嚼嚼吃貨

李凡宗

腐敗從嘴開始

古往今來，大凡以“貨”字指謂人，好像都不是什么好詞，例如“蠢貨”、“呆貨”之類。隨著網絡詞匯的興起，這個風氣大有逆襲的架勢。朋友圈里常有人展示愛貓愛犬，稱之為“萌貨”；也有愛吃的女士將減肥半途而廢的功勞歸于自己是個“吃貨”，而這貨通常還非常受歡迎。

吃貨這個詞早就有了，不過是這幾年更加兇猛而已，意義也稍微有些變化。早先“吃貨”常常有飯桶之謂，得此雅號的人是那些整日游手好閑，以貪圖吃喝為業的主兒。倘若一個官員每天只想著吃點喝點，不思人民的福利和當地的經濟建設，我們也可以制作錦旗贈這二字給此公，以表彰其饕餮的胃口之好。

這容易讓人想起最近的“打虎拍蒼蠅”。動輒千萬、上億財產來源不明，真讓我們這些小民瞠目結舌。但法庭列舉罪證的時候有一點讓人不滿足，我是說，法庭常常忽略了這些落馬官員在任期間的飯局數目和飲食愛好。俗話說，食色性也，既然是人，其欲望就不僅是權、情婦、金錢之類。對于一個人貪欲的總結首先不能放過“吃”，尤其是中國這個國度，人們對“吃”有著別樣的情結。

從人體器官來講，腐敗幾乎都是先從舌頭開始的。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將別人的食物填進自己胃囊，就得為人家辦事。舌頭上的故事歷來為人重視，但舌頭與腐敗的淵源，往往被人忽視。誰能想到吃頓飯和貪污幾千萬之間有什么聯系呢？然而道德的頹敗和對法律紅線觸碰，往往就是從一粒小石頭的滑落開始的。

我們常常說某某落馬官員好色，某某好權，某某好錢，卻獨獨忘了他們都好吃。中國人的飯局奧妙無窮，越是燈光璀璨的地方，黑暗的東西越張狂，飯局上的人越別有用心。不管飯局要談什么，總要先吃好才對。只是“飯”再好，不過一“局”也。

于是，這次猛烈的反腐剛開始時，首先顯現衰落跡象的就是高級餐飲業，其次是茅臺這樣的大酒廠。如果我們在取證過程中能夠把一個官員在飯局上的“政績”發出來，肯定讓我們這些平民百姓驚掉下巴。也許那時候我們可以看到這樣的舉證：某某官員，在任3年，參加飯局1063個，平均每個飯局花費3000元，最愛吃澳洲龍蝦和荔枝狗肉，在任期間共吃掉了1000只龍蝦，20頭黃牛，喝掉了相當于其家中40個魚缸（魚缸體積50升）的茅臺，還有5浴盆拉菲……這樣蔚為大觀的展示，比某某官員不明財產幾百萬來得更有說服力。從嘴開始的腐敗容易被人們忽略，卻正是一個官員貪婪之心的演變過程。

與肉最親

官吃貨挺可恨，民吃貨則很可愛。前段時間，一個高三女學生就因為寫關于吃的詩出名了。

我是

在大海自由徜徉的

糖醋魚

你是

在天空恣意翱翔的

麻辣雞根

那天午后

你飛到水面 問我

你我之間 究竟是誰

比較下飯

這樣的詩作仿佛印證了這樣一個邏輯：成為一名吃貨，意味著生活的一切都要與醬豬蹄一類的食物搭上關系，或者結下梁子。生病上火的時候就暫時與麻辣小龍蝦和水煮肉片反目，心情大好就與紅燒鯉魚和好如初，被領導臭罵就點個花生米，嚼它個粉身碎骨。傳統美德教導我們不要抱怨粗茶淡飯，可是吃貨們總與肉最親近。

吃貨也是有夢想的。4月要為去哪兒摘點香椿樹芽而思忖良久；9月時暢想怎么與肥蟹闊別重逢；出差幾日，歸來時便琢磨如何與純正的鍋包肉破鏡重圓生活嘛，總要有那么一點期望才滋味十足。

更深一個層面，據說吃是可以暫時解決問題和寄托希望的，管他什么人心險惡、飛短流長，先吃個雞爪子再說。偏偏有些不懂世故的人就要說，“吃是不能解決問題的”——這句話不算是污蔑，但也絕不是箴言。不吃完這個雞腿，你怎么知道問題能不能解決呢？

總之，無論是落馬官員對“吃貨”二字的擔當，還是生活里那些勤懇減肥又掙扎在“吃貨”前線的同胞們，如果為了吃而漸漸放棄某些底線，不僅打碎了吃本身的要義，更有可能打亂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