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控管理的緊迫性

南方朔

以前，對于公共的危害，并沒有那么普遍，所以各種事件或事故都被看成是單一的天災人禍的特殊例子，稱之為危險或危害（Hazard）。但到了近年，這種意外事件多了，人們才承認它不是意外，而是結構性的必然，遂用更普遍性的“安全”（Security）稱之，因此“居住安全”、“工業安全”、“環境安全”、“河川安全”這些管理式的概念才會出現。

現在的人已承認，它是政府從事“調控管理”（Regulation）的職責，飲食的安全，居住的安全，河川的安全，工業的安全，這些都是政府不可推卸的責任。只有透過政府嚴格的“調控管理”，社會每個領域的角色才可能形成社會的紀律。

不過，中國乃是個后進的大國，它的政府在“調控管理”上遂相對的也落后。

例如1980年代后，中國追求經濟成長，但卻形同完全沒有“調控管理”，所以工廠的廢水任意排放到河川湖泊，廢氣也隨便排放。中國河川湖泊的污染已極嚴重，空氣污染更是普遍。

例如中國對土地的分區使用不嚴格，工業區、住宅區和商業區混搭在一起，對危險的工廠倉庫沒有好好“調控管理”，再加上未對國土作妥當管理，天津港大爆炸，就是一堆調控管理不當所惹出的禍。自從1984年12月印度博帕爾市發生了美國公司農藥廠發生異氰酸鉀酯外濺，造成附近居民數千人死亡，近20萬人受害的慘劇后，世人對住宅區的危險工廠已有了警惕。天津港大爆炸，可說是工業安全和公共安全的重要案例。

再例如，一個國家必須擔負許多安全責任，軍隊要管國防安全，警察要管治安，但隨著社會的發展，社會安全的責任已后來居上，變得日益重要，而且社會的發展，復雜性增加，一個地方沒管好，牽一發而動全身的脆弱性愈來愈大。

這意味著政府的調控管理日益重要。適當的調控，社會各種角色才會紀律清楚，人的生存條件才會穩定，人們才不會“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政府的存在，等于提供人民生活的安全和社會的安全。這不是政府的父權角色擴大，而是政府的調控管理加強，政府的合理性轉移到人民的生活世界。

而這種調控管理絕不容易。

（一）政府要尊重人民的生活自由，并以適當的方式進行調控管理，不能擾民，因此調控管理必須符合科學原則，必須容易執行，規定的禁止命令必須易懂。寓規定在便民之中，這不是一個政府容易實現的目標。

（二）政府做事必須相當透明，不能有特權后門，比如人口密集的地區開危險的工廠，該工廠就可能涉及特權和官員的放水。政府的調控管理，必須清廉有效能，絕對不容許特權后門，因為一有了特權后門，就會有雙重標準，調控就會瓦解。

（三）現在人民的生活世界非常脆弱，容易受傷害，工廠的廢水廢氣和噪音會使人民受害，地下的瓦斯管線如果管理不當，一旦爆炸就會造成市民死亡受害。因此，近代的權利概念里已產生了新的“社區權”，社區居民和鄰里組織有權來維護社區的安寧和安全，并可以采取各種監督的手段，但“社區權”在中國并不受重視。很多官員不知道，社區權乃是調控管理的重要輔助力量。

（四）據我所知，美國極重視“調控管理”，因而白宮設有部級最高的“調控事務資訊辦公室”（OIRA），統籌一切的調控事務。“調控管理”的事權分散在全國各部會和各地方政府，但OIRA則統籌一切調息和調控的規則，從事監督。

我認為，中國的這種統籌性的工作可能已需提上議事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