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回到過去！

梅蘭妮·瓦新克、奧利弗·赫爾維希

它的出現如同王者一般令整條街道生輝，被稱為“美麗的大眼睛”的圓頭燈炯炯有神地打量著這個世界。在易北河畔的漢堡市，復古范十足的MNI Cooper汽車所占比重達到了全德國最高。大學生們將他們金色或淡藍色的摩托貝卡納或標志牌復古公路自行車推上石塊路面，映入眼簾的是完全的70年代風格。在火車站的一張海報上，曾經大受歡迎的老飲料的一則廣告——有著經典凹槽和橙色Logo的小小棕色芬達玻璃瓶，瞬間在人們的頭腦中開啟了一場時空之旅。比起展望未來，如今的設計師們更愿意沉浸在昨日的美好中，越來越頻繁地從過去攫取靈感，在風格元素、顏色、時尚趨勢上都借鑒過去時代人們的偏好。我們身邊圍繞的高科技越多，就越渴求復古帶來的溫暖。在沉寂了許多年之后，復古在所有我們能想到的文化和創造領域都重新流行起來。歡迎回到過去！

深紅色和糖漿甜是今年冰淇淋季的首選。如果水果也有個流行排名表，在如今的德國，櫻桃肯定名列前茅，盡管它們在之前的很多年中一直處于幾乎被人遺忘的狀態。而現在，這種可愛的小水果又開始裝飾冰淇淋的奶油頂和家里自制的華夫餅，出現在大都市最負盛名的冰淇淋店中了。不管是在柏林市中心、科隆時尚街區比利時區、漢堡滑雪跳臺還是慕尼黑觀景平臺上，年輕的大城市居民都眨巴著眼睛享受著自己童年時期喜愛的美味。“嗯……好吃！就像小時候的味道！”如果這時還有懷舊的巴薩諾瓦音樂（融合巴西森巴舞曲和美國酷派爵士樂的一種新派爵士樂，流行于上世紀60年代）或經典熱門曲目從音箱中傳出，太陽以正確的角度照耀街道，行人們穿著波卡圓點襯衣（一種由一系列實心圓點構成的花紋，最早流行于19世紀后期的英國），留著重刑犯一般的大髭須，你會感覺自己正身處1956、1974或1982年。想前行的人，必須先后退幾步。無論是在音樂、電影、家具還是餐飲業，美好生活的幾乎所有領域都具備過去時期的風格元素。

熟悉的事物帶來的安心和穩定感

人類為何會迷戀過去的事物？對此有不同的解釋，其中最常見的一種是心理學角度的。在內心充滿不安和恐懼的危機時期，我們會更多地選擇我們所熟悉的舊事物，以平衡負面情緒，因為它們帶給我們安心感和穩定感。神經心理學家們已經證實，顧客在選擇產品時，關注的并不只是其功能和特性，而首先是它們帶來的情感意義。例如90年代中后期德國出現的懷舊潮。在德國統一的興奮過后，原東德人陷入了深深的不安之中，畢竟他們的整個國家及文化認同都在一夜之間解體了，要在這樣瞬息萬變的環境中安身立命，唯一能抓住的就是如同人們身份象征一般的“原東德產品”。因此，復古設計消除了人們對快速發展、跟不上時代腳步或是40歲就已被認為太老了的恐懼，是一種靈魂安慰。我們懷舊地顧念著昨日，以此更好地迎接充滿艱辛的未知明日。

紅白色格子的砧板、鉤針枕頭都是我們記憶庫的一部分，激發出一種共同感，出現在家庭相冊中的它們讓我們想到班級郊游或初戀。沒有人需要細細解釋這樣的記憶碎片帶給我們的溫暖，每個人都能理解這種感覺。“啊！我住在哈爾茨山區（德國中部）的姨母以前也有這么一盞孤光燈！”

身處現代都市中的我們忙忙碌碌、氣喘吁吁。就在不久前大家還都在用MP3，突然就人手一部蘋果手機和平板了，很快我們的皮膚下甚至會被植入微芯片。24小時不間斷的交流和每周都在更新的“技術革命”不斷要求人們調整、適應，被迫持續更新知識。與此相反，溫柔微笑著回歸熟悉和不變的事物，是多么令人愜意啊！在那些過去碎片的幫助下，忙碌的現代都市人為自己創造出了一方舒適的私人小角落。

