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愛玲

2015年1月22日,全國政協在北京召開雙周協商座談會, 全國政協主席俞正聲主持會議并講話。
2月9日, 中共中央印發《關于加強社會主義協商民主建設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十八大以來“依法治國”后的另一大政治改革內容細則出臺。
早在2014年10月,習近平主持召開的中央深改組第六次會議即審議了這一《意見》?!兑庖姟吩谥厣晔藢萌腥珪娬{的社會主義協商民主是中國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特有形式和獨特優勢的基礎上,把習近平提出的推進協商民主廣泛多層制度化發展是“政治體制改革的重要內容”這一思想寫進了文件,描繪了一個“6+1”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協商民主體系。對中國式協商民主的重視被提到了非常高的程度,其范圍和方式被廣泛擴展到各個方面。
所謂“6”,即加強已有的政黨、人大、政府、政協、人民團體和基層協商,“1”則是“探索開展社會組織協商”。在一些具體的措施上,值得關注的包括,明確了人民政協在社會主義協商民主體系中是一個“專門協商機構”,積極推動由工會代表職工與企業就調整和規范勞動關系等重要決策事項進行集體協商,探索網絡議政、遠程協商等新形式等等,力圖形成一套規范化、程序化的協商民主制度,構建一個完整的協商民主體系。
中共黨內重要理論代表人物、中央黨校原副校長李君如最近兩年來一直在討論協商民主這一主題。在《意見》發布后,他在《人民政協報》上發文進行了詳細解讀,稱“要從政治體制改革的大思路去認識中央協商民主新規”,并表示,以習近平為總書記的黨中央對于中國的政治體制改革的“大思路”是,“始終圍繞經濟建設這一中心和經濟體制改革這一重點,把推進協商民主廣泛多層制度化發展和全面推進依法治國看作是全面深化改革的兩個輪子”。
“協商民主”被放在與“依法治國”等同的極其重要位置。
中國特色協商民主與西方代議制民主的最大區別顯然是,以民主協商而不是以投票表決為主要實現方法。習近平在講話中則表示,要“堅持有事多商量,遇事多商量,做事多商量,商量得越多越深入越好,就是要通過商量出辦法、出共識、出感情、出團結”,顯示出“協商”的主要方式和目的應為意見咨詢和達成共識。
多位來自中央黨校和國家行政學院的專家告訴記者,最近幾年來,關于“協商民主”和“選舉民主”的討論一直是黨內中高層的熱點話題之一,而在回答到底選擇何者作為中國式民主的主要實現方式時,幾乎贊同的都是“協商民主”。與選舉民主的無主導者、對抗性競爭相比,“協商民主”過程某種程度上類似于一種積極納諫行為,對權力擁有者而言,既能了解更多的具體情況,又不會失去對事物進程的控制權。事實上,無論在文件之中,還是在官方學者此后的解讀中,毫無疑問,堅持“黨的領導”是中國式“協商民主”的關鍵。這也與近年來中共推進民主政治時“有序參與”的基本原則相一致。
將中國現有政治體制中的“協商”成分梳理出來,探索出協商民主的中國模式,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創新,可視為與西方“代議制選舉民主”在民主實現方式上的抗衡。
事實上,在目前以加強中央統一集中領導為主的政治形勢下,“協商民主”這種加強多種渠道和方式的制度化咨詢協商方式,不失為一種現實的有益補充方式,畢竟,“多商量總比少商量好”。值得注意的是,被放在重點位置的“政黨協商”、“人大協商”和“政協協商”等內容所涉及的機構,包括幾大民主黨派、政協委員和人大代表,其本意是各社會群體的代表。在這種情形下,與他們“協商”,是否意味著與廣泛的社會群體進行協商,本身就是一個問題。因此,《意見》制定了加強各個機構與民眾聯系的具體制度,以及具體的探索方向。
