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型背景下社會整合機制創新

于景輝　劉波平

【摘要】社會發展必然伴隨著社會分化，我國目前正處于社會快速轉型期，組織、階層、價值觀念的分化嚴重，城鄉差距不斷加大，需要通過建立充分的社會利益表達機制、科學合理的收入分配機制、有效的社會價值整合機制、完善的社會保障機制和規范化的回應機制，對社會進行有效的整合，保證社會的良性運行。

【關鍵詞】社會轉型 機制創新 社會整合

【中圖分類號】C916 【文獻標識碼】A

隨著現代化進程的加快，當前中國社會進入到了快速轉型期。在這一時期，社會面臨著由于社會轉型加快而帶來的社會利益格局變動和分化等各種社會風險。由于社會迅速轉型，原有的某些社會管理觀念、方式已經不適應當前社會發展的需要。同時，雖然原有的社會管理規則已經被廢除，但新的社會管理規則還沒有發揮作用，社會管理規則處于“真空”狀態，社會整合和社會管理的難度加大。另外，由于“路徑依賴”和“思維慣性”的存在，在社會轉型過程中，傳統的體制或規則仍在有些領域發揮著一定作用，阻礙著社會新的體制或規則效力和效用的發揮，從而引起管理規則的混亂，容易引發社會沖突或社會矛盾。因此，為保證社會的有序、穩定與和諧，應該動態地調整和創新社會整合機制，滿足和適應社會管理的需要，更好地為社會發展服務。

中國社會轉型期的社會分化

社會分化是社會結構系統受到社會轉型的影響，社會異質性不斷增強，社會關系、社會要素不斷重構的過程。由于社會的轉型，社會分化不斷加劇，衍生出了以前不曾有的新的社會問題，使社會整合更加困難，對社會管理提出了嚴峻考驗。

社會組織的分化。20世紀80年代以前，我國社會組織結構單一，民間組織發展十分緩慢，并且這些民間組織依附于行政機關或企事業單位。20世紀60年代，全國性社團不到100個，地方性社會團也只有6000個左右。這些社團的類別也十分單調，主要是工會、共青團、婦聯、科協和工商聯等9類群眾組織，社會組織發育不充分。改革開放以來，在從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的轉變過程中，形成了多種所有制經濟形式并存局面，我國社會組織分化加速。由于社會中經濟主體復雜化，以及市場經濟使社會成員的流動性增加，在一定程度上人們逐漸擺脫了傳統“單位制”的控制，“單位制”作為總體性社會對社會成員主要的控制形式和手段，其作用正在逐漸弱化。同時，隨著社會的發展，我國民間組織也得到了迅速發展，民間組織發展的空間在不斷拓展，數量在不斷增加，1989年只有4446個，2004年底發展到28.9萬個，年均增長39%。

階層的分化。改革開放前，由于政府對社會的強干預，社會流動性較差，我國社會分層比較單一，社會階層分化不充分，僅有干部、工人和農民的區分，社會的同質性過強。改革開放后，我國逐步確立了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市場經濟的發展促進了社會流動，根據國家統計局《2014年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顯示，2014年全國人戶分離的人口為2.98億人，其中流動人口為2.53億人。社會成員逐漸擺脫了政府和單位的控制和束縛，社會階層也逐漸由整合走向分化。社會階層已不局限于干部、農民、工人的劃分，逐步衍生出了個體勞動者、農民工等新興的階層，社會分層逐漸復雜化，社會分層也不斷細化。中國的社會階層分化主要是市場經濟推動的，是社會生產力發展的必然結果，但社會階層的過度分化也給社會整合帶來了難度。

