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布爾最烈暴恐凸顯塔利班內爭

覃勝勇

8月7日凌晨，滿載炸藥的一輛卡車在喀布爾第一軍營附近被引爆，造成400多人死傷。這在阿富汗近年來尚屬首次。喀布爾警察總監阿卜杜勒·拉赫曼·拉希米說，即使對飽受戰亂的喀布爾居民來說，這次襲擊也是最大的一次。

但這還只是開始，當天19：40左右，喀布爾一所軍校的學生結束休假返營時，營地附近發生自殺式襲擊。加上另一起爆炸襲擊，當天3起連環爆炸共造成50多人死亡，約400人受傷。而在3天后，喀布爾國際機場附近又有車彈襲擊，造成5死16傷。法新社報道說，上述4起襲擊中，塔利班已認領其中3起。

阿富汗塔利班早在“本·拉丹的庇護人”奧馬爾死后，就已任命了新領導人阿赫塔爾·曼蘇爾，后者曾宣布將“圣戰”進行到底。不過，目前塔利班并沒有一個威望足夠的領導人。8月7日針對軍營的暴恐襲擊，估計是忠于“哈卡尼網絡”的恐怖分子在報復軍方，同時也是為了震懾其他染指塔利班領導位置的人。

穆罕默德·奧馬爾從1996年～2001年擔任“阿富汗伊斯蘭酋長國”的最高委員會的負責人，但他從未正式宣稱自己是最高領袖。他用自己的權威，在該組織的各派別之間進行調解。當奧馬爾在2013年死亡（可能因為患上結核病，也可能是被人下毒）后，塔利班一直隱瞞事實，擔心一旦宣布，原本四分五裂的塔利班將會困難重重。

不久，阿赫塔爾·穆罕默德·曼蘇爾被任命為塔利班的新領導人。他自2010年以來被認為是奧馬爾的得力助手。早年對蘇聯的戰爭結束后，曼蘇爾逃到白沙瓦，在當地的宗教學校繼續研究和學習。正是在這里，他極有可能遇到了奧馬爾。曼蘇爾2006年返回阿富汗，為塔利班招募新成員。他在塔利班擔任了一些高級職位，包括奎達人民立法會副主席、軍事部門主管和（塔利班）坎大哈省的省長。

曼蘇爾本人權威性不夠，此外，他獲任命的合法性一直備受質疑。一開始，他并沒有被選入奎達人民立法會。更重要的是，“基地”內部認為，奧馬爾的繼任者應該來自奧馬爾本人的家庭，即他的弟弟阿卜杜勒·馬南和他的兒子雅庫布，盡管奧馬爾本人并不支持這種想法。

對于曼蘇爾擔任塔利班的新領導人，觀察家指出有兩點值得關注。

首先，塔利班的內部溫和派和其他激進分子之間的分裂加深。溫和派參與國際社會推動在卡塔爾進行的阿富汗問題的談判，希望與美國和喀布爾政府達成妥協，并創建一個包括塔利班在內的聯合政府。許多專家認為，塔利班內部不存在溫和派，但在另一方面，我們也不能否認塔利班內部確實有許多實用主義者。值得一提的是，一份以奧馬爾的名義在2015年7月發出的正式聲明表示：支持在卡塔爾的和平談判。而且，奧馬爾本人也反對塔利班“合并”到基地組織內，并常常與奧薩馬·本·拉丹意見相左。

其次，阿赫塔爾·曼蘇爾被任命為塔利班領導人，表明巴基斯坦對塔利班和阿富汗局勢的掌控增強，塔利班內部的激進傾向得到加強。巴基斯坦明確支持阿赫塔爾·曼蘇爾，導致反對這位新領導人的競爭者們使用各種手段發出自己的聲音。

塔利班目前控制高達70%的阿富汗領土。今年7月7日，阿富汗政府與塔利班代表在伊斯蘭堡舉行正式和談，中美兩國派代表出席。然而，在塔利班宣布其領導人奧馬爾染病身亡后，原定7月底的第二輪和談被無限期推遲。

