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信
任公離我們而去已五年了,今天看到他的文集出版,他的音容笑貌仿佛又在眼前。任公無論是做學問還是做人,都是我們學習的楷模。
我雖然沒有聽過他的課,但從他那里受教良多。在我的心目中,他一直是我所尊敬的老師。上世紀50年代,我在哲學所賀麟先生門下當研究生,聽賀先生說做學問就要像任繼愈那樣扎扎實實,對他贊揚備至。又聽到毛主席召見任公,稱他為“鳳毛麟角”,委以籌建世界宗教研究所的重任。但見到任公與之相識,是在“文化大革命”中河南“五七干?!?。那時他早已人過中年,有很大學術成就,但在干校期間,無論學習、勞動、工作,都表現突出,是受表揚的模范。
當時他因過度勞動患眼疾回京治病,奉命組織寫作組編寫《中國哲學史簡編》,指名要我參加。組內其他同志都是多年從事中哲史研究的專家,只有我是地道的外行。在他指導下邊學邊干,我的粗淺的中哲史知識,還是那時打基礎學的,使我終身受益。
我一直想,我們應從他那里學習什么?
第一,學習他熱愛祖國幾千年來豐富多彩的中華傳統文化遺產,數十年如一日,鍥而不舍的鉆研精神。
首先,中華文化是民族的根和魂。我們要學習他對祖國幾千年來豐富多彩的中華傳統文化遺產的熱愛,數十年如一日,始終鍥而不舍的鉆研精神。他的研究博大精深,可以說覆蓋了中國哲學和傳統文化的主要派別。儒、佛、道、墨、韓非,無所不通,都有所創新研究。直到晚年,健康不佳,目疾未愈,他始終沒有放棄研究與寫作,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特別是他在晚年從事若干鴻篇巨制,如《中華大藏經》《中華大典》,多卷本《中國哲學發展史》等等浩大的文化基本建設工程。這是他傳承、弘揚中華文化,對文化建設的重大貢獻,值得大書特書。
第二,學習他努力用馬克思主義觀點去批判繼承中國傳統文化遺產的科學精神。
任公強調用馬克思主義的立場、觀點、方法,而不是生搬硬套貼標簽、引用一些詞句和個別結論。正因為他善于用歷史唯物主義觀點,結合中國的歷史實際和大量具體史料去研究佛學,因此得出了前人從未有的精辟見解,得到毛主席的肯定與贊揚。
老實講,我國研究國學的人不少,研究成果也不少,但真正像他那樣深刻理解國學又善于用馬克思主義批判繼承的精神去研究國學的并不多,確實稱得上“鳳毛麟角”。我自己聽他說過,切忌偏愛自己所研究的對象,研究宗教者決不可信教,否則就不可能持馬克思主義的客觀的、科學的態度。他對宗教有深入的研究,同時又是無神論的熱情的宣傳者,創建無神論學會,擔任理事長,辦《科學與無神論》刊物。
第三,學習他的實事求是的科學學風。
任公強調,不懂的決不亂說,不可跟風趕浪潮,跟著人家瞎吵吵,以后后悔莫及。在學術研究上他與時俱進,不斷創新,勇于獨立思考,提出自己的新見解,即使一時沒有得到學術界多數人的贊同,也決不隨便放棄,可謂做到了“特立獨行”。但是他又從不以權威自居,只要他覺得別人的意見有道理,他就充分予以考慮吸收,不惜修正自己的觀點。在發揚學術民主方面,他是表率;在討論學術問題時,他總是平等待人,使人可以暢所欲言,充分聽取不同意見,從善如流。
最后,特別要指出,他多少年來一直注意培養青年新生力量,誨人不倦。他在社科院擔任宗教所所長,可以說是白手起家。經過多年努力,培養出一支高水平研究隊伍,建立了不少新的研究學科,填補了我國宗教研究的空白。我國許多中國哲學史研究、宗教研究的優秀專家、教授,都出自他門下,可說桃李滿天下。中哲史研究和宗教研究的繁榮發展是和他的貢獻分不開的。
(作者系中國社會科學院原副院長、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