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怡：所有經歷，都讓我變得更好

阿鳳

她是一個充滿故事的電影藝術家，更是一個喜歡跟年輕人在一起的可愛老人。歷經歲月的打磨，如今94歲高齡的她，雍容、端莊、淡然、優雅，她就是秦怡。2014年4月，她走進北京電視臺《非常向上》節目，與觀眾分享生活感悟。談起自己74年的演藝生涯和50多個銀幕和話劇角色，她微笑的臉龐顯得愈發慈祥。2015年6月，由秦怡出品、編劇并主演的電影《青海湖畔》在上海國際電影節首映，為她的演藝事業迎來了又一個高峰……

多種經歷和體驗

讓我的心更加柔軟

1922年1月31日出生的秦怡，16歲時便開始舞臺生涯，演過話劇《中國萬歲》《草木皆兵》《離離草》等，成為當時最受歡迎的演員之一。1938年冬天，秦怡參加了重慶的中萬劇團，這是秦怡演藝生涯的開端。很快，秦怡參加了話劇《中國萬歲》的演出。劇中，她雖然出演的是只有一句臺詞的配角，但她仍在后臺對著墻壁認真練習。導演看她十分用功，就把她留了下來。之后，秦怡的演技不斷提高，出演了多部話劇和一些影片。

有一天，她瞞著家人和幾個同學一起在早晨偷偷跑出去，帶了幾件換洗衣服就走了。她想去前線打仗，想做戰地護士，去教戰士們唱抗戰歌曲。當時，戰士們生活很苦，吃穿都沒有保證，秦怡她們一唱“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戰士們馬上就感覺很有力量。

1941年6月，導演讓秦怡在獨幕劇《正在想》中演一個40多歲的老女人。當時只有19歲的她把跟自己形象反差很大的人物演得栩栩如生，引起眾人一片贊揚。這讓秦怡很有成就感。

1946年，24歲的秦怡主演了第一部故事片《忠義之家》，第二年又主演了電影《遙遠的愛》，使她一下子名聲大震。對待表演事業，秦怡永遠充滿激情。她說，她渴望飾演普通人，希望能通過普通人的故事喚起人們內心深處的美好情感。1949年11月28日，上海電影制片廠成立。作為上影廠演員，秦怡在多部影片里均有出色表演。她潛心創作，一個個生動的人物形象展現于銀幕：《女籃五號》中的林潔，《青春之歌》中的林紅，《鐵道游擊隊》中的芳林嫂……

秦怡在影片《女籃五號》中扮演飽受苦難的籃球運動員林潔。謝晉導演回憶當年拍攝時曾感動地說：“我那會兒還是一個小導演，可秦怡早就是大明星了。但她很尊重我。當時拍攝條件不好，秦怡主動跟大家一塊睡通鋪房間，沒有一點大明星架子。”

1957年7月，《女籃五號》在第6屆世界青年聯歡節上獲得了銀質獎章。隨后，影片又在開羅首屆中國電影周上展映。

1959年5月，秦怡加入中國共產黨。早在20世紀40年代，秦怡就參加了由中共南方局組建的中華劇藝社。當時，中共地下黨組織希望秦怡用自己明星的身份去團結他人。于是，她在拍戲的同時，積極為黨工作。她曾經協助地下黨組織成功策反了國民黨飛行員參加抗戰。

20世紀80年代初，秦怡復出影壇，接連主演了《海外赤子》《雷雨》《苦惱人的笑》等故事片，再度向觀眾展示了她不同凡響的演技。

通過演戲，秦怡體驗了很多種生活，內心變得更加柔軟和感性。她還記得，她有一次去西康，想下煤礦了解工人的生活。可她爬到中間的時候就因為缺氧難受，感覺自己像是快要死了一樣，最終被礦工們一個拉一個地硬拉了出來。那次，她知道了世界上還有活得那么苦的人，內心很受震動。之后，只要一有機會，她就總想著能為人們做點什么。