城鄉差距不斷加大。中國社會結構具有二元性，主要體現為城鄉差別，而城鄉差別又是以戶籍來表現的。新中國成立后，我國通過戶籍制度將社會成員區分農民和市民，將社區分為農村和城市，對市民和農民實行不同的制度供給。在教育的投入上，對城市的教育資源投入一直大于農村，教育資源過度集中于城市，造成了農村教育相對于城市的落后局面。在社會保障制度中，農村社會保障遠遠落后于城市社會保障，市民是制度受益主體，農民卻受益很少。雖然近年來在農村逐步推行了一些社會保障項目，如新農合、新農保等，但與城市社會保障相比，仍然處于低水平階段，城鄉差距較大。全國人大教科文衛專家委員會委員馬力曾指出：“戶籍福利掛鉤，城鄉福利人均差別33萬”。戶籍制度人為地將社會公民分為農民和市民，形成了中國當前的城鄉二元社會結構。城鄉差別的存在，城鄉差距拉大，必然導致社會發展的不平衡，使農民利益受損。農民被剝奪感增強，增加了社會不和諧因素，影響著我國社會的和諧與穩定。

價值觀念分化嚴重。當前我國社會轉型的影響是全方位的，它帶來了社會各個方面的分化，社會轉型也使社會成員價值觀念出現了嚴重的分化。“價值觀念是在長期歷史過程中形成的，它一旦形成之后就保持某種相對穩定性，只是伴隨著社會生活的演進而緩慢地發生著變化。在急劇的社會變遷中，當它受到強烈的沖擊而發生劇烈變化時，就會造成社會制度方面的失調，由此引起社會行動的失范，造成社會秩序的失控，進而必然會出現嚴重的社會危機。”①進入21世紀以后，由于全球化的影響和社會轉型的加快，社會成員價值觀念上的分化越來越凸顯出來。社會成員在處理關系到自身重大利益問題時，出現了多元化的選擇，各種不同的觀念相互碰撞，甚至頻頻發生沖突，導致其做出與主流價值觀不同或相悖的選擇。社會成員價值觀念上的適度分化，在一定程度上能夠激發社會成員的活力和創造力，為社會發展提供動力保障，但如果社會成員價值觀念過度異化或分化，會使社會整合更加困難，不利于社會的良性運行。

社會發展視角下的社會整合

在人類社會發展進程中，社會分化與社會整合是即時性存在的，又是對立統一的一對矛盾關系。“社會整合是調整或協調社會中不同因素的矛盾、沖突和糾葛，使之成為統一的體系的過程或結果。”②

社會適度分化有利于社會的發展，但當社會過度分化或過于高度整合時，會對社會發展起限制和阻礙作用。社會的過度分化必然引發社會沖突和社會矛盾，帶來社會的失范或失序，導致社會發展的停滯或社會的斷裂，給社會發展帶來破壞。當社會分化對社會發展起負作用時，對社會分化進行有效地社會整合，減少過度分化帶來的負作用，就成為了社會發展的客觀需要。相反，過高的社會整合又會使社會同質性過強、“千人一面”，嚴重抑制社會成員的創造力，造成社會發展的低效，也會對社會發展帶來不利影響。因此，社會發展過程中，認識到社會分化與社會整合之間的矛盾關系，以適宜的社會整合手段，實現社會的適度分化，保證社會的良性運行。

在不同的社會發展階段，由于社會分化的程度和表現形式不盡相同，對社會整合的要求也不同，需要運用不同的社會整合手段來應對社會的過度分化。社會發展程度較低的情況下，社會分化相對較弱，社會整合一般主要依靠傳統道德手段來維系，或者依靠國家強制性力量來實現整合。而社會發展程度由低到高的轉型期，社會分化加劇，社會成員的理性認知增強，社會的民主化程度提高，社會整合的方式和手段也逐漸改變為依靠對法律的遵守。一般規律是：隨著社會的發展，社會整合所面對的環境越來越復雜，社會整合需要運用多種手段；社會整合的基礎由“人治”走向法治。在社會快速轉型期，面對社會轉型帶來的社會分化，需要不斷創新社會整合機制，以適應社會發展對社會管理創新的要求。

