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 婕
太宰治是日本現代著名的文學家,39歲時與情人殉情自殺身亡的他具有鮮明的個人風格,除了頹廢消極的文風,其浪蕩自毀的人生也倍受爭議。今年是太宰治誕辰一百周年,其文學魅力再度成為廣受關注的熱點,《斜陽》《潘多拉的盒子》《人間失格》等一系列太宰小說接踵被搬上銀幕,《維榮的妻子》正是這股風潮中的焦點之作。維榮即中世紀末法國詩人弗朗索瓦·維榮,他雖擁有不凡的學識和才華卻生性不羈,一生歷經逃亡、監禁和流浪。維榮這個名字由此成了放浪之人的象征。短篇《維榮的妻子》創作于戰后、太宰37歲那年,小說的主人公是一對形成鮮明對比的夫婦,丈夫大谷算得上是徹頭徹尾的日本維榮,而賢惠美麗充滿包容力的妻子佐知則擁有傳統日本女性的諸多優點。作品雖不乏頹唐之氣,卻以細膩的心理描寫和幽默的表現手法見長,出色地描繪了男女之愛的種種形態,堪稱太宰治的代表之作。此外,男主人公大谷無論性格還是生活態度都與太宰本人極為相似,可以視為太宰的人生縮影。影片在2009年上映,運用獨特的電影手法體現了原著完全不同的藝術特征,電影中的故事更加的復雜、極端,并結合優秀的視聽效果極大的觸動了電影觀眾,帶來了完全不同的藝術審美感受。[1]

電影《維榮的妻子》海報
在電影中敘事結構大致可以分為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大谷搶劫錢財,而佐知帶著孩子打工還債;第二階段是佐知逐漸有了名氣,大谷自殺未遂;第三個階段是佐知解救了大谷,意想不到的結局。電影第一個鏡頭就給了一個類似于默片的開頭介紹:“昭和二十一年十二月”介紹了故事發生的大背景,那個時候第二次世界大戰剛剛結束,日本國內工業和經濟百廢待興,影片中用獨特的影視語言為我們描寫了一對性格迥異的夫妻形象,丈夫的墮落和妻子的隱忍堅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乍一看,影片似乎描述了日本特有的男女關系,內容盡管非常普遍,但是導演卻拍出了一個不一樣的故事。太宰治的弟子曾經這樣表達對原著的認識,每當讀到原著的時候,內心總能平靜下來,獲得繼續活下去的勇氣。影片也使用了一個有著明顯隱喻的副標題《櫻之桃和蒲公英》,顯然兩者分別隱喻了大谷和佐知,櫻桃花和果實盡管鮮艷但是其壽命卻不長,而蒲公英有著頑強的生命力,象征著堅韌不拔的維榮的妻子佐知。[2]另外影片的故事情節更加的復雜,電影中描寫了妻子從不受重視到逐漸受到大谷注意的過程,而且對這個情節做了更加豐富的補充,在電影中佐知逐漸在打工的過程中積累了名氣,變得越來越有活力,而且受到了大谷青年書迷以及佐知曾經的男朋友律師的追求,這個時候頹廢的大谷表現出了嫉妒和不平衡,面對妻子受人關注,大谷對待妻子的態度也發生了變化,而電影中也用了大量的篇幅來突出這一部分的情感表現。在這個階段演員用自己的表演極大地表現出了大谷糟糕透頂的形象,而突出了妻子善良、寬容的性格,電影也延續了日本電影那種情感細膩的敘事風格。面對丈夫的墮落,妻子卻仍舊表現出一種積極向上的生活態度,一度的忍受和墮落、厚顏無恥的丈夫,他可以忍受丈夫在孩子生病的時候拿不出一分錢,可以人后丈夫在外面和女人亂搞當白臉,甚至當知道了丈夫和自己的情人自殺未遂被警察局抓走付不起訴訟費的時候遭到律師的無理要求??梢悦黠@地看出影片中對于女性形象的塑造,但同時也展示了佐知年輕的時候為曾經心愛的男朋友偷竊一條漂亮的圍巾被抓的情節,而這個時候男朋友不見了蹤影,是大谷救下了佐知,這也是他們的愛情埋下的伏筆,而且還描寫了在大街上和美國大兵親密的站街女的形象。種種描寫都是小說中不存在的,電影最后還描寫了男女主角在經歷了情感糾葛回歸自然和平淡的象征性鏡頭,用一種法式幽默作為了影片的結局,其情感的表達也和小說有著明顯的差異,最后那一層淡淡的生活漣漪也激起了觀眾的無限想象,盡管最后他們仍然要為艱難的生活奮斗,盡管佐知仍然表現出了堅強的一面說“只要能夠活下去就行”,但實際上大谷的精神已經發生了嚴重的錯亂,嚴重的抑郁癥和作家悲觀的性格、人物結局和命運是相通的,在當時的社會作家沒有任何社會保障,不得不說是相當遺憾的。[3]