復古并不是說“從前的一切都更好”。一個理智、有品位的女人不會真正希望回到人生被綁定在爐灶和熨衣板邊度過，丈夫禁止妻子工作的時代。相反，正是因為如今的我們擁有自由，才有可能帶著一點玩味的心態，充滿愉悅地從曾經的流行元素儲備中挑出一二，全新創造。

當我們說起凱利包、柏金包和Jackie O風格時，大部分人眼前很快就會出現相關女士的迷人形象：1956年，愛馬仕總裁羅伯特·迪馬將摩納哥王妃格蕾絲·凱莉喜愛的一款包正式更名為“凱莉包”；鉑金包是愛馬仕第五任總裁讓-路易·杜馬斯與法國女星簡·柏金的一次旅行偶遇中所產生的靈感設計；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到任何地方，美國前第一夫人杰奎琳·肯尼迪（Jacqueline Kennedy Onassis）都拎著她最愛的古馳Jackie系列手袋，古馳也因此以她的名字命名這一經典包款為“Jackie O包”。有趣的是，現在的我們不會說起羅韓包（林賽·羅韓）、朱莉鞋（安吉麗娜·朱莉）或安妮斯頓（詹妮弗·安妮斯頓）長相，也許我們的孫輩會這樣做。

汽車：復古風的第一戰場

復古是一個長情的陪伴者。在現代時尚革新周期變得越來越短的同時，復古也正以越來越快的速度迎接我們。整理一下七八十年代的時尚風格就會發現，如今流行的可能是早就風靡復又沉寂的時尚，借鑒以前的風格向來是創新式發展的基本原則。

復古設計并不是今天的發明，汽車是復古風第一個也是至今意義最重大的戰場，汽車設計史上的經典產品總是如同吸血鬼一樣一再重生，例如寶馬MINI、大眾新甲殼蟲和現代版菲亞特500。后者是菲亞特在1936-1955年間生產的“小老鼠”車型的第三代，來自索菲亞·羅蘭（意大利著名女演員，1955年獲奧斯卡和戛納雙料影后）最美好時代的古老汽車的現代變體。“這輛汽車的設計很容易讓人想起其50-70年代的第二代車型。”負責小汽車廣告設計的馬爾瑟爾·洛克說，“我們當然想駕駛技術上最成熟最時新的汽車，同時卻很愿意它有著能讓我們想起美好舊時光的設計，即內在簇新，外在復古。”和“新瓶裝陳酒”的老做法不同，這是“舊瓶裝新酒”，即產品是最新最時尚的，外在卻故意做舊。“這樣，品牌能贏得一定的可信度，并自帶一段動人的歷史。”洛克說。它的球狀汽車外形讓人想起第一次去意大利度假的情景，一個比如今的節奏慢得多，也更容易看清和掌握的時代。

復古電子產品

蘋果公司設計師喬納森·伊夫的極簡主義電腦設計原則源于德國工業設計師迪特·拉姆斯，并復制了其為小家電巨頭德國博朗（Braun）的儀器所做的一些經典設計。據說伊夫還給他的大偶像寄了個iPod，并附信稱自己是其仰慕者。

蘋果手機的“復古相機”（Vintage Camera）程序讓復古色彩在顯示屏上閃耀，還可看見如同古老8毫米膠片上出現的灰塵和劃痕。雖然只是一種視覺效果，卻能給人留下深刻印象。臉譜網上的類似應用名為“Yearbook yourself（你的年鑒）”。

復古首先是一種青春、自由的感覺，一種對沒有孩子、很少義務，還沒有成為一生的房奴、一切皆有可能時代的懷念。人們愿意花點小錢找回這種感覺，懷舊為行業帶來了好生意。

最近，我和妻子一起去了趟電器批發商店。實際上她很久都沒陪我逛過這樣的商店了，但那次是個例外。她突然站在我旁邊，把一個新手機放在我面前，眼神發亮。“這款手機太可愛了，”她低語，“它讓我想起我們剛搬到一起的那段日子。”這東西看起來確實像她以前使用的那款老摩托羅拉Razr手機，最后我為我的妻子買了這款手機。

復古家具

實際上，90年代末一些家具生產商就開始重建古老的經典了。他們將活躍于50年代末的英國設計師夫婦羅賓·戴和盧西尼·戴設計的家具，二三十年代包豪斯現代主義設計單件或是來自60年代丹麥著名工業設計師維納爾·潘頓設計的經典搖椅重新投入生產。

