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寧 張國勝

摘 要:伴隨趕超過程中后發國家對技術前沿的日益靠近,快速趕超階段之后是一個非常緩慢的發展階段,此時只有更高水平的自主創新才能達到技術前沿并實現趕超。作為一個轉軌中的發展大國,我國開始進入技術趕超的后趕超時期。在這一階段,盡管我國自主創新型技術趕超需要同時面對經濟轉軌與發展階段帶來的多重挑戰,但全球經濟變遷與技術體系演化也為我國技術趕超提供了新的“機會窗口”與比較優勢。立足于這種挑戰與機會,我國自主創新型技術趕超的創新政策就需要聚集于創新系統的能力建設,致力于完善經濟系統的框架條件,并在社會變革方面引入廣泛的創造性調整與實驗等。
關鍵詞:后趕超時期;技術趕超;發展機會;政策取向
中圖分類號:F016.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3890(2015)05-0025-06
伴隨趕超過程中后發國家對技術前沿知識的日益靠近,國家層面的技術趕超將由迅速趕超階段進入一個明顯放緩的發展階段[1],即后趕超時期。這一規律無論是在美國、德國對英國的技術趕超過程中,還是在日本對美國的技術趕超過程中都曾出現過。目前,我國在整體上仍然處于快速的技術趕超階段,但金融危機發生之后的經濟跡象也開始表明,這種快速趕超出現了明顯放緩的趨勢[1]。正如歷史所不斷顯示的那樣,此時只有更高水平的自主創新才能達到技術前沿,國家層面的政策干預也更為復雜。在這樣的背景下,我國要想實現趕超發達國家的戰略目標,就必須構建一個高效的、可持續的技術創新系統,并促進國內企業的自主創新。然而,作為一個轉軌中的發展大國,我國構建這樣一個技術創新系統也面臨著國內外的多重挑戰。因此,如何尋找新的發展機會并實施符合我國比較優勢的發展戰略來提升國家技術能力并實現技術趕超,正成為一個在理論和實踐上都需要解決的緊迫問題。
一、后發國家技術趕超的演化路徑與政策選擇
由于技術演化具有明顯的路徑依賴特征與自我強化機制[2],后發國家的技術趕超并不是一個線性的發展過程。借鑒演化經濟學中技術軌道的演化邏輯[2],本文依據趕超速度將國家層面的技術趕超分為三個階段:選擇技術趕超階段、快速趕超階段、緩慢趕超階段,如圖1所示。與此同時,由于在技術趕超的過程中國家層面的政策選擇構造了技術趕超得以實現的背景環境,并為經濟系統內部各個創新主體的互動提供了基本的“游戲規則”,各個發展階段的技術趕超政策顯然具有異質性特征。
通過選擇技術趕超的階段,后發國家的宏觀制度開始趨于穩定,依托企業創新與技術趕超來加快國家經濟發展成為全社會的共識,各個層面的經濟行為主體開始為國家技術趕超進行準備,包括構建趕超政策與基礎設施,進行人才培育以及探索技術引進等。在這一階段,國家層面的政策重點主要是明確技術趕超的政治體制與經濟制度,最大限度地減少政策的不確定性,如我國在改革開放前期的重化工業優先發展戰略以及改革之后的外向型經濟發展戰略等。
選擇技術趕超之后,一方面由于國家技術能力落后且不能對發達國家的技術領先地位造成任何挑戰,加之發達國家也迫切需要通過地方空間拓展延長其成熟產業的生命周期,后發國家可以輕易地從發達國家引進各種成熟技術;另一方面是伴隨國內宏觀制度與基礎設施的日趨完善、工程師與技術人員的日益成熟,后發國家能夠通過引進技術、模仿創新、二次創新等方式加快國家層面的技術趕超;加之企業創新與技術趕超本身所具有的高盈利能力,這樣在追求更高利潤的動機引導下,后發國家內部的經濟行為主體就會自我強化技術趕超行為,此時國家層面的技術趕超將會進入一個快速發展的階段,與發達國家的技術差距將明顯縮短。在這一階段,國家層面的政策重點主要是最大限度地發揮自身的比較優勢,并以此為基礎強化技術趕超的利潤誘導。這一方面需要加快構建有利于發揮比較優勢的市場經濟制度,加快完善與國際經濟接軌的“游戲規則”,另一方面需要構建技術引進—模仿創新—二次創新的技術發展政策,并為全面趕超奠定基礎。
