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責任視角下記者的職業道德缺失

邵羽西

【摘要】作為新聞生產的主體，記者在向受眾傳遞信息的過程中承擔著重要的橋梁作用。隨著我國市場化進程的不斷推進，受眾對新聞信息的要求也在不斷提高，在這一過程中，新聞報道出現了諸多有悖于社會責任原則的問題。本文從社會責任論角度出發，以“姚貝娜事件”為例，剖析了記者在新聞采訪中有悖社會責任的行為，并探討其原因，以期引起新聞記者對此問題的關注，規范新聞采訪行為。

【關鍵詞】社會責任記者姚貝娜事件

2015年1月16日下午，歌手姚貝娜因乳腺癌復發在北大深圳醫院病逝，并按其遺愿捐獻眼角膜。隨后，一篇名為《記者在病房外，焦急地等待著她的死亡》的文章在社交平臺上出現，并立刻在網上引起公眾的熱議，大家紛紛將矛頭指向蹲守在病房外的記者。17日，最先報道姚貝娜逝世消息的新聞媒體《深圳晚報》被曝出記者喬裝醫生助手，潛入太平間偷拍“獨家新聞”。18日，《深圳晚報》發表致歉聲明，承認報社記者曾進入手術室拍攝眼角膜手術過程，但當家屬表示不妥時，記者當即刪除了所有照片。同時，由報社發起的“姚貝娜光明基金”也被撤回。僅僅三日，“姚貝娜事件”不斷升溫發酵。一位歌手的去世為何會演變成一場公眾和記者的大論戰？本文認為，記者在采訪中的取材過程違背職業道德，社會責任的缺失是引起公憤的重要原因。

一、社會責任論的理論起源與內涵

社會責任論起源于西方，是自由主義理論的一種演化形態。①19世紀，自由主義理論思想在西方盛行，但是隨著資本壟斷的加劇、傳媒集團之間的競爭，大眾傳媒的自由主義思想開始“變味”，大量暴力、黃色、低俗的新聞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侵害了公眾的利益。在公眾強烈的呼吁下，1947年，美國新聞自由委員會編纂的《一個自由而負責的新聞界》發表，標志著社會責任論的誕生。隨后，西方學者對社會責任論的研究不斷深入和完善，1956年出版的《報刊的四種理論》一書中指出，媒介必須對社會和公眾承擔一定的責任與義務，受眾有權要求媒介從事高品位的傳播。還有的學者提出，社會責任論應具備以下觀點：媒介應當享有新聞自由，但這種自由應當在法律與道德的范圍內；只保護傳媒的表達自由權是不夠的，還必須保護公民的獲知權。②到了今天，社會責任論的內容已經被補充得更為詳細，但是它的核心觀點依然是強調權利與責任的統一。新聞媒體在擁有自由的同時也應承擔相應的責任。

在我國，早期的新聞學家徐寶璜、王韜等對傳媒的社會責任都有所闡述。而到了當代，雖然我國的新聞體制與西方存在差異，但是社會責任論對新聞實踐依然具有指導意義，特別是對于新聞記者來說，在享受新聞權利時就應當對社會承擔一定的責任，要對傳播的新聞信息負責、對受眾負責、對公共利益負責，還要對傳播效果負責。在對“姚貝娜事件”的采訪中，記者之所以受到公眾的質疑，引發爭論，就是因為他們沒有履行好記者的社會責任。

二、新聞記者社會責任缺失的表現

信息時代，公眾對新聞信息獲取的需求越大，新聞記者的作用就越加突出，相應的，記者也要更加嚴格的履行社會責任。“加強自治自律，不能再只顧及自身的權利，必須顧慮國家的安全與獨立和社會倫理道德，尊重公民的隱私；在遵守法律和道德規范的前提下，滿足受眾安全、快樂、求知的需求，而不能再一味滿足受眾的低級趣味。”③這是新聞記者應當承擔的社會責任，但是在“姚貝娜事件”的采訪報道中，個別記者的行為背離了這兩點。

1、越過道德底線，侵犯隱私

道德是人類社會共同具有的一種辨別事物對錯的標準，是人們的精神自律。當記者把社會道德帶入到工作中便成為了新聞記者的職業道德。把握事實真相，堅守道德原則是記者必須遵循的社會責任，但在實際采訪中，少數記者往往將職業道德拋之腦后。如果報道對象恰好是名人，為了取得轟動效應，增強新聞的重要性，個別記者更會用盡一切辦法去挖掘消息，吸引公眾的眼球。

姚貝娜事件中，雖然《深圳晚報》在道歉聲明中沒有提及“偷拍”、“喬裝”等字眼，并闡明記者尊重親屬的意見刪除了照片，但是三名記者在沒有征得親屬同意的情況下，進入手術室拍攝姚貝娜捐獻眼角膜的手術過程，其行為本身就已經違反了新聞職業道德。首先，逝者的隱私權、名譽權、肖像權等權利依然受我國法律的保護。在家屬不知情的情況下進入手術室侵犯逝者隱私，不僅違背倫理道德，也違反我國的民法。若確認對采訪對象的隱私造成了侵犯，家屬可以追究其民事責任；其次，善意的目的不能成為采用不適當拍攝手段的理由。該報社后來解釋稱，記者并非單純“偷拍”以獲得素材，而是出于善意的目的去記錄眼角膜的捐獻過程。這里，報社所指的“善意的目的”有待考證——記錄一則普通的手術過程并不能給民眾帶來任何顯而易見的、有益的信息，也不能對社會的進步提供任何幫助，更不能安撫逝者家屬的情緒。即使是善意的目的，就能夠成為采用不適當的手段進行采訪的理由嗎？雖然我國法律目前并未對偷拍、暗訪等采訪行為出臺相應的法律明令禁止，但《中國新聞工作者職業道德準則》自1991年制定以來，始終都堅持要通過合法和正當的手段獲取新聞，尊重被采訪者的聲明和正當要求。新聞采訪要符合倫理道德，這既是對社會負責也是對被采訪者的尊重，這樣才能為公眾樹立良好的公信力。面對死亡類新聞報道，記者更應當以正確適當的方式進行采訪，避免不必要的糾紛。