8月7日的暴恐襲擊發生在喀布爾的沙阿·沙希德區，接近阿富汗安全部隊和國際維和部隊使用的幾個基地。爆炸摧毀了整條街道的商店和居民樓，損毀半徑超過半英里，爆炸還觸動了喀布爾全城汽車警報鳴響。阿富汗情報官員指出，國防部的軍事情報大樓是當天早上襲擊的主要目標，但襲擊者沒能接近目標，而且由于不在辦公時間，所以死傷者大部分是平民。

此輪爆炸打破了僅僅維持2個月的寧靜。美國中央情報局在6月16日宣布，該機構此前派出無人機襲擊了也門，并殺死了“基地”二號人物納賽爾·阿爾烏海希。此次事件是否是“基地”與塔利班合謀報復，值得玩味。

此外，塔利班在阿富汗的一支重要力量“哈卡尼網絡”的推特賬號于爆炸當天貼出一條消息，稱塔利班發言人穆賈希德表示塔利班對發生在軍校附近的爆炸負責。在喀布爾策動自殺式襲擊一直是哈卡尼恐怖網絡的主要手段，美國認為其領導人賈拉勒丁·哈卡尼已在去年12月死亡，阿富汗當局最近又拘捕了其兒子阿納斯，所以過去幾個月喀布爾比較平靜。美國中央情報局認為，哈希米正成為“哈卡尼網絡”的繼任領導人。不過，“哈卡尼網絡”以及主流塔利班的發言人穆賈希德否認了賈拉勒丁·哈卡尼死亡的消息。

目前，阿富汗塔利班的各派別和各領導人之間競爭激烈，為了獲得威望而制造事端也不奇怪。相比一個團結的塔利班，一個松散的塔利班更令阿富汗問題的解決撲朔迷離。阿富汗的歷史表明，滿足阿富汗各方的全面協議很難達成。

另一個令人擔憂的問題是，“伊斯蘭國”（IS）在阿富汗開始實施影響，對塔利班的影響力也在加強。IS已經在阿富汗25個省份活動，這一數字還在增加中。曼蘇爾與他的前任一樣，支持塔利班“加盟”IS。而巴基斯坦對IS進入阿富汗饒有興趣，希望利用這一點加強其在阿富汗的地位，并削弱“塔利班實用主義者”。

中國已經認識到阿富汗政治穩定對于對沖新疆的伊斯蘭極端主義和分裂活動極端重要，美國更是極力要求中國更積極地干預阿富汗事務。美國希望將阿富汗的爛攤子交給中國，以便華盛頓重新調整其軍事部署到太平洋，以對付北京在東亞地區的挑戰。雖然美國與中國在很多領域存在戰略競爭，但這并沒有妨礙美國與中國在其他領域的合作。例如，中國在聯合國支持與華盛頓一道對德黑蘭實施制裁，在過去的幾年里，它也支持美國就伊朗核問題與德黑蘭達成和解。

人們普遍相信，巴基斯坦愿意并能夠敦促塔利班為阿富汗帶來和平。與華盛頓一樣，喀布爾也深信中國與巴基斯坦全天候的伙伴關系，可能會在尋找政治和解中發揮積極作用。喀布爾也希望中國的經濟實力能幫助重建阿富汗。卡爾扎伊在任期的后半段一直嘗試與中國接觸，他的繼任者阿什拉夫·加尼進一步加強了與中國的聯系。

中國也希望利用與巴基斯坦全天候的關系，參與阿富汗和平進程。美國從去年開始，結束了在阿富汗的地面戰斗，并撤出武裝力量，喀布爾政府顯得非常脆弱，塔利班強硬派不希望與阿富汗政府談判。不出所料，在對待如何處理與喀布爾談判上，塔利班領導層內部的分歧加深。雖然巴基斯坦似乎已經說服塔利班的一些派別同意參與會談，但其他派別似乎決心與阿富汗政府戰斗到底。同時，阿富汗政治精英越來越不滿總統阿什拉夫·加尼與巴基斯坦走得太近。他們擔心阿富汗政府可能對塔利班做出過多的讓步，只為了讓塔利班回到談判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