伴隨后發國家對技術前沿知識的日益靠近,一方面由于企業技術學習的邊際效應日趨遞減,另一方面是發達國家也越來越不愿意向技術追趕者轉移前沿技術與知識,在這樣的背景下后發國家的技術趕超只能依賴自主創新,并呈現出明顯放緩的發展趨勢,即進入了后趕超時期。但在這一時期,后發國家的技術趕超也進入了最為關鍵的時期,國家層面的創新戰略與干預政策將決定技術趕超的成敗。這一點在美國對英國的技術趕超、日本對美國的技術趕超過程中都得到了充分驗證。此時,傳統的創新政策將難以滿足自主創新型技術趕超的需求,不但如此,傳統的(尤其是以往成功的)規則與模式反而有可能阻礙企業技術創新與國家技術趕超,因此需要全面調整、轉型與創新趕超政策,這是一個“創造性的毀滅過程”。在這樣的背景下,國家層面的創新戰略與政策選擇將更為復雜。
二、我國技術趕超的階段性特征及其面臨的多重挑戰
(一)我國技術趕超的階段性特征
從整體上看,盡管我國仍然處于快速的技術趕超階段,但金融危機發生之后的種種經濟跡象也開始表明,這種快速趕超出現了明顯放緩的趨勢,國家層面的技術趕超開始步入后趕超時期,只有更高水平的自主創新才能達到技術前沿并完成技術趕超。具體而言,首先是伴隨企業層面的技術創新能力出現質的飛躍,尤其是在部分領域從技術模仿者、追趕者變成了先進技術的同行者,我國與發達國家的技術差距開始明顯縮小;然而,由于技術差距的縮小使得領導者的榜樣與示范作用將全面減弱,企業層面的技術學習將被迫進入一個新的發展階段;加之,經濟行為主體技術學習的邊際效應本就存在明顯的遞減趨勢,我國企業的技術創新正在步入一個緩慢的發展階段。其次是盡管我國仍然是一個技術和知識產權的凈進口國,關鍵核心技術仍然高度依賴發達國家,但伴隨我國與發達國家之間技術差距的明顯縮減,發達國家對我國核心技術、前沿技術的轉讓限制將更為嚴格,企業層面的技術引進將更為困難。以美國為例,2007年美國商務部公布的對華高科技產品出口管制清單就涉及航空發電機、航空電子、激光器、光學纖維、先進復合材料等20大類的行業產品。在這樣的背景下,我國中長期科學和技術規劃發展綱要(2006—2020)部署的11個重點領域68個優先發展方向中有10個重點領域40多個優先發展方向就是針對美國高新技術產品的出口規制。正是由于現階段國家層面的技術趕超只能依賴自主創新,而自主創新型的技術趕超速度要明顯低于技術引進與二次創新的趕超速度,我國技術趕超的速度將全面放緩。事實上,如果將經濟發展速度視為技術創新的驅動結果,那么“新常態”下我國經濟增長速度的全面下滑顯然就是國家層面技術創新速度明顯放緩的最好證明。從這個邏輯出發,我國技術趕超顯然已進入到后趕超時期。
(二)后趕超時期我國自主創新型技術趕超的多重挑戰
1. 從國際分工演化來看,我國自主創新型技術趕超正面臨著技術鎖定與路徑依賴的挑戰。受制于資本、技術等高級要素的嚴重稀缺,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基于廉價勞動力的比較優勢從低端切入了全球價值鏈網絡(Global Value Chains),并逐步融入了由發達國家所主宰的、國際品牌廠商與跨國公司作為發包者、發展中國家企業作為外包接受者的國際分工體系。盡管這種模式有力地推動了我國貿易與經濟的高速增長,并造就了今日東部沿海地區的世界制造中心;但對外貿易量的超高速增長并未邏輯帶動我國創新系統的技術趕超。相反,發達國家的國際品牌廠商與跨國公司通過全球價值鏈的治理和國際分工體系的控制,不但“俘獲”我國加工制造業的產品創新與市場開拓,而且鎖定了我國加工制造企業的技術創新軌道。在這樣的背景下,我國企業的技術創新只是亦步亦趨地追隨國際品牌廠商與跨國公司,技術趕超只能是永遠接近技術前沿,但也總是無法抵達技術前沿。
