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放咆哮的欲望
——淺析影片《Life of Pi》

◎勞彥霖

釋放咆哮的欲望
——淺析影片《Life of Pi》

◎勞彥霖

曾經，觀眾驚艷于《臥虎藏龍》，詫異于《綠巨人》，卻又感動于《斷背山》，當看到《色戒》這個題材的影片還不由得為他捏一把汗，從最初“家庭三部曲”到時至今日的《Life of Pi》，李安導演向觀眾展示了各色人物以及他們截然不同的人生經歷，在這些電影當中甚至很難去陳述影像風格上有什么一脈相承的特點，從類型上劃分也天差地別，如果非要給所有影片都貼上共同的標簽，恐怕只剩“情感”，而他本人對自己所有作品的解釋聽起來還都頗為簡單，“每個人心中都有……”這仿佛已經是個屢試不爽且萬能的答案。李安導演提過他拍攝前不會首要考慮風格，而是專注于人物心理，角色間的關系發展和情感走向，也許正是以他無功利平和誠懇的姿態去講述傳統倫理道德、家庭觀念、兩性關系、人生信仰等主題，不帶任何攻擊性細膩綿長的情感表達，可以讓東西方觀眾心甘情愿全盤接收。

“心有猛虎，細嗅薔薇”——關于人性二重性

“人性”是哲學與宗教探討的中心話題，善性與惡性，神性與獸性，都是人性的二重性問題。人一方面由于動物相同的求生本能，有著赤裸裸的物質欲望，另一方面又有與物欲追求和滿足方式上不同于一般動物的特點，有物欲滿足后的超越物質需求的精神追求。現實中的人性，是善性與惡性、神性與獸性不同比例的結合體。

“性本善”與“性本惡”從古至今被眾多哲學家思想家廣泛關注，總體爭議焦點都集中在對善與惡兩個極端點的認識上。派在求生欲望的作用下曾想置老虎于死地，這可以被認為是性本惡的一面，但很快他改變主意又將理查德?帕克救起；老虎在影片中作為人類倒影的象征，旅程中把豺狼、斑馬和猩猩吃掉，它屬于性惡的代表，但在長達幾百天派耐心照顧下，直至漂流結束，理查德?帕克最終都沒有對派做出危害性舉動，其實就說明了“性善”“性惡”二者相克相生，互相轉化。

中年派前后向作家講述了兩個不同版本的故事，當然故事中日本貨輪都遭遇風暴沉沒，他失去家人，也遭受痛苦磨難。他想知道作家更偏好前者還是后者，當作家回答是有老虎的那一個，中年派緊接著補充道，“謝謝你相信上帝”。除了前一個故事比后者更驚心動魄寓意深刻以外，作家同時對人性與獸性共存狀態是秉持接受認可的態度，影片這個段落不僅僅回歸到哲學探討的中心命題上，把宗教因素又融合了進來。

意象“虎”

1．理查德?帕克名字由來。中年派一開始提到老虎是用理查德?帕克這個名字，用法特殊不單吸引那個作家的注意，同時也勾起觀眾好奇心。老虎本名為Thirsty，譯為中文就是渴，由于填寫信息失誤，陰錯陽差才成了理查德?帕克。年少時派到教堂偷喝圣水，神父走來對他說了一句，“You must be thirsty”，表面上可以理解為你一定是渴了，但仔細將前后細節勾連起來，其實這句話便是指，你就是Thirsty，也就是說派即是老虎，人獸間的關系被文字信息多重含義一語道破。

2．人自身倒影。理查德?帕克首次出場是從派想給它喂食與它建立友誼的舉動開始，派的父親及時趕到將他制止，并讓派與拉維（派的哥哥）目睹猛獸吞食動物兇殘的畫面，他們被迫接受人與動物之間無法做朋友的事實，喂食過程被迫中斷使派探索的結果無疾而終。他父親訓斥道，“當你看著它的眼睛，你能看到的只是你自己的倒影”，把人性一分為二，這無疑又間接傳達了人性與獸性實為共存的訊息。除此之外，影片中還有兩處鏡頭也表現了相同的意思。