在如今的柏林市中心，不管是酒吧還是住宅都崇尚優良而平民化的丹麥設計風格。10年前，符合人體工學的木家具還毫不起眼地躺在地下室里，每個人都嫌它太難看，然而現在，如同奇跡一般，30多歲的年輕人卻開始在eBay上尋找來自祖父祖母雜物間的最古怪的傘架、酒柜和床頭燈。

復古混合

復古早已不是時尚界人士的專屬名詞，所有人都參與其中。至于人們重新崇尚的是哪個十年的喜好，則根本不重要。人們普遍認為，過去時代的東西、聲音、形狀和顏色更加漂亮、有趣或獨特。“過去最好”的原則并不新鮮，文藝復興時期的藝術家就已經開始借鑒他們的前輩了。而如今的新特征是，這些十年全部混合在一起，昨天、今天和明天的風格狂野交錯，沒有人可以逃離這場倒退的漩渦。

一個穿著德國老牌樂隊Nena風格條紋襯衫的年輕女人，其客廳可能是巴洛克風格，耳機里放的是混音爵士樂——她的生活中幾乎全是復古風，時髦的部分反而是特例。就連好萊塢女星們也開始穿著保存完好、尊貴無比的二手禮服走紅毯了。在位于美國洛杉磯的Lily et Ci等復古二手店中，二手禮服的售價可達7.5萬美元。在2009年的第81屆奧斯卡頒獎典禮上，西班牙演員佩內洛普·克魯茲穿著50年代法國時裝設計師皮埃爾·巴爾曼設計的一件夢幻“古董”長裙亮相，令國際時尚評論家們贊嘆不已。

二手商店

“我們的東西讓每個人都感到溫馨。”自稱為“跳蚤市場癮君子”的復古產品專家安德里亞·達門說。38歲的達門和一位商業伙伴一起開辦了一家小型連鎖商店，名為“快樂購物”，專門出售可愛的二手貨，總店位于首都柏林的普倫茨勞貝格區。在這里，顧客們可以找到1974年世界杯期間民主德國足球運動員們所穿的Zeha牌運動鞋，或是杜塞爾多夫機場70年代的沙發椅。現在該商店正在不斷擴大規模：旗下冰淇淋店“公園邊的快樂”，以及漢堡、杜塞爾多夫、不萊梅、明斯特和斯圖加特的飾品分店先后開業。

懷舊早已成為一套高效的市場營銷方案，被視為“昨日設計的紀念碑”。上世紀80年代末，一些百貨商店就順應復古需求，開始出售幾十年前出現在老式英國莊園里的掃帚、橡皮靴或雨衣。位于漢堡的“家鄉”連鎖店（Mutterland）以老祖母時代包裝的罐頭產品聞名，目前已經開設了多家分店，生意興隆。

“和復古設計相遇的過程，就像一個整天都和陌生人交談的人，突然和一位老熟人碰面。”漢堡Thjnk廣告代理處創意總監貝蒂娜·奧爾夫說。面對30年前的舊物，顧客們常常忍不住叫出聲來：“多么可愛啊！”或是“多么有趣啊！”因此，奧地利時尚設計師莉娜·霍希克為顧客縫制50年代流行的收腰小夾克、鉛筆褲和小碎花長裙，但她并不想把女性重新束縛在緊身胸衣里。和以前的女性不同，現代女性一般只將女性化裝束作為特別場合的時尚裝扮，第二天收腰服飾就會被脫下，換上舒適的牛仔褲，配上披頭士的標志性小夾克。

備受爭議的芬達廣告

然而復古并不能隨心所欲，而應多方考慮。今年初，美國可口可樂公司為慶祝旗下芬達飲料面世75周年，推出了一段德語視頻廣告，卻惹來諸多麻煩。新的芬達飲料不僅以復古包裝瓶上市，而且采用了原初配方。在這段備受爭議的視頻中，這種汽水的誕生故事被描述成這樣：“在75年前的德國，用來制造大受歡迎的可口可樂的原材料緊缺。”因此研制出一種以乳清和蘋果纖維為原料的飲料，就是芬達。短片卻沒有提及納粹和芬達飲料的微妙關系：那時是二戰時期的1940年，正是戰爭催生了這種新飲料。視頻中的一句“紀念美好舊時代”引起德國人的強烈反感，認為這是在歌頌納粹。一些網民在芬達飲料廣告畫上配以納粹領袖希特勒的頭像，以表達對該廣告的不滿。后來，可口可樂公司不得不撤回該廣告。

[編譯自德國《漢堡晚報》《Petr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