2. 從全球技術體系演化來看,我國自主創新型技術趕超還需要面對經濟系統與技術體系變更過程中的“結構性危機”。在技術趕超的過程中,由于學習的累積性使得在位領導者對追隨者具有明顯的優勢,在成熟的技術軌道并不存在后來者的趕超機會,因此我國自主創新型技術趕超就需要跳出現有技術軌道并創造一個新的技術軌道。從理論上看,率先進入新的技術軌道或者是創造另一個技術軌道盡管存在趕超的可能,但這取決于經濟系統與技術體系所提供的“機會窗口”(Windows of Opportunity)[3]。由于率先進入新的技術軌道或者是創造另一個技術軌道能夠影響幾乎所有的產業投資,并引發經濟系統的大幅度調整;在發達國家控制著現有經濟結構與技術體系的背景下,我國跳出現有技術軌道或創造新的技術軌道只有在世界經濟結構調整與現有技術軌道變更時才有可能;否則趕超只會對國家的經濟結構與技術體系產生顛覆性沖擊,從而導致“結構性危機”[4]。
3. 從我國經濟發展階段來看,自主創新型技術趕超正面臨著國內就業創造與前沿技術研發的“兩難抉擇”,即在推進自主創新型技術趕超的同時必須為我國規模龐大的勞動力隊伍創造足夠的就業崗位。根據第六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目前我國勞動力總量已達到了9.2億,且大多數勞動力的教育水平為初中或以下;與美國相比,我國勞動力總量約為美國的5倍,但勞動力的平均受教育程度卻比美國低5年多[5]。由于實現這批規模龐大的非熟練勞動力的充分就業與自主創新型技術趕超具有同等重要的政治意義,這就意味著在技術趕超的過程中,我國創新系統一方面必須保持足夠且快速的創新,在技術前沿領域與美國等發達國家展開全面的競爭;另一方面又必須在趕超的同時,為一支規模龐大且受教育水平大幅度低于美國的勞動力創造充分的就業機會,這是一個兩難的抉擇。
三、后趕超時期我國自主創新型技術趕超的發展機會
在后趕超時期,面對國內外的多重挑戰,我國自主創新型技術趕超就必須尋找新的發展機會。這一方面需要立足于全球經濟變遷與技術體系演化尋找技術趕超的“機會窗口”,另一方面需要立足于轉軌與發展的大國背景探討我國技術趕超的比較優勢。
(一)后趕超時期我國自主創新型技術趕超的“機會窗口”
不同時期的技術發展機會能夠決定技術可能變化的范圍與全球經濟結構可能調整的幅度,這就會影響后發國家的技術趕超。從理論的角度看,只有在原有技術體系開始進入報酬遞減階段進而引發建立在這種技術基礎上的經濟系統開始緩慢發展或者停滯,經濟行為主體才有可能接受技術體系的軌道變革與經濟結構的全面調整。這也就是說,為了緩解市場的崩潰以及尋求經濟的再次快速增長,經濟長波中的蕭條不但能夠孕育技術軌道變革的全興機會,而且能夠引導全球經濟結構的大幅度調整,因此技術趕超的“機會窗口”一般存在于經濟長波的蕭條期[6]。在這個重要的戰略時期內,后發國家不但能夠超越現有分工體系的技術依賴與路徑鎖定,而且可以避免新興技術給經濟系統帶來的“結構性危機”,國家層面的技術趕超才有可能。
盡管始于20世紀90年代的信息技術突飛猛進,但這并不意味著經濟長波中技術體系的軌道變更與全球經濟結構的全面調整已經完成。從全球經濟的現狀來看,本輪金融危機的影響仍然存在,世界各大經濟體直到現在仍然處于低迷狀態,經濟系統何時能夠走出本輪蕭條仍是未知。正如熊彼特所指出的那樣,經濟蕭條能夠迫使各個層面的經濟行為主體尋求技術變革。金融危機發生后,無論是工業化國家還是新興市場國家,都將加大技術創新與發展新興產業作為振興國內經濟并搶占新一輪國際競爭制高點的突破口,正在加速新興技術與產業的戰略布局。其中,美國提出了以新能源為主導的“新興產業革命”與“再工業化戰略”,歐洲提出了“綠色技術”革命,日本提出了低碳與新能源革命。可見,信息技術的突破并不意味著現有技術軌道變更與全球經濟結構調整已經完成,相反2008年金融危機的發生與持續則意味著全球正面臨新一輪技術軌道變更與經濟結構調整的全新機會,有些學者甚至認為全球經濟系統正處于第三次工業革命的前夕。不管是否承認,我們實際上已經處于一場可能改變全球經濟格局的轉變時期[7],后發國家技術趕超的“機會窗口”正在打開。因此,我國自主創新型技術趕超就必須充分利用這種“機會窗口”。