少年派在與老虎交鋒中第一次處于領先地位，是他成功要回原本屬于自己的救生艇。理查德?帕克在海中不停掙扎，派舉起錘子欲向它砍去，但隨即馬上否定了自己的行為，或許是他們之間短暫凝視讓派看到了理查德?帕克眼中同樣強烈的求生信念。

某個晚上，理查德?帕克看著平靜湖面自己的倒影，派也俯身望向深不見底的湖面，這兩個同樣景別的面部特寫鏡頭剪輯在一起，也很自然令觀眾把他們的關系聯系起來，水中倒影把派內心回憶的各種元素一一呈現。全片臺詞不多，首先人與動物之間沒有辦法用語言溝通是原因之一，其次人物情感用畫面表現更耐人尋味。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關于開頭鋪墊的兩個故事

相比起海上風暴等高潮段落，影片前奏的鋪墊被不少觀眾認為有些冗長拖沓，但每部電影的畫面、情節都是導演精心設計刻意為之的結果，最初鏡頭對準動物園令觀眾置身于奇幻的大自然世界，對派與眾不同的生活環境有基本了解。隨后兩個故事為劇情展開起到的作用也顯得尤為必要。

1．派對名字的解釋：故事背景是印度作為法國殖民地，當地人開始學習法語，派的名字源于法國游泳池“Piscine”，而發音與英文中“小便（Pissing）”相類似，導致他成為同學們的笑柄，于是他決定給自己改名叫“派”。派的發音對應了數學中“π”，隱含無限之意，為他后來在海上漂流制造無限可能打下伏筆。非常有趣的是，派分別在三堂不同的課上來解釋他自己名字的含義：首先是法語課，強調法國，觀照了殖民地下要學習法語的現狀，而后日本貨輪上的法國廚師，是派第二個故事中吃人的形象；其次是地理課，提供他在海上漂流時有足夠知識判斷洋流方向的依據；最后是數學課，派帶領所有同學一起背誦無理數，隱喻了人生未知性與變化無常，而他能夠背誦那么多位圓周率，足見他的聰明才智是艱難漂流中可以想盡各種辦法生存下來的原因之一。

2．動物園喂食：在動物園出生，在動物園長大，自小派與自然接觸的機會多于常人，那個環境賦予了他渾然天成與動物溝通的能力。當給理查德?帕克喂食被父親發現并怒斥之后，派首先試圖接受人獸間不能做朋友的事實，父親以“過來人”身份經驗豐富，這就為后來海上漂流他沒有用兒時天真的態度對待理查德?帕克進行鋪墊，否則他可能沒有機會開始漂流歷程就先被老虎吞食了；其次是漂流中派對喂食的可能性經行第二次探索，畢竟在動物園中，他對老虎的認知是父親給予的，并非他親身經歷，只有當老虎的食欲得到滿足，他們才有一起生存下去的希望。兩方面的因素綜合很好解釋了派能夠在海上與老虎共同生存二百二十七天的原因。

第一次觀看影片的過程中打心底百般抗拒分散精力去解讀導演在每個細節的處理，隱喻等意義，只為全心投入在畫面和劇情里，甚至看完以后一度覺得用任何辭藻來描述它都顯得有些多余，它完美得如詩如畫，像夢境般奇幻卻又讓觀眾觸手可及。船難，好萊塢電影常有的題材，幸存，西方大片慣常的情節，李安導演即便只給觀眾一個簡單的少年漂流故事就足矣，但他把宗教信仰、人性哲學、理想現實等深刻主題糅入影片中結合得天衣無縫，甚至將拍攝基地移至臺灣，他希望全世界觀眾都能看到，除了好萊塢，亞洲也能夠拍出這種效果的電影，僅憑這一點就足夠讓所有華人引以為傲。李安導演以他強烈的責任心，讓觀眾在他勾勒的夢境中一次又一次得到滿足。

（作者單位：中國傳媒大學）

(責任編輯 馮雪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