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明拒絕“打醬油”

后稷

兩會上姚明人氣很高，而且時有真知灼見，并非“景觀委員”。

2015年兩會期間，前NBA巨星、“小巨人”姚明的提案再次成為關注熱點。以往，來自體育界委員們在政協會上的提案似乎鮮有關注，人們關注的似乎只是他們的明星效應而非他們的提案。然而，姚委員的出現卻讓外界改變了這一印象。從2013年建議國家“促進中國籃球可持續發展”，到2014年呼吁“體育賽事審批要簡政放權”，再到今年在兩會上倡導“推廣專項體育課”，一個又一個提案顯示了他的眼光和思考。

拒絕走過場，提案獲贊譽

無論走到哪里，姚明永遠都有看點。作為全國政協委員，姚明已經是連續第三年參加兩會了。今年兩會上，姚委員的提案甫一公開，就引起了較大的反響。

2015年3月2日，全國政協發言人呂新華在接受記者提問時專門提到了姚明：“姚明委員去年參加政協座談會時，建議將體育賽事由審批改為備案。他的意見引起國務院領導重視，并體現在去年10月出臺的《關于加快發展體育產業促進體育消費的若干意見》中。今年1月，李克強總理就《政府工作報告》聽取意見建議時對姚明說，我們文件的有關表述與你之前提的意見有直接關系。這是政協委員參政議政可以發揮積極作用的典型例子。我個人覺得還是挺生動的?！?/p>

對此，知名體育評論員麥卡稱，姚明的系列提案讓體育界委員擺脫了“醬油味”。以往，在兩會上體育界委員一直都有“當擺設”之嫌。一方面體育不是剛需產業，與其他社會領域沒有廣泛交集，而頻頻出現的“做好退役運動員安置”這樣的行業性提案，很難對接到社會的話語系統之中;另一方面，作為體育界兩會代表的主要組成部分之一，現役與退役運動員更多地被視為一種“兩會景觀”。而且，由于文化水平相對不高，難有時間充分調研，他們的提案能力也受到質疑。偏見的產生不是一朝一夕，有體育界代表就承認自己5年沒有提案和建議，“每次參加人大會議都是學習，為以后的成長做鋪墊”——要扭轉公眾對體育代表提案能力與態度糟糕的刻板印象，提升外界對兩會體育人尤其是運動員參政議政的信心，他們需要持續拿出高質量的提案。在這方面，“情智雙高”的姚明正在成為先行者。

如果說2013年首次參會的姚明呼吁“改革管理體制，開放人才選拔，促進中國籃球可持續發展”只是小試鋒芒，那么接下來連續兩年的提案和發言，卻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較為深遠的影響。

去年，前來參加兩會的姚明人氣爆棚。在全國政協小組討論結束后，駐地專門為姚明委員布置出一間會議室，給每天在會場內外苦苦守候圍堵的大批中外記者40分鐘“專訪”時間。面對各路記者提出的千奇百怪的問題，姚明表現得靦腆、機智而又不失幽默。當時，有記者問他：”你的提案是你自己寫的，還是別人代寫的？”姚明迅速反問道：“我要說是我自己寫的，你信嗎？”當時會場靜默了大概一秒鐘，很多人禁不住抿嘴輕笑。接著姚明又一臉無奈地感嘆：“反正說了也白說，你們自己判斷吧。”

隨后，姚明還就“取消賽事審批，激活體育市場”做了發言。他稱，體育賽事審批在各個項目中普遍存在，這種存在會產生包括審批費用不菲、資源配置形成壟斷，抑制部分市場主體辦賽熱情和良性競爭等弊端，建議取消體育競賽審批，改為備案，讓市場主體自由投資賽事。以前40人以上的體育賽事都要經過省以上主管部門批準，姚明委員提出改審批制為備案制后，目前這一建議已經被采納，并在今年的政府工作報告中有所體現。