(二)后趕超時期我國自主創新型技術趕超的比較優勢
盡管我國自主創新型技術趕超需要面對后發國家的比較劣勢,但作為一個轉軌中的發展大國,國內經濟系統的動態演化也為我國自主創新型技術趕超提供了新的比較優勢。長期以來,新古典經濟學中(國家)比較優勢主要集中于勞動力、資本或技術等生產要素方面;但在開放的經濟條件下,比較優勢并非只是勞動力、資金與技術,一個國家市場規模的大與小也是一種重要的比較優勢[8]。從創新經濟學的理論邏輯來看,市場和消費者在接受程度上的不確定性要遠遠高于純粹技術上的不確定性,技術創新的演化需要完成優勝劣汰的市場選擇。在這個過程中,通過特定的消費群體、一定的市場規模及其增長率、特定商業環境等的多樣性組合,主權國家的本土市場能以不同的方式刻畫技術創新并影響新興技術的“達爾文”選擇。加之技術創新本就存在“需求拉動假說”。從這個邏輯出發,具有規模效應的本土市場不但能夠影響國內企業的規模報酬遞增,并內生誘導國內市場分工與企業技術能力的發展;而且可以影響技術創新的全球市場環境與國際經濟規則[8]。美國經濟學家保萊·塞羅就指出:誰擁有了21世紀潛力最大的國內市場,誰就有資格參與和領導制定國際市場體系運行的各種游戲規則[9]。
從我國經濟系統的現實狀況來看,伴隨改革以來國家經濟的快速發展,尤其是近年來城市中等收入群體的出現與擴張,我國正在由制造業大國轉變為全球最主要的消費型經濟體之一。根據國家商務部的預測,2020年我國將超過美國成為全球最大的新興市場(Emerging Market)。因此,伴隨我國本土市場的整體規模逐步位居世界前列,并扮演全球產品購買者的角色,本土市場規模已成為我國最大的比較優勢[10]。目前,這種市場規模的比較優勢不但具有影響世界經濟與政治格局的能力[11],而且可為我國化解國內就業創造與前沿技術研發的“兩難抉擇”提供新的機遇。在這樣的背景下,我國自主創新型技術趕超就必須充分發揮本土市場規模的比較優勢,并以此強化對“機會窗口”的把握及其利用。
四、后趕超時期我國自主創新型技術趕超的政策取向:基于發展機會的選擇
鑒于成功的創新政策需要應對市場、公共機構、商業環境與發展階段的改變所帶來的各種挑戰,在后趕超時期我國技術趕超的政策選擇不應直接關注于那些本質上難以預測的具體創新事件,而應定位于合適的創新過程。這也就是說國家層面的政策取向需要重點關注以下兩個戰略性方面:一方面是發展經濟行為主體充分利用信息和訣竅進行技術創新的能力,增加創新系統的知識生產與傳播;另一方面是通過降低交易成本來改變經濟行為主體的技術創新的邊際收益,激勵創新系統的知識生產與傳播。從這個邏輯出發,并立足于技術趕超的多重挑戰與發展機會,我國自主創新型技術趕超的政策取向就應該聚集于創新系統的能力建設,致力于經濟系統的市場環境、制度環境與組織環境等創新框架條件的改善,并在社會變革方面引入廣泛的創造性調整與實驗等。
(一)聚焦于創新系統的能力建設
1. 致力于企業的創新能力建設,構建以企業為主體的國家創新系統。在技術趕超的過程中,政府積極主動地參與創新活動固然重要;但縱觀國家技術趕超的歷史,沒有哪個國家單純依靠公共科研機構或國有企業取得了成功,更多的趕超還是依賴那些渴望沖擊技術前沿的私營企業的集體行動[12]。目前,我國的創新系統仍然處于由公共研發機構為主導向以企業為主體過度的轉型中,私營企業或中小企業的創新能力還十分薄弱,中小企業在技術創新過程中的“助產婆”作用還沒有得到應有的發揮。從這個邏輯出發,在后趕超時期,自主創新型技術趕超就必須推動我國私營企業或中小企業在國家創新系統中發揮更大的作用,即需要致力于企業的創新能力建設,通過提升企業的研發能力、吸收能力與學習能力等,構建以企業為主體的國家創新體系。
