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師分類便宜了誰

朱偉一

香港律師非常喜歡為犯罪嫌疑人辯護。他們拿很多錢，而且拿得笑瞇瞇的：他們只要在法院值班，不為犯罪嫌疑人提供服務也可以拿錢。

不過，能到法院值班的律師并不是一般的律師，必須是出庭律師或稱“大律師”。香港沿襲英國的普通法，同時也沿襲了律師分類：律師分為事務律師（solicitor）和出庭律師（barrister）。事務律師不能出庭，客戶需要訴訟只能另找出庭律師。但出庭律師通常并不提供商法方面的服務。

事務律師覺得很不公平 ，他們與出庭律師只是分工不同、分類不同，并沒有高低之分，但出庭律師就是高人一等。他們神氣得很，猶如醫生中的外科大夫：外科大夫削肉如泥、救死扶傷，出庭律師則是巧舌如簧，可以化腐朽為神奇。

從這個意義上說，事務律師與庭審律師不僅是分類，更是一種分級。香港的律師朋友還利用漢語的夸張在文字上分級。香港的出庭律師就把英語“barrister”譯為“大律師”，言外之意，其他律師就是小律師。對于庭審律師與事務律師之間的分類、分級，英國庭審律師也是意猶未盡，他們又在自己中間分類、分級，評比出所謂的“女王律師”或稱“御用律師”（queen’s counsel）。“女王律師”是很體面的：如果說出庭律師相當于外科醫生的話，那么女王律師就相當于外科醫生中的胸外科醫生和腦外科醫生。

但分類也好，分級也罷，從效果上說，律師的分級是一種壟斷。先得道者就可以設法將他人拒之門外。雖然資格考試有助于確保入門者的基本職能，但并不能夠確保從業者入門后會永不變色。不僅如此，把關時嚴要求，進來后便是自己人了，很難再請他們出去。要求的資質越高，就越難將其清除出去。比如，美國前總統克林頓有律師資格，因為作偽證而受到律師協會的處罰，被吊銷律師執照6個月。作偽證卻只被吊銷律師執照6個月，簡直是形同兒戲。也許，這也是一種能量守恒定律：入門越難，要其出門便也越難。

從廣義上說，律師也是社會職業分類、分級的結果。律師是精英職業，回報自然比較豐厚。從某種意義上說，“精英”似乎是一個褒義詞，可是但凡精英集中的行業，薪酬都會超值高，由全社會為其補貼。而且相對來說，社會對律師的補貼還是較少的。

資格考試并不限于律師行業。我國證券行業還從香港引進了保薦人制度，公司上市需要有保薦人為其站臺背書。保薦人即證券公司，代表保薦人簽字的是保薦代表人。實行保薦人制度之后，上市公司造假的問題仍然層出不窮，可見保薦代表人的積極意義有限。

當然，職業分類似乎是有必要的。德國人追求精準，特別喜歡專業化分工，因為專業化分工是精準的重要條件。美國人也喜歡分工，但主要是為了追求效率。總的來說，德國人對專業分工比美國人更為執著。各類職業或許需要資質、資格，但職業內部似乎就沒有必要再分出三六九等了。

律師資格分類、分級也是一種內斗，是一部分律師將另一部分律師排除在外。但是螳螂捕蟬，黃雀隨后。某些司法轄區的會計師事務所已經盯上了律師事務所這塊肥肉。大型會計師事務所財力雄厚，有意兼并律師事務所，搞一條龍服務。在澳大利亞、英國和墨西哥等司法轄區，會計師事務所可以擁有律師事務所。但在美國、中國、印度、加拿大和巴西等國家不行。還有一些國家介于兩者之間。比如，在法國、德國、意大利、日本和西班牙，會計師事務所和律師事務所可以相互合作、分攤費用。

看來律師自己還是不要忙于分級資格、自亂陣腳，以免他人乘虛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