應該說，正是在姚明的撬動下，十余年來一成不變的《全國體育競賽管理辦法》終于要做出修改和調整了，而剛剛獲得審議通過的《中國足球改革總體方案》中放寬了轉播權，也間接得益于他的建議。據業內人士分析，這份方案對于以中國足球為代表的職業體育未來發展意義重大，方案除了將大力推行足球管理改革、推行管辦分離外，還將進一步完善足球產業鏈，全面發展校園足球、社會足球、基礎足球等方面工作。中國體育界元老、國際排聯終身名譽主席魏紀中日前表示，中國足球的全面改革會有很大的“溢出效應”，最終受益的絕不僅僅是足球迷。得知《中國足球改革總體方案》獲得通過的消息之后，魏紀中最深的印象是習近平主席談到的“獲得感”，“也許有人的感覺是，足球改革受益的主要是足球球迷，籃球球迷對足球改革不一定有很大興趣。但是，如果能夠惠及足球球迷，這就已經是很大的一部分群體，這就是習主席所講的獲得感。”可見，中國足球改革的時代方向與此前姚明的提案完全一致。

再往前看，姚委員在2013年的建議是幫助進入快速增長期的體育產業進一步釋放市場活力。那是姚明成為全國政協委員后所提交的首份提案——“呼吁改革管理體制、開放人才選拔、促進中國籃球可持續發展”，“要改變原先體育僅僅是‘為國爭光’、‘為家鄉爭光’的概念，使其成為教育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碑敃r，姚明敏銳地捕捉到了體育界迫切需要解決的兩大問題：一個是體育產業，另一個就是體教結合。姚明表示：“我們為什么不為了適應新的時代而摸索新的路徑呢？目前舉國體制在小眾項目上有輔助作用，比如體操、跳水，但不像足球、籃球那樣有那么大的市場。這時候應該大力改革，市場能做的市場做，政府能做的政府做?！睂τ隗w育和教育的關系，姚明的解讀也頗為精彩，“體育，在初級階段鍛煉你的體魄，在高級階段鍛煉你的精神。這一點和教育是完全契合的——學習技能是基礎的，啟人心智是最上層的。所以，體育和教育應該更好地結合?！?/p>

一年后，國務院正式頒布了在中國體育界具有劃時代意義的46號文件（即《關于加快發展體育產業促進體育消費的若干意見》），應該說這與姚明提案也有著較為直接的關系。

擁有大智慧，話語有分量

姚明身高引注目，幾度“受阻”遭記者夾擊狂拍。

評論者稱，姚明是個擁有大智慧的人。上有早已看穿一切的大局觀，下有不乏接地氣的調研與方案。在最近兩次提案或發言中，他先是敏感地洞察到體育產業的上揚趨勢和隨之而來的制度瓶頸，繼而在今年的兩會上倡導“推廣專項體育課”。目前在校園體育已經成為國家層面的戰略部署之際，姚明適時地點出教育系統末梢存在的問題，并且都提出了具有相當可操作性的解決方案。如果他今年的提案能夠在校園里得到正式推廣，則可望大大增加中國體育產業的消費總量：設置專項體育課的提案可望改變的，不僅僅只是體育課的形式，亦是體育課的驅動機制，是中國學生的興趣走向，進而有望使體育產業獲得足夠的體育人口的支撐。中國體育產業即將進入一個高速發展期，市場的需求、政策的扶持和上升到國家戰略層面的定位，都令體育過去相對其他領域較為邊緣化與自閉的形象有望得到根本性的改觀。接下去，中國體育改革勢必要有所作為，與其他行業將出現更多的交集和更頻繁的合作。

在目前這個時代大背景下，姚明作為體育界的“權威”人士，他的語話和建議就顯得極具分量。1月27日，姚明受總理邀請參加在中南海舉行的座談會，為《政府工作報告》提意見、建議。姚明從中國職業聯賽的不足，談到體育管理機構行政、事業、社團、企業四位一體、權力高度集中的問題，對此他建議首先要實現政事、政社、政企分離，去除行政干預，真正為職業聯賽“松綁”。話音剛落，贏得大家一致好評。

應該說，這些年來姚明在體壇的成就和豐富經驗，讓他成為最合格的體育界政協委員。曾是中國舉國體制下成長起來的優秀運動員，后來又成為世界職業體育頂級聯賽NBA俱樂部中的超級巨星，退役后他的身份角色更多，名牌大學學生，球隊老板，籃球學校校長，商界投資人……他既了解中國體育發展現狀，又擁具有國內體育界人士少有的國際視野，再加上他的出眾的學習和溝通能力，他注定會成為中國體育改革大潮的“智囊團”中一位舉足輕重的人物。