2. 增強公共科研院所在知識生產中的作用,完善國家創新系統。與私營企業在國家創新系統中所扮演的角色不同,公共科研院所(包括高等院校)需要在基礎研究、應用研究與戰略性技術發展中扮演領導角色,并承擔高風險與非獨占性的知識生產任務。同時,考慮在后趕超時期我國自主創新型技術趕超的戰略需要,公共科研院所還需要發揮更大的作用,即通過與私營企業的戰略合作增強我國企業的創新能力,以及在培養高水平的科技創新人才等方面發揮重要作用等[13]。正是基于這樣的考慮,聚集于創新系統的能力建設也需要通過重塑教育體系,構建適合現代公共科研院所創新的管理與資助體系等方式,擴大通用知識生產與非獨占性創新的生產,增強公共科研院所在知識生產中的作用。
3. 強化公共R&D資源在創新過程中的乘數效應,優化公共R&D資源的配置機制。在創新系統中,R&D資源是知識生產與技術創新的核心要素,其配置效率能夠影響國家創新績效與技術趕超,因此提高公共R&D資源的效率就尤為重要。由于公共R&D資源能夠改變私人部門的R&D,并在創新過程中具有明顯的乘數效應,聚集于創新系統的能力建設就必須通過擴大公共R&D預算、明確公共R&D資源的優先性資助領域、優化公共R&D資源對私人部門R&D的經費支持等方式,進一步完善公共R&D資源的配置機制。
(二)致力于完善經濟系統創新的框架條件
1. 完善市場激勵規則。在技術創新的過程中,創新并不是經濟行為主體的目標,而是其實現利潤最大化的一種手段。這也就是說,只有預期技術創新能夠帶來最大化價值,企業才會做出創新決策。為充分發揮我國本土市場規模的比較優勢并確保企業強烈的利潤動機能夠有效轉化為強烈的創新動機,正確的市場激勵機制就是必不可少的外部條件。因此需要通過放松管制、鼓勵競爭與發揮私人部門更大作用等措施,激勵我國企業將技術創新作為商業戰略的核心,構建適應我國自主創新與技術趕超的市場規則[8]。
2. 建立高效的知識產權保護體系。在技術創新的過程中,盡管知識產權只是保護私人獨占,但卻能夠促進更大的公共利益,即能夠吸引更多的知識密集型私人投資并激勵經濟系統內部更多的自主創新。因此,我國自主創新型的技術趕超就必須把建立高效的知識產權保護體系作為一種重要的手段,通過加大知識產權執法與保護力度,完善技術資本參與要素分配等措施,增強經濟系統的創新動力。
3. 完善風險投資的生態系統建設。無論是采用、改進還是創造新技術,創新活動都需要融資。在這個過程中,盡管外部融資并不能解決創新企業的所有融資需求,但由于外部資本愿意且能夠接受技術采用、改進與創造過程中的高風險,這種風險投資不但在激勵企業創新過程中發揮著強有力的作用,而且在促進商業創新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因此需要通過與機構投資者的密切合作、擴大風險投資基金的來源、支持創新型企業的建立與創新產品的市場開拓等途徑,強化風險投資促進商業創新的重要作用[12]。
4. 完善創新導向的政府采購政策。在技術創新的過程中,創新導向的政府采購能夠促進技術創新并加速創新型產品或服務在經濟系統中的滲透。考慮到我國政府在經濟系統中的權威地位以及引導形成公共需求的巨大潛力,現有的創新導向的政府采購作為鼓勵技術創新的一個工具還沒有得到充分有效的利用。因此,構建自主創新型技術趕超的框架條件就需要完善創新導向的政府采購,充分發揮公共需求對技術創新的激勵作用。
5. 強化技術或產業的標準建設。在技術創新的過程中,政府或非政府的標準制定也能夠激勵企業的創新需求。世界銀行的研究表明,嚴格的標準能夠催生具有國際競爭力的專業化制造與服務型企業[12]。由于標準的確立需要最好的技術、強大的知識財富與廣闊的市場需求,我國在標準制定方面具有本土市場規模的比較優勢。因此,構建自主創新型技術趕超的框架條件就需要通過技術標準、產業標準或產品標準的國家供給或非政府供給,強化技術創新與趕超在計量、標準、測試與質量(MSTQ)方面的外部激勵。
