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家庭農場的發展困境與對策研究

【三農問題聚焦】

我國家庭農場的發展困境與對策研究*

王 肖 芳

摘要：家庭農場的本質是擴大的農戶家庭經營模式，它既具有傳統農戶家庭經營的所有優勢，又克服了農戶家庭經營存在的弊端；既可以激發農民對新技術、新知識的需求與推廣，又有利于農村土地的規?；?、集約化，實現規模經濟，確保國家糧食安全。2013年中央一號文件為家庭農場建設提供了新的契機，但家庭農場的發展在土地、人才、資金等方面面臨諸多困境，必須完善土地流轉制度，構建土地保障新機制；加強新型職業農民培養，創新人才支撐體系；完善各項扶持政策，創新金融支撐體系，以促進我國家庭農場發展。

關鍵詞：家庭農場；土地流轉；新型農民

中圖分類號：F323.9文獻標識碼：A

收稿日期：2015-08-06

基金項目：*河南省哲學社會科學規劃項目“河南省家庭農場經營模式與管理制度創新”(2015BJJ053)；河南省教育廳科學技術研究重點項目“河南省家庭農場科技選擇與應用研究”(15A790013)；河南教育學院重點學科建設項目。

作者簡介：王肖芳，女，河南教育學院工商管理學院副教授(鄭州450002)

我國“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實施，充分調動了廣大農民的生產積極性，在較短時間內不僅解決了廣大農民的溫飽問題，而且促進了糧食產量的持續增長以及農產品種類的不斷豐富。但隨著生產力的深入發展，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下所呈現的土地零碎化、塊狀化、規模過小，農民增收困難等問題日益顯現。同時新一輪的工業化與城鎮化浪潮“卷走”眾多農民，大量農業勞動力向城鎮非農產業轉移，農村“撂荒化”“空心化”“老齡化”的現象也日益突出。據統計數據顯示，2013年全國流動人口達到2.45億，其中農村戶籍人口占81%，“80后”新生代農民工已占到勞動年齡流動人口的一半。未來農村“誰來種地”“怎樣種地”，我國用什么方式構建新型農業經營體系以確保國家糧食安全已成當務之急。農業生產力的進一步發展客觀上要求建立與之相適應的農業生產關系，黨的十八大報告提出,“發展多種形式規模經營,構建集約化、專業化、組織化、社會化相結合的新型農業經營體系”。黨的十七屆三中全會、2013年中央一號文件提出了鼓勵和支持承包土地向家庭農場等農業適度規模經營主體流轉。作為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的家庭農場不僅具有家庭經營優勢、適度規模經營優勢，而且有商品化經營優勢，符合當前農業生產發展的特點，對家庭農場的研究愈加迫切。

一、我國家庭農場的發展現狀

家庭農場一詞源于歐美國家，中外學者對其理解不盡相同。筆者認為，家庭農場是在堅持土地公有制前提下，以土地流轉為保障，以經濟、生態、社會協調發展為目標，以農戶家庭為基本生產經營單位，以家庭成員為主要勞動力，從事農業規?；?、集約化、商品化生產經營和現代企業管理的法人經濟實體。它是家庭聯產承包制的深化和發展，是家庭經營層面農業生產要素的優化整合。

從世界農業發展規律看，無論是發達國家還是發展中國家，絕大多數國家采用的都是以家庭農場經營為主體的農業生產經營方式。在發達國家，家庭農場的發展已有百年歷史，生產的自動化、信息化、專業化程度較高，服務體系較為完善，家庭成員的文化素質較高。發達國家家庭農場之所以發展較好，除了國家政策的支持，全民的環保意識和糧食、食品安全意識是不可或缺的因素。綜觀歐、美、日等已經實現現代化的國家，家庭農場占農業經營主體的90%以上。據美國農業部最新數據統計，目前在美國的220萬個農場中，家庭農場占比為98%，從農場經營規模來看，平均面積是2428畝，其中大型農場的平均面積達10896畝。雖然大型家庭農場僅占農場總數的10%，卻貢獻了60%以上的農業總產值，這說明農場利潤與經營規模高度相關。