社會轉型期社會整合機制的創新

為了避免或減少因社會過度分化帶來的負作用，需要對社會轉型期我國社會整合機制進行創新，建立充分的社會利益表達機制、科學、合理的收入分配機制、有效的社會價值整合機制、完善的社會保障機制和規范化的回應機制，對社會進行有效的整合，保證社會的良性運行。

合理、科學的收入分配機制。“人們奮斗所爭取的一切，都同他們的利益有關”。③分配制度的公平性和合理程度，直接關系到一個國家或地區不同社會群體和社會成員的切身利益，決定著社會成員對政府和社會的看法，影響著社會穩定與和諧。收入分配制度不合理，將會引起利益受損的社會群體和社會成員的不滿，當不滿積累到一定程度時，就會形成社會矛盾，引發社會沖突，影響社會穩定，阻礙社會的發展。根據李培林等人的研究結果顯示，我國當前城鄉之間、區域之間的收入差距已經十分突出。“就總體而言，在未對收入數據調整的情況下，基尼系數高達0.536，在舍棄一些極高極低收入的樣本后，經過調整的基尼系數為0.496。最高20%收入組占有的收入份額，是最低20%收入組占有份額的18.2倍”。④

改革分配制度，創新社會分配機制，是社會發展對社會整合機制的必然要求，建立起與當前社會經濟發展相適應，并符合大多數社會成員利益需要的社會收入分配制度。在初次分配領域，為了保證社會成員起點公平，建立起維護市場公平競爭政策環境，真正實現按勞分配。在二次分配領域，政府需要通過稅收、社會保障制度等措施對初次分配形成的收入差距進行有效調節：一是政府通過所得稅的征收，達到限制初次分配中的過高收入，提高初次分配中的過低收入，實現對收入分配結果的有效平衡；二是政府通過對財政公共支出的調整，利用向社會組織和社會成員提供公共產品和公共服務，尤其是通過社會保障制度，實現縮小貧富差距，改善和平衡社會成員之間對財富的占有。積極發揮第三次分配的作用，政府應倡導企業和個人積極參與社會慈善事業，并為社會組織發展營造一個良好的制度環境，在制度上為社會組織的發展提供條件，實現平衡貧富差距和穩定社會的目的。

有效的社會價值整合機制。隨著社會的發展和社會轉型加速，思想價值觀念分化也越來越突出地表現出來。一方面由于“文化墮距”的存在，存在著社會成員價值觀念的轉變落后于經濟制度轉變的現象；另一方面，出現了雖然原有的社會管理規則已經被廢除，但新的社會管理規則還沒有發揮作用，社會管理規則處于“真空”狀態，社會價值整合的有效性在下降，西方的一些價值觀念趁機侵蝕社會成員尤其是青少年的價值觀念，造成社會成員價值觀念的異化和分化。因此，當前，迫切需要建立有效的社會價值整合機制，通過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教育，有效引導思想輿論，增強民族凝聚力。核心價值觀是一個民族區別于其他民族的標志，是該民族社會發展的精神動力，每個民族、每個時代、每個社會都有自己的核心價值觀。“社會主義的核心價值體系是社會主義意識形態的本質體現，是全黨全國各族人民團結奮斗的共同思想基礎……加強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建設有利于彰顯馬克思主義的生命力，有利于堅定理想信念、完善道德規范、提高國民素質和國際競爭力和社會和諧”。⑤尊重文化價值觀的多元性，文化價值觀多元性是與當前的社會發展狀況相應的，因為社會的發展來源社會創新，而異質性和多元性是社會創新的動力源泉，文化價值領域的多元性是社會創新動力的主要思想來源。同時，要辯證對待文化全球化，做到文化的“和而不同”、文化自主、文化自覺，是實現社會文化價值整合的關鍵。

