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岳峰

第六屆香山論壇2015 年10 月17 日上午在北京開幕,中央軍委副主席范長龍發表演講
2015年的香山論壇,規格前所未有的高。
這個最初只有學者參加的論壇,此次聚集了來自49個國家和5個國際組織共約500名官員、學者,其中包括14個國家的國防部長。
2014年的香山論壇結束后,中國軍事科學學會在廣泛收集國外代表意見的基礎上,召開了一次研討會,就香山論壇的開放程度、規格、辦會思路等聽取了各方意見,并為2015年的議題設置進行了廣泛的意見征求。
學者們的建議恰逢其時。
2014年的香格里拉對話會結束后,作為香山論壇的主辦方,中國軍事科學學會多次召開會議,商討香山論壇的升級問題。主辦方越來越意識到,一定要向世界發出中國的聲音,發出中國的好聲音。
參與香山會議籌備工作的呂晶華上校對《瞭望東方周刊》說,以前中國出去參加國際論壇,更多的是一種被動式的、作為客人的姿態發言,沒有多少主動權。在世界愈來愈多地想聽到中國聲音的期許下,中國有義務提供一個交流機會與平臺。
不會有不疼不癢的問題
年輕的中校李萌參與了香山論壇籌備至今的相關工作。
她告訴《瞭望東方周刊》,論壇需要足夠充分的學術準備。這一準備,需要結合亞太各國關切的議題,進行通盤考慮。
解放軍軍事科學院研究員陳學惠對《瞭望東方周刊》記者解釋說,議題要充分考量上屆香山論壇的情況,及近一年來的國際格局。“通過大量議題的匯總,尋求符合參與各方意愿的共同話題。”
此外,根據不同時期區域內國家的共同關切,每一屆論壇的議題都會提前專門研討。
這些議題“不會有不疼不癢的問題”,主要是一些長期存在的問題,比如說安全趨勢的判斷、安全機制的建設、安全理念的創新。
經研究,論壇最終確定了“亞太安全趨勢:機遇與挑戰”“亞太安全理念:創新與實踐”“亞太海上安全:風險與管控”“地區恐怖主義:根源與應對”4個大會議題,以及“亞太安全與大國責任”“東盟共同體建設”“地區反恐合作”“海上通道安全”“網絡空間行為準則”“人道主義救援合作”“亞太安全合作:智庫的作用”7個分會議題進行研討。這些無疑都是關注度極高的熱點話題。
“這個議題為什么這么提,現在都有哪些主要觀點,爭論點在哪,我們的政策主張是什么,各國的政策主張是什么,共同點在哪里,如何才能達成共贏的目標,這些都是需要考慮的問題。”李萌說。
2014年開始,香山論壇變為每年舉辦一次,每一屆論壇閉幕,就開始準備下一屆了。閉幕后,主辦方會廣泛征詢了各方意見——有哪些方面需要再改進?應該怎么確立主旨議題?
主辦方不僅要征求國內官方和民間的意見,還要征求國外官方和民間的意見。
軍事科學院香山論壇秘書組組長趙海濤對《瞭望東方周刊》說,“我們的主題、議題不能強加給他們”。
而在這樣一個多邊交流機制中,很多參與方也向會務組提出發言請求。俄羅斯學者柯金,就是經專門請求后,被加進了一場本來沒有他的發言議題中。
為了實現參與方的充分交流,發言者的多元性很重要。在7個分議題會議中,每個組至多有一名中國人。
主辦方還考慮到,國際流行的做法是,在討論安全領域的話題時,設置智庫交流機制,這種形式如趙海濤所稱“比較開放、自由、獨立”,因此,論壇專門設置了以智庫為主題的分組議題。
從學者到“學界+官方”
會議成功與否,關鍵看“說啥”。因此,除了會議議題,參會代表的身份至關重要。
本次香山論壇的代表邀請被分為三個領域——官方、前政要及學者。在2014年香山論壇的基礎上,此次論壇實現了不小的突破。
趙海濤說,從2014年開始,香山論壇從傳統的“二軌”升級到了如今的“一軌半”——也就是說,從傳統的學者對話機制,升級到了官方與學者共同對話機制。
他記得,以前論壇規模很小,且停留在學者對話層面。而且,學術成果少有直接反映給官方。
之所以有這樣的變化,是因為對于中國的一些理念,外方少有機會了解。在既有的交流機制中,并未為各方提供平等對話的平臺。比如說,香格里拉對話會作為亞太地區重要的防務交流平臺,近些年的會議中,中西方話語力量失衡明顯。
因此,2014年,中國軍事科學學會征求了有關部門的支持,決定了把香山論壇由“二軌”升級為“一軌半”的規格——官方與學界共同參與。
2015年的香山論壇上,每個分組議題都有5名發言人,其中至少一名為學者,其他多為官方人員。這些議題被設置好后,由與會方自由選擇參與。
更多的人關注的是,中國軍方哪位高級官員會出席論壇。
在籌辦本屆論壇前,主辦方就在邀請函中對嘉賓給出了明確說法——中國一位軍委副主席要作大會的主旨發言。
最終,此次論壇上,國防部長常萬全主持了國防部歡迎晚宴,而中央軍委副主席范長龍則作了主旨發言。
新老朋友都要結交
此次的香山論壇,應該說是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本次香山論壇, 49個國家派出了官方代表團,還有5個國際組織參會,此外,會務組在邀請過程中,既邀請了政府防務部門(如國防部),又邀請了軍隊領導(如軍隊總司令)。有7個國家派出了兩個代表團,一共是61個官方代表團。