當前，我國要實現農業現代化也必須充分借鑒國外農業發展經驗，構建適合我國國情的新型農業經營體系，走具有中國特色的農業發展道路。2013年中央一號文件明確的農業“家庭農場”經營理念，是我國農業生產發展到一定階段而產生的與本國國情相適應的規模經營理念，符合時代發展的需求，得到了各級政府的重視，為我國保障國家糧食安全、加快農業現代化指明了道路。實際上，1987年中央文件《把農村改革引向深入的決議》就曾提出有條件的地區可以興辦適度規模的家庭農場，探索土地集約經營的經驗。從此，家庭農場開始在上海、蘇南等沿海發達地區的集體土地上興起。2008年黨的十七屆三中全會再次明確土地制度是農村的基礎制度，允許農民發展多種形式的適度規模經營，有條件的地方可以發展家庭農場等規模經營主體，家庭農場引起了人們的再次關注。特別是家庭農場在2013年中央一號文件再次出現，明確指出鼓勵承包土地向家庭農場流轉。

中央的政策支持再次激發了廣大農民的生產熱情，家庭農場得以快速發展，全國各地在實踐基礎上形成了五種典型的家庭農場模式，即松江模式、慈溪模式、郎溪模式、武漢模式和延邊模式。2007年年底上海市松江區開始在糧食生產農戶中試行“家庭農場”制，并于2008年年初率先制定并實施《關于鼓勵發展糧食生產家庭農場的意見》。此后，其他地方相繼出臺相關支持政策，出現了一批具有現代農業企業特征的家庭農場。2008年10月，河南省出臺了《關于進一步推進農村改革發展的意見》，把鼓勵發展家庭農場作為全面加快農村改革發展步伐的重要措施。目前，全國尚無家庭農場的準確數據，2013年3月，農業部對全國家庭農場發展情況開展了統計調查，結果表明，截至2012年年底，在全國符合調查條件的87.7萬個家庭農場中，平均每個家庭農場經營規模200.2畝，是家庭承包平均經營規模7.5畝的約27倍，主要以種養業為主。相對于普通農戶，家庭農場的經濟效益十分明顯。2012年全國家庭農場經營總收入為1620億元，平均每個家庭農場為18.47萬元。其中，上海市松江區已有家庭農場1173戶，經營面積占全區糧田面積的77.3%，戶均經營面積114.1畝，戶均年收入10.1萬元。郎溪縣為加快家庭農場建設，在全縣每年優選10個家庭農場，為每個農場投入項目資金3萬元，開展示范家庭農場建設，以起到示范帶動作用。

但家庭農場的制度建設，尤其在登記管理方面，遠遠落后于實踐。例如，在農業部調查統計的87.7萬個家庭農場中，僅有3.32萬個被有關部門認定或注冊。同時，家庭農場的經營規模相對較小。據農業部統計，全國符合統計條件的87.7萬個家庭農場中，76.8%的家庭農場經營規模在100畝以下，其中經營規模50畝以下的占50%以上。此外，據農業部統計數據估算，家庭農場畝均年收入約為920元，人均年收入約2.6萬元，土地和勞動生產效率與發達國家相比仍然很低。

二、我國家庭農場的發展困境

總體上看，全國家庭農場雖然為數不多，但它的引領示范效應已經開始顯現。然而就目前而言，我國的家庭農場仍處于探索階段，家庭農場的發展尚面臨著諸多困難。

1.土地流轉障礙較多

土地是發展家庭農場的首要農業生產要素，如何有效配置土地資源，進行土地流轉是首先要解決的問題。土地流轉是指附屬于土地之上的相關權利的流動和轉讓。實行土地私有制度的國家，一般允許土地買賣和交易。我國土地流轉主要是在土地公有制的前提下，不改變土地的所有權，實現土地相關權利的流動和轉讓。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2004年修訂)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土地管理法》的規定，我國全部土地實行社會主義公有制，即全民所有制和集體所有制。任何單位和個人不得買賣土地，但土地使用權可以依法轉讓，為土地流轉提供了法律保障。土地流轉可分為城市土地流轉和農村土地流轉，本文分析的是農民土地承包經營權的流轉。土地經營權的流轉有利于農村土地向具有農業生產比較優勢的家庭農場等新型農業生產經營組織集中，而農民作為擁有土地承包經營權的主體，也可以從事其他經營，發揮雙方各自的比較優勢，從而實現雙贏。