對于力推協商民主的意圖,《意見》的表述也相當清楚,即“改革開放進程中利益格局深刻調整的新形勢,社會新舊矛盾相互交織的新變化,市場經濟條件下思想觀念多元多樣的新情況,世界范圍內不同政治發展道路競爭博弈的新挑戰”的情況下,“鞏固和擴大黨的執政基礎”。用李君如的話說,建設一個“給人民群眾真正帶來實惠而不是帶來社會動蕩的社會主義民主”,“為人類政治文明做出我們中國人的新貢獻”。
中國最近30多年的經濟社會高速發展,在全球獲得了高度認同。另一方面,西方輿論卻對中國的政治體制一直不待見,經常“說三道四”。在中國,“民主”一向被認為是政治正確的,“民主是個好東西”。在這種背景下,將中國現有政治體制中的“協商”成分梳理出來,探索出協商民主的中國模式,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創新,可視為與西方“代議制選舉民主”在民主實現方式上的抗衡。同時,也有將中國式協商民主作為“中國模式”政治體制重要組成部分進行闡釋和向外傳播的意味。這正與此前十八屆四中全會通過的中國式“依法治國”施政邏輯類似:民主、法治這些世界流行的政治概念,中國都要遵循,但中國有自己特定的民主和法治模式。
在現當代的政治語境中,民主一詞使用混亂,確實需要在理論與實踐中做出梳理。比如,前些年黨內熱議的是“黨內民主”,并常常提起以“黨內民主”帶動“人民民主”的說法。但在實際中,“黨內民主”推進的程度還比較有限,目前還很少一把手和真正重要的崗位被用來作為“民主”選舉的試點對象。此次《意見》提出,健全黨內民主制度,以黨內民主帶動和促進協商民主發展。
在西方,“協商民主”主要是針對“選舉民主”的困境、對之進行補充糾正而提出來的。一些當今西方政治思想界的領軍人物,像美國著名政治哲學家約翰·羅爾斯、英國著名社會政治理論家安東尼·吉登斯、德國思想領袖于根·哈貝馬斯等人,都是協商民主的積極倡導者。
中共早在建國初期就形成了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人民政協是中國實行協商民主的主要渠道之一。而對“協商民主”概念的引入,中共同樣經歷了一個逐步深入的過程。1991年江澤民在全國“兩會”黨員負責人會議上,第一次提出了中國社會主義民主有兩種重要形式的觀點。2006年,在中央“5號文件”中,第一次把中國社會主義有兩種民主形式的問題,寫進了中央文件。2007年11月國務院新聞辦公室發表的《中國的政黨制度》白皮書,第一次確認了“選舉民主”和“協商民主”這兩個概念,并強調“選舉民主與協商民主相結合,是中國社會主義民主的一大特點”。
十八大報告首次提出“社會主義協商民主是我國人民民主的重要形式”,要求健全社會主義協商民主制度,推進協商民主廣泛、多層、制度化發展。自此,協商民主成為備受關注的理論熱點,眾多官方學者紛紛開始寫文章論證其優越性。中國的協商民主除通過政治協商會議等制度化的組織形式在實施外,其他基層自發的模式也曾引起過廣泛關注,例如浙江溫嶺、河北邯鄲的民主懇談會,北京和義街道的社區事務會商會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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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見》摘要
逐步探索社會組織協商。
民主黨派中央負責同志可以個人名義向中共中央和國務院直接反映情況、提出建議。
探索建立有關國家機關、社會團體、專家學者等對立法中涉及的重大利益調整論證咨詢機制。
對于法律關系復雜、意見分歧較大的法律法規草案,在各方面基本取得共識基礎上再依法提請表決。
政府根據法律法規規定和工作實際,探索制定并公布協商事項目錄。
建立和完善臺賬制度,將建議和提案辦理納入政府年度督查工作計劃,辦理結果逐步向社會公開。
深入開展調查研究,在條件成熟時對政協界別適當進行調整。完善委員推薦提名工作機制,優化委員構成。
拓展(人民團體)聯系渠道和工作領域,把聯系服務新興社會群體納入工作范圍,增強協商的廣泛性和代表性。
積極探索村(居)民議事會、村(居)民理事會、懇談會等協商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