早逝的丈夫和多病的兒子

讓我更加堅韌

在重慶的時候，秦怡和與當時有著“電影皇帝”之稱的金焰有過一面之緣。此后，兩人交往增多，增加了了解，彼此相戀了。那段時間，秦怡感覺非常甜蜜。

1947年11月，秦怡前往香港拍攝電影《海茫茫》，金焰作為她的保護神，始終陪伴在她身邊。到香港后，秦怡見到了她在重慶時的許多老朋友，有劇作家吳祖光、畫家丁聰等。

一天，大家閑聊，吳祖光提議讓秦怡和金焰趕緊結婚，這樣大家也可以熱鬧一番。吳祖光的建議得到了大家的贊同。

1947年12月15日，秦怡和金焰正式結婚，郭沫若為證婚人，出席婚禮的有茅盾夫婦、丁聰和吳祖光等。25歲的新星秦怡，與37歲的“電影皇帝”金焰在香港喜結良緣，這在當年是一件轟動文藝圈的大喜事。第二年，他們的孩子出生，金焰非常高興，給兒子取名為金捷。

金焰是個特別能干、特別有才華的人，會做衣服，會開車，會拉提琴。他也是個很熱愛事業的人，原以為新中國成立后可以大干一場，沒想到才48歲就一病不起。特別是1962年開刀以后，他不能吃不能喝，一年到頭躺在床上，心情也越來越不好。那時，秦怡瘋了似的拍戲，為的是能多掙點錢，補貼家用。

丈夫不能起床，兒子又有了精神病，秦怡在家中要面對兩個病人。金捷從小是個聰明內向的孩子，父母都很喜歡他，但是1965年5月，金捷卻突然發病，被醫生診斷為精神分裂癥，因為潛伏期太久，疾病無法治愈。后來，兒子就從抑郁轉到狂躁了，一發火就要打人。秦怡不得不狠心采取電休克療法。每次治療，看著兒子痛苦的樣子，秦怡都心痛不已。好在經過治療，金捷的病情有所緩解，母子倆都很高興。當然，那時滿心歡喜的秦怡母子并不知道，兒子這病會延續幾十年，而秦怡還要面對無盡的煩惱和痛楚。

1983年12月27日，丈夫金焰病逝，留下秦怡和兒子相依為命。

秦怡平時非常節儉，兒子除了患有精神病，還患有嚴重的糖尿病，每次打胰島素需要支付30元的注射費。為了節省這筆錢，秦怡學會了注射，親自給兒子打針。不僅如此，為了兒子，她還學會了理發，親自打理兒子的頭發。

為了更好地照料兒子，秦怡不忍心把兒子送進精神病院，而是帶在身邊照料。她說：“雖然金捷病得很重，恐慌、懷疑、憂郁、狂躁等病癥他統統都有，但他打人只打我，因為我總是追著讓他吃藥，所以在發病時，我就是他眼里的敵人。可一旦他好了，又很自責，說我怎么能打媽媽呢。有一次我和二姐吵架，他還勸我不要和姨媽吵架，說因為我是黨員，讓我哭笑不得。”

在秦怡的精心照料下，金捷有一段時間很平靜，喜歡跟著母親出去，母親工作的時候，他就一個人看書。那是母子二人最幸福的時光。

從某種意義上說，秦怡的后半生都是為了兒子生活著。在秦怡隨身攜帶的小皮夾子里，放有一張兒子3歲時的照片，照片上面的金捷十分可愛。秦怡一直把這張照片帶在身邊，一有空就拿出來看一看。

而兒子不懂事卻懂親情，秦怡拍的片子他都看，看后亂蹦亂跳，對著母親伸出大拇指。一見母親開門進屋，他就會從冰箱取出飲料讓母親喝，這讓秦怡很是欣慰。

2007年3月7日，59歲的金捷因尿毒癥在醫院病逝。秦怡始料未及，白發人送黑發人，內心的傷痛可想而知。但她很快就挺了過來，就像吳祖光在隨筆《秦娘美》里贊嘆的一樣：“秦怡具有中國婦女的傳統美德，身處逆境而從不灰心喪志，能夠以極大的韌性迎接苦難克服苦難。”

所有磨難

都成了讓我更好的養料

秦怡出名很早，經常有商家請她為商品代言，但她從來沒有接受過這樣的請求。她說：“我也知道拍商業廣告來錢快，省力氣，但這些廣告背后的責任太沉重了，我怕自己擔負不了，這個錢我不能賺。”

多年拍戲，秦怡雖收入不低，但為了給兒子治病，她的積蓄并不多，因此她一向生活節儉，事事精打細算。但每逢遇到需要她做慈善時，她都出手大方。2008年5月，支援汶川地震抗災，她捐了21萬元，支援青海地震抗災，她又捐了3萬元，幾乎是傾其所有。秦怡說：“不能親自去災區盡力，我愿意把錢捐出來……”