實行家庭承包經營責任制以來，農村土地的流轉就一直存在，大致經歷了私下流轉—自發流轉—規范流轉三個階段。但當前我國農村土地承包經營權流轉渠道仍然不暢，相當一部分農民不愿將土地進行承包、承租和有償轉讓等，究其深層次的原因，主要是城鄉社會保障體系差別較大，農民在戶籍、社保、住房等方面顧慮大，擔心失去生活依靠，加上小農思想的長期存在，不敢貿然把土地長期流轉。與此同時，隨著中國工業化、城市化的快速發展，廣大農村留守的婦女、兒童、老人作為一個特殊群體被戲稱為“386199部隊”，(38即婦女，61指小孩，99代指老人)。這個群體的出現形象地說明了廣大農村土地撂荒現象的嚴重性，一方面，廣大農村土地利用效率低下導致了土地資源浪費；另一方面，由于大部分地區土地呈條塊狀、分散狀，基礎設施差，往往一戶承包戶不愿流轉，土地的規?；碗y以形成，機械化和集約化就難以實施。此外，國外家庭農場發展經驗表明，家庭農場要實現與市場的良好互動和對接，必須依靠一系列的相關合作組織，即中介機構。而到目前為止，我國尚未有權威的國家級農村土地流轉中介組織主管和協調部門，也尚未建立和制定與農村土地流轉中介組織有關的法律、法規等，這些因素的存在均阻礙著農村土地的有效流轉。

2.農業技術人才缺失

懂科學技術的人才是家庭農場發展的原動力。國外發達國家的家庭農場主一般擁有農業大學學位，整體素質較高。與之相比，我國農場主的受教育程度相對較低。據2013年全國人口變動情況抽樣調查樣本數據(抽樣比為0.831‰)表明，文盲率(15歲及以上不識字的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為4.08%，而文盲人群基本在廣大農村。除了存在文盲人群外，廣大農民普遍受教育程度較低，科學知識匱乏，而受過高等教育的大部分新生代農民(包括農業專業學生)畢業或進城后，再回到農村務農創業的意愿不強。再者，在新型農民的培訓方面，存在著“硬件”不夠、“軟件”不足的問題。一方面，高等及高職、高專等院校農科專業招生難。據教育部統計，2012年全國中等農科專業學生占招生總數的10.35%，高等農科專業學生僅占招生總數的1.76%。另一方面，由于種種條件的限制，農場主職業培訓薄弱，先進的管理方法和科學知識不能及時得到學習與應用。這些因素的存在均嚴重阻礙著家庭農場的發展。

3.資金短缺問題突出

資金是家庭農場持續發展的保障。近年來，我國對“三農”的財政投入雖然在逐漸傾斜，但總體來說，“三農”基礎設施建設方面的財政投入所占國家基礎建設投資比重較低。據統計，2012年中央財政對農業農村基礎建設投資共支出5995.98億元，僅占中央財政總支出的9.35%。財政投入不足造成我國農業信息化、機械化程度低，農產品價格不穩等問題。此外，由于我國家庭農場尚處于初級階段，家庭農場的融資渠道沒有其他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寬，資金短缺問題突出。孫雯等曾提出：“在選擇范圍相對寬泛下，銀行金融服務并不會向家庭農場傾斜，特別是當前家庭農場基本僅停留在概念階段，并沒有明確相關扶持政策?！笨傊?，家庭農場融資難、農業保險機制不健全等問題嚴重阻礙了我國家庭農場的發展。

三、促進我國家庭農場發展的對策建議

1.完善土地流轉制度，構建土地保障新機制

2013年中央一號文件提出，“用5年時間基本完成農村土地承包經營權確權、登記、頒證工作，妥善解決農戶承包地塊面積不準、四至不清等問題”。全國各地應以此為契機，結合當地實際情況，加快土地流轉制度改革，真正推動土地的適度規模經營，促進家庭農場發展。要進一步完善《中華人民共和國農村土地承包法》，穩定和完善土地承包關系，完善家庭農場的登記制度，明確認定標準、注冊辦法、扶持政策等。

