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法蘭克福學派在對工具理性進行批判時過于執著于工具理性本身而忽略了其他因素的影響。科學成為現代社會的意識形態并非是工具理性膨脹下人們的被迫選擇,而是人們自由選擇的結果。人類一直都是在以解釋力的強弱去選擇他們的思維范式,換言之,人類一直很理性,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科學一直是人們的思維范式。工具理性膨脹所帶來的文化工業現象反映了文化的同質化趨向,而這一趨向的根源卻并不單單是工具理性,更是文明發展的必然代價。同時,我們也能在中國古代中找到文化工業的某些影子。需要辯證看待工具理性才能形成對工具理性的正確評價,促進社會的發展。
關鍵詞:工具理性;科學;思維范式;文化工業;文明發展
中圖分類號:B01 ? 文獻標志碼:A ? 文章編號:1002-2589(2015)18-0035-02
許多哲學家對西方的工具理性進行過批判性的反思,其中以法蘭克福學派為代表。然而,在我們一再強調對工具理性的批判,譴責在其影響下人們逐漸變得“單向度”而失去了基本的人文關懷的時候,我們本身似乎也漸漸變得有些“單向度”了——即只顧著批判工具理性,而忽略了其實很多社會問題的背后根源并非工具理性本身。將從兩個普遍認為是工具理性所帶來的問題入手,分析并探討兩個社會問題背后除工具理性之外的更深層的原因。
一、從另一角度看“科學已成為現代社會的意識形態”
自19世紀末期開始直至20世紀上半葉,西方許多哲學家就開始對理性的工具化展開深入的研究和思考。依據海德格爾的觀點,自柏拉圖以降,西方的思想就始終在一種技術性理性的控制之下,并在笛卡爾之后達到歷史的巔峰。馬爾庫塞也曾說:“技術作為一種生產方式,作為工具、裝置和器械的總體性,標示著機器時代,它同時也是組織和維持(或改變)社會關系的一種方式,它體現了主導性的思考和行為模式,是控制和支配的工具。”[1]
上述工具理性批判者的觀點大致可以概括為:技術理性構成了思維的標準,科學已成為現代社會的意識形態。這一點雖沒錯但卻并不完善。在筆者看來,嚴格來說,科學成為我們意識形態這件事早已發生并從未改變,換言之,不僅僅是在現代社會科學才成為我們社會的意識形態,而是從古至今都是這樣。
回顧人類文明的發展史,以西方為例,不論是早期的神話,還是中世紀的宗教,直至近代社會的科學,任何一種在一定時期內占據統治地位,為大多數人所信服的思想,都具有一個核心特征——即與同時代的其他思想相比,具有對客觀世界更好的解釋力。換言之,在一個時代所有思想里最能合理解釋這個世界的思想,就是那個時代里占主導地位的意識形態。在人類文明的早期,人們對于世界的認識極少,解釋能力在今天看來極弱的神話就已經可以滿足人們對于世界的好奇,于是神話就成為那個時代所有文明體系的共同意識形態。隨著時代的發展,人們對于外界的認識逐步加深,舊有的神話體系的解釋系統已經不足以滿足人們對于外部世界種種新奇現象的疑問,神話對于自然界的解釋力越來越弱。慢慢地,解釋力更強的科學漸漸成為人們的選擇。在這一發展歷程之中,看似我們的社會意識形態是由“神話”向“科學”在轉變,但是換一個角度來看,我們現在所說的“科學”,不是正是另一種形態的“神話”么?我們站在我們現今的立場區分了“神話”與“科學”,但是從本質上來看,所謂“神話”實際上就是獨屬于那個歷史時空下的“科學”;反之,“科學”也不過是屬于我們這個時空之下的“神話”罷了。
所以我們不難發現,其實在這一系列主流思想形態的更迭當中,有一點是不變的,那就是人類總是會選擇解釋力更強的那一個思維范式。
所以,在這個意義上來說,筆者認為并非是工具理性的發展,使得科學成為我這個社會的意識形態,恰恰相反,“科學”一直是我們的意識形態,因為我們一直都是按照解釋力的強弱去“選擇”我們的思維范式的,(這樣理性的選擇體現了科學的內涵,所以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科學一直是我們的意識形態)換言之,我們一直很理性,只不過對于早期的我們而言,神話已經是最科學的選擇了。因此,科學成為我們這個社會的意識形態更多的是歷史的必然,而非是由于工具理性的膨脹而導致的我們每個人被迫選擇的結果。
二、對于文化工業——尤其是文化同質化背后原因的探究
法蘭克福學派提出了文化工業的概念,指出文化工業是現代技術發展的產物,推動了社會同一性的形成[2]。他們認為,這種文化工業在一步步地消除文化本身的意義——也即消除本身文化的特質性而把文化作為一種商品進行工業生產,就像工廠的流水線生產一樣,使其漸漸喪失了本來的意義而逐漸變成了具有同質性的可批量生產的商品。這種情況在我們現今的生活中早已屢見不鮮:千城一面的城市規劃,使各城市喪失其獨特性,其本身的文化意義逐步消解,獨有的城市精神消失殆盡;各種選秀節目層出不窮,選秀文化數量繁多卻彼此之間無甚差別,讓人不由自主地產生審美疲勞。“在文化工業中,其生產方式的標準化使個性成為一種幻覺。虛假的個性統治著一切:從標準化的爵士樂,到用綹頭發遮住眼睛,并以此來顯示自身的原則力的電影明星,無不如此。”[3]
可是,如果我們深入分析一下這種現象背后的原因就會發現:文化發展同質性的趨勢不僅僅體現在現代社會工具理性泛濫的時代,而是貫穿于人類整體文明的碰撞與交融的歷史之中。
立足于人類文明的發展進程,我們會發現,文明進步所帶來的往往不是文化的多樣化,而是與之相反的同質化。立足于本土環境所產生的獨特文化在交融中趨于一致,其融合的方向是由文化本身的特質(比如包容性等)及文明本身的強弱所決定的。強勢征服弱勢,包容同化異質,雖然在交融之中也會產生新的發展與突破,但大方向只有一個,即文化越來越趨向于形成一個統一的整體。
同樣,和宏觀上的情況類似,在單一文明體系的內部,其自身文化的發展也往往伴隨著自身多樣性的喪失,這一點在我國主要表現為:少數民族文化漸漸喪失其獨特性,原生態文化面臨著現代社會的沖擊逐步消逝。同時,在文化發展的歷程中,每一個時代其實都或多或少的有著文化工業的影子,這一點在我國古代就有很明顯的體現。
這么說可能有些反常識,因為就以中國為例,我們最為熟悉的“唐詩宋詞元曲明清小說”不就代表了每個時代的不同文化么?這怎么會是具有同質性的文化工業呢?