秦怡的姐姐秦方今年已經97歲了，一生未婚。在秦怡很小的時候，她就像母親一樣照顧秦怡的一切，而后又全身心地照料著家中其他人。秦怡走上演藝道路后，她的一切瑣事也都由姐姐秦方幫助照料和打理。她結婚之后，姐姐又把全部精力用來照料他們一家人。去年夏天上海非常熱，秦方熱得難受，整天喊：“我快熱死了，我快熱死了！”這時，秦怡意識到姐姐可能是生病了，連忙叫來救護車把姐姐拉到醫院……

因為姐姐沒有工作，沒有社保，姐姐所有的生活、醫療費用都由秦怡承擔。平日里還要給姐姐一些零花錢，而秦怡離休之后的工資并不高，因此她的生活并不輕松，她最害怕的就是姐姐生病，因為每次住院都要花不少錢。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她一有機會就還會接戲，當然，這也因為她喜歡工作的感覺。

因此，即使現在離休了，秦怡的工作一點也沒有減少。她說：“有事情做，人就容易快活。做事的過程中，接觸的人多了，跟這個人談談，跟那個人聊聊，到處走走，不開心的事很容易就忘掉了。”

鏡頭前的秦怡是端莊的，但是跟年輕人在一起，她也會變得很活潑。她從內心里喜歡和年輕人相處，說年輕人的青春風貌會感染她，會讓她覺得自己也年輕起來了。

秦怡不喜歡被人稱為明星。她說自己只是一個跑龍套的演員，在各個戲中跑來跑去。回憶過去在四川成都，秦怡有過一年280場的演出紀錄。

秦怡喜歡看老電影，那里有她的回憶和情感。她說：“電影《林則徐》里那些演員，好像就剩下我了，好多人都不在了，現在想起來很懷念他們。”秦怡說自己還要好好地活下去，要看更多更新的東西。她還要學會用電腦上網，看幾本年輕人寫的小說。

秦怡一直在撰寫劇本《橘黃時節》，劇情素材來自于她家庭生活中的不幸，還有拳拳的母子之情，她想把這個故事拍成電影。

2009年8月底，秦怡做完腰椎手術不久，一心牽掛著四川災區的孩子，便不顧醫生反對，飛赴都江堰參加上海援建小學的開學典禮。當看到嶄新的、全木質結構的桌椅，秦怡才放下心來。

秦怡關心慈善事業，關心電影事業，經常奔赴各地與電影愛好者進行交流。2010年，她出任上海世博會上海館祝福大使和榮譽館長。2011年，秦怡參加中國文聯百花迎春聯歡晚會，拍攝《秦怡》專題藝術片。

2011年5月27日，在上海新落成的秦怡藝術館內，展覽全面回顧了秦怡跨世紀的藝術生涯。分別展示了秦怡青少年時期生活的照片，還有秦怡從影后所獲得的各種榮譽獎狀和證書等。這是我國迄今為止，以個人姓名命名的第一座藝術展示館。

2011年6月19日，正值紀念中國共產黨建黨90周年的時候，秦怡出席了由中國文聯舉辦的盛大文藝演出，為大家朗誦配樂詩歌《相約1921》。

2012年7月，秦怡參加鳳凰衛視《魯豫有約》節目的拍攝。2013年，秦怡參演微電影《幸福家味道》。

2014年7月，《青海湖畔》開拍，這也是秦怡首次自編自演的電影。秦怡在片中飾演60多歲的女工程師。在電影拍攝期間，秦怡到高原拍戲，人們都擔心她能不能堅持拍下來。對此，秦怡說：“沒事兒，抗戰時我還到過前線演戲呢，電影工作是為人民服務的，電影工作者就該吃得起苦。”

2015年，秦怡擔任電影《鐵道游擊隊》的藝術顧問。6月，由秦怡出品、編劇并主演的電影《青海湖畔》在上海國際電影節首映。8月20日，秦怡參加中央電視臺大型公益節目《開學第一課》錄制。在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0周年之際，秦怡講述了國歌的故事，以親身經歷回溯了國歌中描寫的真實戰斗故事。

如今，秦怡仍然活躍在舞臺上，她說，希望自己100歲之前，能再塑造出好的角色。

〔編輯：潘金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