作為防務論壇,各國防務部門的負責人自然最受關注。在此次論壇上,有14個國家的防長出席,此外,正部級以上的外國官員亦達到了19人。
尤為明顯的變化是,與2014年的第五屆香山論壇不同,一些美國的盟國也派出了代表團。此外,以美國為例,2014年美方僅派了駐華武官作為官方代表出席,但2015年的論壇則從國內派出了官方代表團。
第五屆香山論壇時,主辦方只邀請了亞太國家參會,而考慮到歐洲國家對亞太地區的影響,所以法國、英國、俄羅斯、意大利、西班牙以及瑞士代表也被列入邀請范圍。
事實上,主辦方希望,各方代表能夠在這個平臺上匯聚思想,坦誠交流,并未對具體的代表國別進行任何限制。
對于請哪些人來,軍事科學院學者姚云竹此前提出了“四個統一”,即代表性與專業性的統一,老朋友與新關系的統一,短期與長遠的統一,專家個人間與智庫機構間的交流統一。
姚云竹對此的解釋是,來參會的代表要有足夠的代表性,比如說他們希望邀請中亞地區的哈薩克斯坦官方及智庫參會,就需要聯系中國足夠分量的中亞研究機構,請其推薦具體的目標機構與人選。
在參會人選上,還要注意維護老朋友,參加過歷屆論壇的人要請,一些新朋友也需要結交,尤其是一些青年才俊。
雖然主辦方盡力邀請更廣泛的代表參會,但很多人仍然停留在“有聯系”的層面。
李萌說,此次邀請并未完全放開。
即便這樣,還是有很多人提出寧可自己承擔費用,也要來參加論壇。更有人沒有接到邀請,但通過關聯學術團體,把自己加進了參會名單中。
“這個級別不算低”
官方代表多了,也為協調工作帶來了挑戰。通常,如果邀請學者參會,一封電子郵件即可溝通。但官方代表團要來,就要按國際禮儀接待,況且有的官方代表團直至會議開始前幾天才確定要來。
很多官方代表都表示“很愿意去,但能不能去,還定不了”。參會代表身份問題也很重要,如某國國防部長若不能參會,就要考慮另派人選,但派什么級別的人、具體派誰,都要慎重考慮。
此外,一些亞太地區的利益相關方,也要互相觀察——2014年香山論壇,一些之所以沒有派人參會,就緣于其相關方一直沒有明確是否派官方代表。
那一年,A國不斷催問會務組:M國有委派嗎?但M方直至會前一周才突然決定派駐華武官參會,此時A國已經來不及反應了,最終沒有派出官方代表團。
2015年的香山論壇,美方直接從國內派了一名國防大學的校長參會,“這個級別不算低”。
趙海濤記得,某國前高官在來華途中,需在第三國轉機,抵達中國后,保鏢發現他的行李中途被打開過。
該前高官的保鏢及隨行人員隨即提出要求,希望中方盡快安排為其行李進行全面的、核生化的安檢。可是無論在機場還是駐地,都無法短時間迅速安排更加復雜的檢查。
主辦方緊急聯系了位于北京昌平的解放軍防化學院,請求提供緊急協助。在防化學院派出的核生化應急小組抵達酒店,并對行李進行了全方位的檢查檢驗后,人們懸著的那顆心最終放下了。
保障是件大事
香山論壇開幕前兩天的夜里,會務組的一名軍人著便裝巡游在會場附近的馬路上,他在尋找會場周邊的路燈桿與旗桿上是否懸掛上了香山論壇的標志。
此前,會務組協調有關部門商量掛旗的事情時,對方稱已經安排滿了,沒有空間再掛香山論壇的旗幟了。
不得已,會務組說,數十個國家的軍方高層會出現在會場,如果沒有香山論壇的旗幟,誰來承擔后果?

第六屆香山論壇會議現場
最終,旗子緊急協調到位了。
范長龍的出席,讓本屆論壇受到了非常高的關注。此前,在向外界發邀請函時,主辦方特地說明,本屆論壇將會有一名中國中央軍委副主席發表演講,某種程度上,這一變化讓外方也相應調整了出席人員。
為了迎接來賓,會務組為外方代表團特別配備了90多名聯絡官,同時,在機場為對方協調開通貴賓通道。如果對方為正部級以上,則需為其配備侍衛長,負責對方的安全,同時禮賓官也要即時就位。
官方宴會的安排也不簡單,一些來賓會關注自己被安排在哪個位置,還會關注自己“挨著誰”,還要帶翻譯的座位。
盡管事前已經作了周密安排,但臨時還是會有調整。
本屆論壇的歡迎晚宴馬上要開始了,Y國代表團突然提出一個要求,他們有特殊的飲食禁忌,團長堅持與團員在一桌。趙海濤說,我們把您安排在VIP座位了,他說我要與我的團員在一桌。
在高規格的國際接待上,禮賓順序非常重要,一旦臨時調整,所有的座位都要變動。宴會即將開始,所有人的座次都已通報對方,但還是要改。
因為要應對類似的突發情況,3天3夜的時間里,趙海濤只睡了3個小時。
晚宴還有很多細節,僅飲食禁忌方面,就有吃素的、不吃魚的、不吃蘑菇的。會務組必須提前統計,一一標注,并提示服務人員。
為本次大會提供聯絡服務的聯絡官們在數月前即開始了培訓,比如說接待、保障環節如何處理具體事務,如何應用外事禮儀等。
很多參會人員會對聯絡官提出特殊要求,比如說,在會前的溝通階段,某國代表團可能會詢問聯絡官:某某國家(其鄰國)都有哪些人參會?能否安排我們進行一次會晤?
或許,這也是香山論壇的價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