有人說，姚明與中國傳統的運動員很不一樣。他身上經有優秀運動員的品質，還有職業運動員的素養，既有管理者的眼光，還有商人的頭腦。從NBA退役下來后，姚明在球隊建設和經營方面總是能恰到好處地摸準時代脈搏。5年前，姚明在接手上海男籃時，其目標就是要打造中國最具競爭力和最具創新能力的俱樂部。當時，俱樂部總經理陸浩自信地告訴筆者，“憑借姚明的個人影響力和號召力，以及‘姚之隊’全方位資源和多年的品牌營銷經驗，在數年后俱樂部將有希望有能力沖擊總冠軍?！碑敃r，“姚老板”就對俱樂部發展已有極為周密的規劃和目標指導?！爸亟M后”的上海男籃俱樂部在一年內完成部署球員評估數學統計模型、戰術分析數學決策模型以及相關的大型計算機數據庫工具，并建立長期R&D（研究與開發）體系。目前，國內沒有任何體育俱樂部擁有上述模型體系。此外，還借助NBA俱樂部的指導，在建立了高效的全國球探網絡和籃球人才培養體系;目前正在將上海籌建中國籃球青少年人才的聚集地……

姚明籃球俱樂部開辦首期訓練營，姚校長現場向小學員派發新年紅包。

在精心經營職業球隊的同時，針對中國籃協存在的問題和種種弊端，姚明從不回避。

2014年CBA聯賽之初，中國籃協以注冊手續為由禁止上?，敿鼓谢@11號球員吳冠希出場，隨即上海東方籃球俱樂部兩次發文提出抗議，掀起了姚老板“炮轟”籃協的風暴。正是由于姚明的公開叫板，引起外界對國家體育總局籃管中心和籃協工作不力的質疑。今年初，姚明在談及CBA現狀時，深有感觸地說，CBA再不改革就會逐漸落寞下去，“不管是俱樂部投資人也好，還是籃球事業單位管理人員也好，都明白改革是提高中國籃球水平的唯一辦法。這個力度有多大將決定我們走多遠”。為什么過去體育總局推出的這些改革方針都受到很大非議，每次局內人都難以做到徹底的改革，用一句俗話說就是“屁股決定腦袋”;另外，辦賽權和組隊權兩個最大的權力，是否可以下放到一定層次?！拔蚁Ｍ谶@兩點上面要有一些突破”，要有真正的改革。

應該說，正是源于對中國偽職業籃球聯賽的深刻認識，促使了姚明提案能夠正中中國職業體育問題要害，恰到好處，鞭辟入里。相比之下，高高在上的國家體育總局官員倒顯得有些木訥和被動。3月7日，國家體育總局局長劉鵬列席了全國人大會議北京代表團全體會議。按照慣例，上午的北京代表團全團會在代表發言后，主持人宣布結束。但趕在主持人宣布前，全國人大代表李大進舉起手語重心長地說：“我再耽誤大家幾分鐘時間，我看劉鵬局長列席，這個機會很難得，我想向劉局長提幾個建議?！崩畲筮M向劉鵬提出的建議都與群眾基礎體育運動有關。他說，市民體育運動受場地和設施的限制很嚴重，希望國家體育總局協調相關部門，能否在新建小區時就考慮辟出相應的運動場地?！熬拖窬G地不達標不審批一樣，能不能在家門口就讓居民可以享受這些運動場所。”隨后，全國人大代表馬旭接過話茬兒說，“現在體育總局把競技體育市場化和體育總局的市場管理攪在一起，這樣就出現了一系列問題。足球多了那么多事，包括欠薪、腐敗等等?！彼ㄗh體育總局應該把體育方針定下來。

事先似乎沒有心理準備的劉鵬居然沒有進行任何回應。結果，全體會議甫一結束，劉鵬就被記者們團團圍住，但是劉鵬始終拒絕回應任何問題，并快速從側門走出會場。在36秒的追問過程中，劉鵬連續說了13聲“對不起”……對此，有評論者調侃：會上，對代表的提問三緘其口;會下，對記者的采訪置之不理。劉鵬實在太“任性”。劉鵬的13聲“對不起”，道出了他心中怎樣的無奈呢？關于中國足球，從習大大到普通百姓都非常關心，中國足球改革箭在弦上?？墒?，直到今天我們卻聽不到中國體育總局掌門人的任何回應和對未來的規劃。難道作為官方就要如此謹慎，生怕禍從口出？

相比之下，來自“民間”的姚委員更真實、更人性、更接地氣，在體育體制改革關鍵時刻，中國體育更需要“姚明式”的提案和建議。多少有些遺憾的是，我們沒有看到體育官員與提案者的互動和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