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延紅
人類從事科學研究,探求新知的過程從一個側面看也是發現常識、逼近常識、接近常識、利用常識的過程。像“地球繞著太陽轉”,可以說是一個最“常”不過、婦孺皆曉的常識,然而它由“異端”變為常識,卻經過了怎樣一個漫長而驚心動魄的過程啊!
在這個意義上,“課堂屬于學生”這個道理的普及與“地球繞著太陽轉”十分相似。
當然圍繞“課堂屬于學生”,雖未曾有過血腥的、慘烈的爭論場面,但你能說它所面對的反對勢力沒有“地心說”一派那么強大和頑固嗎?恐怕不能。“地心說”早已見鬼去了,而在明里暗中對“課堂屬于學生”觀點持不合作、反對抑或挑戰態度的卻大有人在。可以說,這也正是導致課程改革推進不力、大面積教學效率長期低迷不前的一個非常重要的甚至決定性的原因。
構筑課堂的目的何在?當然是為了學生的增長知識,為了學生的成長進步。就好像構筑一個屋子的目的是讓主人遮風避雨,取暖防寒。我們說屋子屬于主人,誰都不會持有異議;那么說課堂屬于學生,又有什么理由投去一瞥懷疑的目光?
有人說:難道課堂就不屬于教師嗎?問得好!但它的“潛臺詞”(是師為主、生為客)及其所蘊含的觀點或許就是課堂沒能“回歸”主體(學生)的根本障礙所在。
表面上看課堂屬于教師沒有什么錯。但一旦我們認識到,如果沒有學生,課堂和教師就失去存在的必要和意義,那么我們就會清楚地發現,學生才是課堂的終極目的對象,而教師只是實現目的的手段和途徑,或者比喻成橋梁和紐帶。
作為“中介”的教師是不具備主人資格的,是不應該獲得“歸屬”權力的,那么他的角色應怎樣定位呢?我想,既然教育是為人(學生)更好地生存,那么,把教師定位于“守護者”、“服務者”、“促進者”、“協作者”等角色是很合適的。鑒于此,人們提出三個“一切”(即“一切為了學生,為了一切學生,為了學生的一切”),我以為深得教育“三味”。
課堂屬于學生。但“學生不是一只筐,什么都可以往里裝”,課堂必須有學生的高度參與,而且要做到全員參與(不是個別尖子學生的參與),全程參與(不是一時半會的參與)和有效參與(不是形式主義的參與)。課堂教學絕不能是教師的表演(更不能是他的“獨角戲”),不能是事先預程序的再現。我個人主張,在一般課堂上,學生參與(這里指發言與其余聽課之外的活動)時間不能少于二分之一。
課堂屬于學生。既然如此,他就不應該有下人的拘謹、奴仆的膽怯、童媳的壓抑。他應該投入洋溢四周的自由輕松的氛圍,他應該享受汩汩而來的、欲罷不能的詩意和幸福。而現實中、我們許多課堂如戰場,強調的是紀律嚴明,要求的是正襟危坐,學生如履薄冰,戰戰兢兢……我曾把某些教師比作“教育警察”。更有甚者,有的教師在學生的眼里竟變成“教育的魔頭”。有他們的存在,課堂就不是學生們的“家”,縱使是“家”,也是一個冰窖般讓學生畏而遠之的“家”。于是,他們只能成為“一個不回家的人”。
課堂屬于學生。因此,課堂應該是學生生活和生命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未來學生生活技能的操練場,是學生未來人生閱歷的實習地。所以,在課堂里,我們不僅要讓他們學到知識,還要讓他們學會生活,為他們營造必要的交際場。讓他們學會交往,甚至學會“理論”,學生爭吵。“赤橙黃綠青藍紫”,少了一色,就無七彩生活;“酸甜苦辣咸”,少了一味,也無五味人生。哪怕你給予他們的永遠是火紅的熱情,是蜜糖的甘甜。所以,真正的課堂還要讓學生擁有多種生活的體驗、多種情緒情感的體驗,讓學生擁有解開疙瘩、戰勝挫折的經歷,體會“苦樂年華”的滋味。
課堂屬于學生。孩子把小手背在身后,一直以“坐如鐘”的姿勢紋絲不動地看著教師,盯著黑板,或者當教師問題一出,大家異口同聲……這是多么“令人醉心”的教學場景,是多少公開課贏得滿堂喝彩的教學鏡頭,但我以為,這恰恰是對人性的善意嘲諷,甚至是對人性的惡意戕殘。好的課堂永遠是人性的,人道的,而上述課堂卻剝離了人之為人的本質和特征,又哪里能實現還課堂于學生的教育追求?在這樣的教學情景中,課堂非但不屬于學生,而且也不屬于人類。所以,“課堂屬于學生”要義之一就是“課堂屬于每一個鮮活的、富有個性的生命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