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鳴
我畢業的時候有一個標準就是要和優秀的人做有挑戰的事。當時只有一個感覺,要做有意思有挑戰的事,和優秀的人一起做。我總結出一個規律,你跟優秀的人共事,相處得更多,你就進步、提高得更快。
我們這一代,尤其到了最近幾年,跟在1980-1990年代之間創業的老一輩企業家面對的社會環境真的不一樣了。現在比較少聽到“做生意”這個詞了,現在叫“創業”,創建自己的事業,自己的公司,打造自己的產品。做生意、跑項目、找資源這種詞的頻率已經在下降了。上小學、中學時看雜志報紙聽得比較多的都是以“膽大敢闖”為主要特質的企業家,現在這個詞的使用比例也在下降。
詞語使用的變化足以反映兩個時代商業和商人的不同點,反映社會經濟環境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這種變化帶來的結果是新的企業出來,企業回歸到提供有價值的服務的本質上,創造價值換取好的收入。原來簡單的配置,使得很多行業效率很低,你只要去做事都會產生效率,所以才會出現“倒飛機”“運玉米”這種比較膽大敢干的方式,在那個時候,你可以聽很多商人聊天說,我是第一批賣電腦的,你是第一批搞外貿的,當時在某個領域第一批去做的人就會成功。
而現在,我們不可能通過干那些以前沒人去做,沒人敢做,或者沒人聽說過的事情取得成功,更多的是你要提供不僅是在中國,甚至是在全球都有競爭力的產品服務來打造自己的事業。
我們受過良好教育,對全球經濟的創新非常了解,知識更新也基本與全球同步,很少像以往的企業家那樣多元化發展,更多還是瞄準自己的核心業務,主要精力在制作產品上,懂產品、懂業務。目前公司日常管理我有做,但不是太多。在新的環境下,只要你做得好,產品服務有競爭力,自然就會有很多合作,不需要通過跑資源。市場合作已經成為普遍的意識,投遞一封郵件過去,跟對方說明自己的訴求點、合作點,不用一天,甚至幾小時內就會有回應。不像以前做任何事情都說先認識一個人再怎樣,我們這代企業家在跑資源上花的時間不多。
我們用年代來界定一類人的話,這個年代的人必定有一些共同屬性,這些共同屬性不僅體現在成長經歷上,還會通過這些成長經歷影響他現在的某些特質。在80后一代人成長過程中,市場經濟起步,但信息又沒有那么開放,他們一方面經歷了社會的、國家的變遷,另一方面又有機會接觸新的事物新的東西。我屬于比較愛獲取信息,愛折騰的那類人。雖然我不好動,但我主動。
我畢業的時候有一個標準就是要和優秀的人做有挑戰的事。很多人說我要賺到第一個100萬,一定要通過創業賺大錢,說實話,我對金錢的渴望沒有特別強烈,我對做技術做產品更感興趣。當時只有一個感覺,要做有意思有挑戰的事,和優秀的人一起做。我總結出一個規律,你跟優秀的人共事,相處得更多,你就進步、提高得更快。經常有人跟我說這個人在校成績不錯,編程不錯,挺優秀的。但真正要做產品要創業,這種優秀就不算優秀了。同樣做一件事情,比大公司做得更好,好很多,這才叫優秀。我更多地跟大我幾歲的人交流,像酷訊網創始人陳華、美團網CEO王興,比我大4到5歲。他們是70末,很多特質跟我更相近一些,關注的事也更接近。更老一代的企業家我接觸得比較少,他們可能更多地關注關系、資源,也有一些異類對新鮮事物更感興趣。如果我們把2000年以后的互聯網當作新經濟的話,他們更多的是用他們運作傳統經濟的思維來面對這個新經濟時代,這個思維不一定不對,因為他們的行業、企業就是這么運作的。
移動互聯網的創業一代和互聯網創業一代相比,時間更短,競爭更激烈。因為移動互聯網的興起是在互聯網之上,相關人才、產業條件都已經更成熟了,不像互聯網興起的時候沒有幾個好的技術人員,資本也不發達,經驗也少。這是一個極好的時代,因為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一個產業變化的高潮,很難說高潮的結果是好是壞,但至少會產生很多機會。
我想在移動互聯網興起的過程中做一個對用戶影響更普遍、更有通用價值的東西,我對如何分發更普遍的信息而不是垂直信息更感興趣。我沒有太想入口這個事情,如何幫助用戶更有效地獲取信息,這個事情本身就很值得關注。這源于對產品觀察的不滿足,我用Twitter、飯否、人人網都用得不滿意。比如說在使用社交網絡的時候,你會發現這個人老發一些養貓的照片,玩開心農場,我不感興趣,但他有時候發一些IT評論挺好的。