可是,如果仔細分析就會發現情況并非如此。以唐代為例,事實上在唐代,民間就已經有了詞、曲、小說等藝術形式。可是那時最突出,最風靡,最為人所熟知的仍然是“詩”,換句話說,“詩”的文化相較于其他的文化類型在那個時代占據了主導地位,為廣大的百姓,尤其是知識分子所青睞,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又何嘗不是一種文化同一性的表現呢?所有知識分子無論有才無才,都會傾向于選擇“詩”作為自己抒懷的方式。如果把“詩”這樣一種文化形式看成是一種商品的話,這不就是某種程度上的文化工業么?的確,詩的內容是不同,但是“詩”這樣一種文化形式是相同的,同時,詩所要求的平仄對仗,不正像工業生產一樣,只要滿足條件,就可批量生產出無數的“商品”么?同樣,宋時的“詞”,元時的“曲”,也是一樣的道理。
所以我們不難發現,實際上文化工業中所述的文化同質性的現象古已有之,這是每一個占據主流的文化形式都會不可避免地帶來的輻射效應,就如同文明之間的交流與融合一樣,強勢的一方勢必壓倒弱勢的一方,成為主導;占據主導的文化形式將會為大多數人所青睞并效仿,進而漸漸演變成一種固化的模式,慢慢成為一種文化工業。
誠然,法蘭克福學派所說的文化工業遠不止文化的同質性這么簡單,但是其中文化同質化的趨勢不僅僅是工具理性所帶來的結果,更是文明發展所要付出的必然代價,及文化發展的必然規律。
三、對于工具理性的總體評價
總體而言,工具理性能夠讓人更高效地處理信息,但是更容易偏離人的天性,脫離人之為人的本來意義。一方面,我們因為工具理性的發達,創造出更多的價值,個人逐漸從集體中分離出來;但是另一方面,一旦人獲得基本的思想自由,就會對思維的規則產生反抗。
現代社會科技變得越來越重要,在一個科技時代下的我們面臨的工具理性的沖擊也越來越大。曾經是我們工具的東西反倒成了一種束縛,海量的信息淹沒了我們的視聽,虛擬世界里的熱鬧掩蓋不了面對面的冷漠,設施的便利寵溺了愛偷懶的孩子,手機與網絡的貼心讓太多人失去了獨處與自省的能力。就像霍克海默說的那樣:“當機器越來越能夠代替人完成工作時,人們也就越來越變得像機器一樣行事,而人在機器化的世界里也就越來越孤立無助……過去曾被視為是逃離地獄的飛行和越過星球奔向天堂的旅行的生活,如今卻漸漸地消失于現代社會的裝置中,除了關注所生產的剩余物品之外,沒有人知道這些裝置是服務于人類的提升還是墮落。”[4]
但是,就像筆者在本文的一、二兩個部分中說的那樣,我們現在對于工具理性的批判有的時候略有些過度了,并非現代社會的一切現象都是病,更非現代社會的一切病都來源于工具理性的盛行。
所以,雖然對工具理性的批判于我們而言很有現實意義,但是也要注意不能矯枉過正,只有正確看待工具理性,理性分析現代世界的種種問題,才能實現更好的發展。
參考文獻:
[1]Herbert Marcuse.“Some Social Implications of Modern Technology”[C]// Douglas Kellnerin.Technology,War and Fascism.London and New York : Routledge,1998:41.
[2]仰海峰.法蘭克福學派理性批判的三大主題[J].南寧大學學報:哲學.人文科學.社會科學版,2009(4).
[3]Max Horkheimer,Theodor W.Adomo.Dialectic of Enlightenm-
ent trans.John Cumming[M].Mew York:Seaburg Press, 1972:
124- 125.
[4]Max Horkheimer.Critique of Instrumental Reason[M].New York:The Seaburg Press,1974:29.
收稿日期:2015-04-15
作者簡介:王浩然(1993-),男,安徽合肥人,本科,從事哲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