2、制造新聞點，以求抓人眼球

媒體市場化程度的提高，傳播技術的日益發達，公眾對新聞的時效性、趣味性要求也越來越高，面對激烈的市場競爭各媒體間利益的爭奪愈加激烈。為了凸顯優勢，有的新聞媒體常以更具特色的新聞點、報道方式來吸引受眾的眼光。

姚貝娜逝世六天后（1月22日），《深圳晚報》用四個版面對之前發生的記者“偷拍”風波做出正面回應。文章寫道：“我們本想在手術室現場記錄下醫生向姚貝娜獻花致敬的感人瞬間，從而彰顯姚貝娜的義舉及其對社會的貢獻；我們絕沒有拍攝姚貝娜遺體遺容以嘩眾取寵的任何意圖。”

客觀報道新聞事實是記者最重要的一項行為準則。姚貝娜捐獻眼角膜固然令人感動，但是沒有醫生向姚貝娜獻花的鏡像，捐獻眼角膜的義舉就不能以新聞的形式發出嗎？事實上，記者的拍攝目的仍然是為了獲得獨家新聞，增強新聞的渲染力和人情味。公眾的知情權要與公共利益和公共價值相聯系，姚貝娜捐獻眼角膜這一事件對公眾來說牽扯的公共利益并不大，因此，并不是非要用如此極端的手段來獲得更多的新聞材料，沒有圖片，公眾一樣能體會到她的愛心。作為社會的守望者，記者應該做好把關人的角色，憑借自身的職業素養不斷促進社會的進步與民眾道德的提高，如果為了提高閱讀量或者銷售額，無休止地去滿足部分受眾的窺探欲，那么最終將造成整個社會道德風氣的大滑坡，這不是記者應該履行的社會責任。

三、新聞記者社會責任缺失的原因

受市場經濟和新技術的雙重沖擊，新聞記者在履行社會責任時出現了社會責任缺失或社會責任感退化的現象。有的媒體片面的追求經濟利益，忽視了社會效應，一味的取悅受眾，為了采訪到獨家新聞常常不擇手段，丟失自己的社會責任，有的記者甚至已經對這些“手段”習以為常，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作為新聞記者應肩負的責任。那么造成這一類現象的原因是什么呢？筆者認為主要有以下兩點。

1、對市場需求的片面理解

我國媒體的社會責任一直伴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而生長，這就造成了新聞記者在輿論引導和信息服務等方面存在片面的理解，認為“市場要什么就給什么，市場要什么就報什么。”④市場經濟體制下，媒體對經濟利益的追求有增無減，有的新聞記者甚至花大量時間去揣摩受眾的心理，將受眾喜聞樂見的新聞消息搬上臺面，去迎合受眾，越是覺得“隱秘”的事情，越是想方設法的去挖據，卻不想，這只是滿足了一部分受眾尋求刺激的畸形心理。

2、我國缺少健全的新聞立法

目前，我國還沒有健全的新聞法，關于新聞方面的法律往往包括在國家制定的一些行政法規或部門規章中，對于新聞從業者的約束也僅僅只是依靠《中國新聞工作者職業道德準則》等管理規章制度。沒有完善的法律規范，利益交換等腐敗現象便在新聞領域蔓延。并且，當受訪者權利受到侵害時，就往往會引發爭議。特別是對于記者“偷拍”、“暗訪”等不適當的采訪手段，一直是新聞業界爭議的焦點。因為國家目前并沒有明令禁止此采訪手段，因此，在涉及一些重大公共利益問題、新聞價值巨大的事件時，記者通過正常手段無法獲取新聞的情況下往往會采用“偷拍”、“暗訪”的手段。但是，并不是任何新聞事件都適合用這種方法進行采訪，這種采訪方式本身也不被社會提倡。然而，有的記者在采訪時不權衡、判斷事件的性質，就濫用這種方式，將其“合法化”，甚至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這種做法違背了社會倫理道德，對受訪者和社會都是不負責的。

當然，作為履行社會責任的主體，新聞記者自身的道德素質也是重要原因之一。這就需要新聞記者在內心信念和道德責任感的驅使下，自覺履行對新聞事實、受眾、采訪對象以及社會的責任。這也是社會對新聞工作者提出的最基本的道德要求。

“鐵肩擔道義，妙手著文章”。記者的權利與責任是統一的，希望有關新聞記者社會責任缺失這類個案能夠引起更多新聞工作者的重視，停止對新聞自由的濫用，肩負起作為新聞記者應有的社會責任，傳遞正能量，促進社會的和諧穩定發展。

參考文獻

①陳力丹，《自由主義理論和社會責任論》[J].《當代傳播》，2003（3）

②④胡迎花，《新聞記者社會責任的理論意蘊及現實困境》[J].《當代傳播》，2012（3）

③董文，《我國媒體社會責任缺失問題研究》[D].山東大學，2013

（作者：重慶大學新聞學院2014級碩士研究生）

責編：姚少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