電影通過獨特的影視語言實現了對原著的成功改編。不僅完美地創造了符合電影美學的藝術審美特征,還在主題表達上超越了原著,但同時也顯示了影視作品的局限性,也就是為了電影通俗化和商業化的模式,迎合了電影觀眾超現實主義的審美趣味和心理,體現出一種綜合性的審美特征。值得一提的是,這部影片在原著的基礎上還加入了太宰治其他小說中的元素,例如《回憶》《燈籠》《櫻桃》等,電影編劇和導演運用了特殊的方式將這些元素進行了綜合的改造,由于文學風格上的統一性,所以很好地融合進了電影中,形成電影獨特的語言風格,即電影與其他藝術風格結合的時空藝術、視覺藝術和聽覺藝術,對抽象的文字藝術進行了立體化的創作,將文學形象和角色立體的展現在人們的眼前,極大地擴張了故事的感染力,也表現出了一個優秀的改編電影應有的特點。但是,影視改編并不是完全脫離原著的改編,是在一定的限制條件下完成的小范圍內的創作,就本片對小說的改編來說,盡管在情節、人物以及環境方面都有了一定改編,但是影片情節和小說在表現性方面是一致的,也就是敘事結構中的敘述因素、隱喻因素和原著也是保持一致的,例如大谷和情婦自殺未遂這樣的情節表現,這些情節和小說本身是一致的,但是表現的重點卻有著一定的差異。而且影片在背景的刻畫中融合了更多的主觀思考,影片顛覆了原有的單純的愛情故事和簡單的人物關系,反而加入更多的社會描寫,體現著普通的日本人在戰后社會中的生活困境,那個時候的日本不僅僅遭受到了戰后失敗的挫敗感,更致命的是民眾突然喪失了生活下去的動力,戰時人們的團結為了自己的祖國,戰后突然沒有了為之奮斗的方向,表現出一種精神世界的空虛和迷茫。[4]這個時候影片結合了太宰治其他的作品的主題,描寫了在那樣一個大社會背景下幾個普通人的生活,幾個重要任務的形象也個那個時代特點緊密結合,展示著那個時代的環境、特征。影視語言的這種構造出來的真實感是小說語言所不具備的,真實可信的視聽體驗真實再現了那個時代普通民眾的精神特點,讓故事的發生更加真實可信。而電影為了保持敘事風格也進行了大量的改編,例如當佐知解救出丈夫大谷準備迎接新生活的情節,小說中是不存在的。另外電影在造型和人物刻畫上也體現著自己獨特的美學特征,演員靠著自己精湛的表演也讓角色更加的豐滿,為我們展現了一個孩子般的放蕩不羈、狹隘偏激的形象,這也是小說語言所不具備的特點;大谷在黑夜中搶了錢逃跑的蒙太奇表現手法也是視覺運動性的效果,讓人產生無限的想象。[5]松隆子扮演的佐知無論是穿著還是說話方式、動作都給人一種質樸善良的感覺;廣末涼子扮演的阿丘則給人一種不滿現實的充滿夢想的文藝青年形象;提真一扮演的律師也充分體現了一個為了利益不顧一切的市儈形象。觀眾透過演員精湛的表演對故事中的社會、人物和行為進行分析,這與影視語言中線性的描寫產生的效果是完全不同的。在原著中,佐知哭了兩次,一次是她向前來討債的夫妻道歉的時候哭了;另一次是在電車上看到自己丈夫發表的文章時哭了,他為丈夫雙面的性格和矛盾的身份哭泣。盡管如此,最后電影還是保持了和小說同構的結局,結尾的時候佐知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我們只要活著就行了”,但影視構圖和文學留白產生的效果也是完全不同的,電影通過大量的鏡頭已經形成了強烈的影像風格,這種開放式結局在情感上顯然要比原著更加具有感染力。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小說有一部分被電影舍棄的情節:大谷為了欺騙阿丘姐的錢財,欺騙她說自己是一個男爵的次子,而且有著比著名文人還要有名的名氣,其實這也有著太宰治有著很相似的特點,電影之所以舍棄此類情節是要突出電影敘事結構的完整性,保持幾個重要角色的獨立性。無論是情節設置還是人物刻畫、情感表達,電影和原著有著明顯的差異,畢竟電影是用鏡頭語言來講故事或者表達情感的,而小說則主要是依靠讀者對文字的想象完成信息表達的,小說更加注重思想的開放和自由,而電影則是靠著圖像去思考的,兩者的藝術語言同樣也有著一定的相似性,都是借助于傳統意義上的抽象思維去表達捉摸不定的情感,都不止步于固定的思維和情感表達。[6]

電影《維榮的妻子》劇照
總的來說,電影對原著小說進行了大量的改編和再創作,整體來說改編還是相當成功的,尤其是在視、聽、畫面以及人物形象的表達方面,更加符合影視語言的美學特征,在照顧到大眾文化消費的前提下,保持了基本的藝術質量,可以說在藝術表達上比小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但同時也有著其缺陷的一面,例如影片中性愛鏡頭的描寫,沒有很好地展現出小說情節的不確定性。
[1]張春麗.太宰治后期作品中女主人公所表現出的堅強面——以《維榮的妻子》為中心[J].時代漫游,2014(4):120-121.
[2]陶箭.電影《維榮的妻子》與原著比較研究[J].電影文學,2015(2):69-71.
[3]劉華.九十年代以來當代文學改編電影研究[D].南京:南京師范大學,2012.
[4]郭輝.芥川龍之介小說及其電影改編的對比研究[D].濟南:山東師范大學,2014.
[5]薛丹鳳.從小說到電影劇本[D].南京:南京師范大學,2007.
[6]章顏.跨文化視野下的文學與電影改編研究[D].蘇州:蘇州大學,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