建立土地流轉服務中心，培育各類相關中介服務組織。特別是應積極構建縣(市)、鄉(鎮)、村“三級”農村土地流轉服務中心,為農民及時提供有關土地流轉的市場供求信息、土地資源信息等，提供政策、技術、合同等咨詢服務和相關培訓。同時政府應減少對土地流轉中介服務組織的行政干預，使土地流轉渠道更加暢通。據調查，目前，河南省漯河市已建立縣級土地流轉服務中心4個，鄉級土地流轉服務站22個，縣級土地流轉服務大廳2個，鄉級土地流轉服務大廳18個。這些土地流轉機構主要為土地流轉雙方提供合同鑒證、信息咨詢等服務，大大推進了當地土地流轉的進程，同時維護了土地所有者的合法權益，真正做到了“一切為民”。

建立農村人力資源招聘市場，加快農村富余勞動力的轉移，減少農民對土地的依賴性。同時加快醫療、保險等社會保障體系建設，消除農民離開鄉土的后顧之憂，為農村土地轉移創造更好的條件。

2.加強新型職業農民等人才的培養，構建人才保障新體系

新型職業農民是農業現代化建設的重要人才支撐，2012年中央一號文件首次提出了“大力培育新型職業農民”，2013年中央一號文件再次明確提出“著力加強農業職業教育和職業培訓”,其目的就是要培養符合現代農業發展要求的生產經營者隊伍，確保家庭農場發展后繼有人。大力培育新型職業農民，首先，從理念宣傳著手，結合當地實際情況，讓廣大農民充分認識到家庭農場是增加農民收入、推進農業現代化的有效途徑，從而提高農民興辦家庭農場的積極性。其次，在培訓內容、培訓方法上進行創新，一方面，堅持因地、因人而異的原則，對不同類型和層次的職業農民實行不同培訓方式；另一方面，構建新型職業農民輪訓制度，每隔一段時間輪訓一次，保證他們及時汲取新知識，獲取新信息。

同時，借鑒國外經驗，盡早頒布關于培訓的法律、法規，如借鑒荷蘭的做法，將農業教育與基礎教育緊密結合，小學高年級階段就開展預備農業職業教育。改革現行的高考制度，建立人才長效機制，充分發揮農業職業教育、農業職業院校的功能，真正做到產、學、研相結合。對報考農科專業的學生以及“農村學生村官”的選拔給予相關政策的傾斜，鼓勵、引導學生報考農業院校，畢業后經營家庭農場，確保家庭農場的健康發展。采取公費培養或學費補貼、信貸優惠等方式，鼓勵中、高等學校特別是農業職業院校畢業生、農村實用人才等興辦家庭農場。建立新型農民培養的專項資金，為家庭農場的“養分輸送”提供有力支撐。

3.完善各項扶持政策，創新金融支撐體系

農業部2014年出臺了《農業部關于促進家庭農場發展的指導意見》，明確指出在我國家庭農場作為新生事物，還處在發展的起步階段，當前主要是鼓勵發展、支持發展，并在實踐中不斷探索、逐步規范。要從管理、扶植、服務以及金融方面加強對家庭農場的支持。

首先，加大資金扶持力度。積極組織農村信用社、農業銀行等涉農金融機構，從家庭農場金融需求特點著手，深入調查研究，創新農村金融制度，加強國家支農、惠農相關政策向家庭農場傾斜，簡化資金流程。具體實施措施如下：一是加大專項補貼的比重，對家庭農場進行低息或免息貸款；二是加大對農作物等農業保險保費的保障，做好農產品市場行情預測工作，建立農產品價格支撐體系，提高家庭農場抵御市場風險的能力；三是運用各種信息化手段構建農產品信息平臺，拓寬市場營銷渠道。引導多元化投資體系進入家庭農場。完善家庭農場糧食生產的風險評估機制，創新財政補貼和轉移支付方式，讓家庭農場生產糧食的收益預期不低于從事非農生產的收入。

其次，構建家庭農場管理服務制度，以增強扶持政策的準向性。一是建立家庭農場檔案，對農場主的資格、經營規模、管理水平等提出相應要求，明確家庭農場認定標準。二是積極創建示范性家庭農場，提高經營管理水平。

最后，構建家庭農場的社會化服務體系，及時為家庭農場引進優良品種、提供先進技術等。積極落實家庭農場建設有關項目的設施用地、稅收優惠、財政補貼、信貸支持等相關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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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瑜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