完善的社會保障機制。自由競爭、適者生存是市場經濟的法則。市場經濟自發地傾向激勵和保護強者，而不會向弱者傾斜。這就需要建立起完善的社會保障制度，防止因自由競爭和“市場失靈”而導致社會貧富差距過大，社會分化過于嚴重，對社會分化實現有效的社會整合作用。社會保障制度是社會整合的重要手段，它能夠彌補社會發展中“市場失靈”，目的是使社會成員的生活得到基本保障，從而消除貧困，實現社會的良性運行。社會保障的主要特征是普遍性和公正性。國際經驗表明，具有普遍性和公正性社會保障制度，能夠保證社會成員基本權利的實現，促進社會的可持續發展，保證社會的良性運行。為了實現社會保障制度的有效社會整合作用，應構建與國情相適應的社會保障體系。在我國，由于城鄉分治，城鄉發展差距大，目前占人口大多數的農民所享受的社會保障水平還很低，長期被基本排除在社會保障的一些項目之外。因此，必須建立起具有靈活的保障方式、多樣化的保障模式的城鄉一體化的社會保障體系，使每個社會成員都能充分分享社會經濟發展的成果。

充分的社會利益表達機制。社會利益表達是指社會組織或公民為了實現其利益訴求，向政府提出利益要求的活動。充分的社會利益表達機制，有利于保障公民的建議權和申訴權，可以保證社會組織和社會成員暢通、理性地表達利益訴求，有利于政府及時了解社情民意、迅速、有效地化解社會矛盾，加強黨和政府同人民群眾的聯系，使政府在制定公共政策時，能夠兼顧社會不同利益群體的利益，保證公共政策的有效性，避免因社會利益的失衡而引發部分社會成員和社會群體的不滿，引發社會沖突。社會利益表達是公民的基本權利，社會利益表達機制的充分與否，是國家和社會中民主狀況的體現，直接關系到社會的和諧與穩定。在社會轉型期，由于不同利益群體和社會成員的利益碰撞頻度增多和力度增強，應在不斷完善原有的社會利益表達方式和渠道的同時，積極探索新的社會利益表達的方式和渠道，建立充分的社會利益表達機制，以滿足社會發展對社會利益表達機制的要求。

規范化的回應機制。對社會群體和社會成員的利益表達進行回應是現代政府社會治理的基本職能。政府對社會成員利益表達的回應的狀況，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政府治理民主化程度。政府在社會治理過程中，應該對社會群體和社會成員的利益表達及時作出回應，否則就可能引起社會公眾的不滿，影響政府的社會治理，導致政府治理的合法性危機。政府回應有效性主要在于回應的規范化，要做到回應主體的組織化和回應制度化。回應主體的組織化是政府應設立專門的回應機構，將分散的利益訴求有效整合起來。回應主體的組織化是增強回應主體回應能力的重要途徑，也是社會多元力量與政府之間有序、平等互動的重要條件，有利用于實現社會利益的表達，能夠避免社會利益表達主體因回應的低效而導致的不滿，提高政府回應的效度。回應制度化是回應主體和回應對象的權利和義務的明確設定，以保障回應的有效實現。規范化的回應機制，是社會發展對政府有效治理的必然要求，社會回應機制是否規范，影響著社會回應主體訴求實現和社會的穩定。

（作者均為東北林業大學文法學院副教授；本文系黑龍江省哲學社會科學規劃課題“社會轉型期我國社會管理機制創新研究”中期成果，項目編號：11B080）

【注釋】

①蘇國勛，張旅平，夏光：《全球化：文化沖突與共生》，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6年，第19頁。

②吳忠民，劉祖云：《發展社會學》，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年，第102頁。

③《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68年，第82頁。

④李培林，陳光金，張翼，李煒：《中國社會和諧穩定報告》，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8年，第66頁。

⑤史本林：《社會管理創新研究》，哈爾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11年，第200頁。

責編/張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