(三)引入廣泛的社會變革
1. 加快形成一個高度市民化的開放社會。用當代的眼光來看待美國的技術趕超,一個不容否認的事實就是當時存在堅實的群眾基礎支持技術趕超,整個社會是一個開放且充滿活力的社會,變革和進步常常受到追捧。從這個角度出發,服務于技術趕超的創新政策就需要預設政府對市民化社會的廣泛保護,通過保護公民的財產權和其他古典自由主義權利、提供公民之間交往溝通的廣闊平臺、強調公民的政策參與以及參與能力等,激發所有參與者的靈活性與創造性來實現我們趕超的目標[14]。
2. 促進社會、經濟系統與創新系統的聯接發展(Connected Development)。在一個開放且聯系日益緊密的社會中,技術、產品與服務的發展越來越與消費者的需求結合在一起,這不僅只是企業以顧客為主的活動,顧客與社會的廣泛參與也成為技術、產品與服務開發的一個重要部分[15]。這種聯接的發展能夠促進各種跨領域的技術融合,因此也日益成為創新政策中的一個關鍵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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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曹華青
Abstract: When developing country closing to technological frontier, there is slow development stage after quick catching-up,so developing country need stronger independent innovation. As a great nation in the course of developing and shunting, China has entered late period of technology catching-up. At this stage, the technology catching-up in China's independent innovation need face multiple challenges, but global economic changes and technology system evolution for our technology catching-up provides a new "window of opportunity" and comparative advantage. Basing on the challenges and opportunities, we must choose the path of developing burgeoning industry and reforming mature industry, and reform the policies by focus on capacity building innovation systems,improving the framework conditions for economic system, and introduction of a wide range of creative adjustments and experiments, etc in the social reform.
Key words: Late period of catching-up; Technology catching-up; Development opportunities; Policy optio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