Q邊疆問題。如果邊疆政策合理,即使不能從根本上解決邊疆問題,也能有效避免其進一步惡化;反之,可能會失掉有利時機,損害國家利益。[6]中央政府在準確把握西藏與中央正確關系基礎上,運用正確的理念作指導,制定出一系列管轄西藏的政策,并在實踐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1912年,新成立的中華民國政府細化了內(nèi)務部機構,專門設立了蒙藏事務處,清朝時期擔任歸化城副都統(tǒng)文哲輝擔任總辦一職,主要負責處理邊疆地區(qū)的民族事務。由于邊疆事務多且雜,決定增設1人,由其擔任次長一職,這一提議并沒有經(jīng)參議院通過,但決定將之前的蒙藏事務處改為蒙藏事務局。同年7月,民國時期正式成立了蒙藏事務局,直接向國務總理匯報工作。隨著南京國民政府的成立,取代蒙藏院的蒙藏委員會也于次年成立。國民政府于1932年對蒙藏委員會組織法進行了修訂,主要包括:增加蒙藏委員會委員人數(shù),并選出其中6人擔任常務委員,委員會委員輪流前往蒙藏不同地區(qū)進行考察。國民政府時隔8年再次對蒙藏委員會組織法進行修訂,規(guī)定委員人數(shù)一般在21人至27人之間,該機構的編制也要求進行相應的擴充。
這一策略主要通過三件事體現(xiàn)出來:一是黃慕松親自前往西藏祭奠圓寂的十三世達賴喇嘛,為中央政府長期駐扎于西藏奠定了基礎,自此,西藏與中央政府之間的政治聯(lián)系重新恢復到從前。二是吳忠信前往西藏主持十四世達賴喇嘛轉世儀式。三是希望借助班禪返回西藏這一事件實現(xiàn)對西藏的直接控制,但沒有成功。
孫中山先生擔任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tǒng)之初就發(fā)表公開聲明:“合漢、滿、蒙、回、藏諸地為一國,則合漢、滿、蒙、回、藏諸族為一人,是曰民族之統(tǒng)一”。《中華民國臨時約法》總綱中也明確將西藏地區(qū)歸為中華民國領土的一部分。就連竊取辛亥革命勞動果實的袁世凱也對外宣布西藏地區(qū)是中華民國的領土,藏族人民屬于中華民國國民,南京國民政府成立之后也再一次提出西藏地區(qū)是中華民國領土的一部分。另外,新成立的中華民國頒布實施了一系列的法律法規(guī),這些法律文件都明確將西藏寫進了具體條款中,這些法律文件有《中華民國臨時約法》、《中華民國訓政時期約法》、《中華民國國會組織法》、《中華民國憲法》以及《眾議院議員選舉法》等。針對西藏各項事務的管理,中央政府專門制定了一系列的法律法規(guī),主要有《邊疆宗教領袖來京展覷辦法》、《西藏第一屆國會議員選舉法》、《喇嘛任用辦法》、《西藏待遇條法》、《邊疆武職人員敘授官銜暫行條例》、《蒙、藏、回、疆各地長官及宗教領袖人員來京展覷賞責辦法》等。在蒙藏委員會的努力之下,《喇嘛轉世辦法》也于1938年秋正式問世,該辦法是在結合歷史中有關活佛轉世的規(guī)定以及西藏喇嘛教的實際出臺的,它對達賴、班禪以及普通活佛的轉世辦法做出了具體的規(guī)定,這一時期恰逢尋訪十三世達賴喇嘛轉世靈童,這充分顯示出中央政府高度重視西藏事務。
袁世凱試圖通過恢復達賴“程順贊化西天大善自在佛”的尊號來表達自己希望達賴承認中華民國,接受中華民國政府統(tǒng)治的真實想法。1929年,班禪在內(nèi)地一度陷入流亡的境地,當時的國民政府于1931年將其任命為西陲宣化使,緊接著又在同一年賜他“護國宣廣慧大師”的封號,同時,還賜予對方玉印和玉冊,以及開出高達12萬的年薪。就在十三世達賴圓寂之后,國民政府加封他為“護國宏化普覺圓慈大師”的稱號,同時,還安排黃慕松帶上重金,親自前往西藏祭奠。蔣介石也十分重視這一工作,他親自發(fā)布命令,準許拉木登珠為第十四世達賴,同時還專門撥款14萬銀元用于坐床儀式經(jīng)費。
1943年,中國外長宋子文在中、英、美三方會議上提出了西藏問題,要求英國政府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這主要是因為當時的英國流傳著不承認中華民國對西藏的主權,西藏是獨立國家的觀點,而且英國政府也借印度總督的口吻表達了自己的看法:“印度一貫堅持西藏獨立,中國不能依靠自己單方面的力量來解決西藏問題。西藏有與中國政府談判的權利,也可以獲得英國的外交支持。”美國政府公開發(fā)表聲明:“美國政府尊重中國政府對西藏擁有主權和西藏隸屬于中華民國的事實,本政府將不會對上述事實產(chǎn)生任何異議,而且所有關于西藏的任何討論都是沒有意義的”。南京國民政府巧妙利用剛剛簽訂《中美新約》這一有利時機,獲取了美國的支持,同時,在針對西藏地位的問題上,南京國民政府表現(xiàn)出極其堅決的態(tài)度,捍衛(wèi)了國家領土完整,保衛(wèi)了國家主權。
[1]陳柏萍.也談民國時期西藏的歷史地位[J].青海民族學院學報,2005,(1):18-22.
[2]喜澆尼瑪.民國時期的西藏地位芻議[J].青海民族學院學報,1995,(2):29.
[3]資料輯.西藏是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M].拉薩:西藏人民出版社,1986:491.
[4]張踐,齊經(jīng)軒.中國歷代民族宗教政策[M].北京: 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7.
[5]劉國武.1927—1937年國民政府的對藏政策及接管措施[J].史學月刊,2004,(3):39.
[6]楊作山.民國時期邊疆民族政策芻議[J].固原師專學報,2000,(9):39-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