2009年我意識到機器通過大量學習是可以逼近人在某個領域的判斷力的。看到很多人工智能、數據挖掘、個性化應用的產品,雖然都不太成功,但挺有意思的。我覺得做超過人類智商的機器系統非常難,人的大腦是非常復雜的,但是在某一領域達到人的判斷力是有可能的。
算法是一個生命體,你要調教他,馴養他。這個想法我在2011年的時候才開始萌發,開始只是想怎么樣更好地滿足用戶對信息的需求,后來研究下去,用戶對信息需求有越來越多的特征,比如說,不同人的信息需求不同,同一個人在不同時間對信息的需求也不同。算法對特征規律的總結與存儲是要不斷訓練調教的,而且是因人而異的、動態的,就像一個自我演化的系統。你在看它(算法),它也在看你,它看你看得認不認真,并且不斷地在做感知、存儲、判斷這一系列動作。算法是社會化的,觀察你就能推導出他,因為你們有共享的特質。推薦系統很有意思,是活的,你做好了擺在那兒,它會越來越好。
算法確實有不靈敏的時候,提供一些你不感興趣的內容,但編輯也會編得不靈敏,一樣的。所以要給讀者機會實時反饋,不靈敏就劃掉,告訴我。如果發現最近給這個人推薦的老是不靈敏,這個用戶老是點不喜歡,我知道我這邊出現問題了,那我會觀察、改進。比如我系統寫出來說周五晚上給北京女性白領都推《中國好聲音》,發現很多用戶點不喜歡,那要研究為什么系統會有錯誤的結果,是不是某個代碼寫錯了。
如果你是一本雜志的主編,在地鐵上看到有人看你們的雜志,一個人這一頁看得好認真,折了一個角,還做了筆記。另一個人不喜歡看,翻了兩頁就丟一邊了。紙媒在給讀者創造內容的時候,也要觀察讀者,只不過一直沒機會。以后我們會給入駐今日頭條的媒體提供一個功能,可以看到實時流量和實時的人群變化,比如說一條新聞北京的媒體人都收藏了,上海金融圈很多人都點不喜歡。endprint
做今日頭條這類推薦搜索引擎的提升空間還很大,難度挺高,前面肯定不止一個對手,阻擋一個人會耽誤你往前。就像賽跑,你的目的不應該是擋住一個人,因為你擋住一個人,另外的人也會超過你。你應該盡可能地向前看,往前跑。目前還沒到競爭非常激烈的階段,方向上還會有演化。目前對我來說,如何把事情做好帶來的挑戰,比與其他人競爭更大。
未來基本上紙是肯定會沒的,報紙的紙。紙媒的發行量會下降到高峰時的個位數,百分之幾,這肯定會在一兩年內出現。紙媒的出路在于互聯網化,以在互聯網上的發行變現,尋找新的商業模式為核心目標。不要去糾結維持紙版的發行量。我們會跟優質內容合作,獲得好的商業變現。我們有機會建設一個面向移動的新媒體生態。今日頭條是一個平臺,起信息分發的作用。
對于今日頭條未來的發展,我希望它不僅僅推送人們感興趣的新聞,它還可以推送廣告,甚至推送商品。有人可能說今日頭條取了一個新聞媒體的名字,不能推廣告推產品,那Facebook也不是book嘛。在我眼里,一篇新聞是信息,一篇游記也是信息,一篇學術論文也是信息,一個你很需要的商品也是信息,只要是真實的,不欺詐的,我推薦給你并且標明是商品就可以了。當然,在推送過程中,我們會審核,假冒偽劣的東西肯定不行。
做今日頭條的時候沒有考慮它的商業價值,現在偶爾想一想。我商業敏銳不強,談判一般談不到很好的結果,覺得差不多就好了。不是很能估計對方的底線,對能夠產生利潤的空間的敏感度也不夠。現在我們公司有幾個談判很好的人了。他們沒來之前,我去談判都是不說,始終不說,讓對方說,說到我覺得OK。
談判的本質是博弈,我不善于用很強的語氣、語言技巧去影響人感染人。我也很少發現賺錢的機會,對市場對商業我都挺保守的。
我不喜歡特別抽象的詞,因為抽象的詞會掩蓋實際的含義,雖然抽象思維的效率更高。討論問題的時候,我也會避免不必要的抽象,除非指向很明顯。我覺得現在很熱門的“互聯網思維”這個詞太抽象,人們似乎想把它泛化到其他領域,其實我不太明白它究竟要表達什么意思。不同人嘴里的“互聯網思維”是不同的東西。
今年我32歲,現在的我需要把目光放得遠大一點,關注事物的本質,關注事物的未來走向,看這件事是不是長期有益的。如果只看短期利益,就很浪費時間。先做好幫用戶更好地發現信息這件事。(編輯/張本科)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