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倫理審查中彰顯中國文化
——中醫藥研究倫理審查特點研究(三)

張金鐘

(天津中醫藥大學，天津 300193，jzh097@126.com)

在倫理審查中彰顯中國文化
——中醫藥研究倫理審查特點研究(三)

張金鐘

(天津中醫藥大學，天津 300193，jzh097@126.com)

從中國國情和中醫藥的實際出發，彰顯中國文化，是中醫藥研究倫理審查的基本特點。讓中國醫藥研究倫理審查的經驗走出國門，促進人類醫藥學研究倫理審查發展，是中醫藥研究倫理審查國際化的重要內容。奉獻精神、整體觀、辨證論治觀、平衡觀是中醫藥研究倫理審查的文化理念。在中醫藥研究倫理審查中，應強化對受試者奉獻精神和尊重受試者的審查，強化對項目的中醫藥特質的審查，在國際中醫藥研究倫理審查中彰顯中醫藥文化。倫理委員會建設應彌補文化建設的“短板”。

倫理審查;中醫藥研究;中國文化;國際化;本土化

在2014年8月29日召開的世界中醫藥聯合會倫理審查委員會和臨床療效評價委員會共同召開的學術會議上，筆者曾經指出，中醫藥研究倫理審查要為人類生物醫藥研究倫理審查做出應有的貢獻，必須從中國的實際出發，彰顯兩個“中”，一是中國，二是中醫藥。中醫藥研究倫理審查的價值、特點都與中國、中醫藥直接相聯系，是中醫藥研究倫理審查必須堅持的兩個重大實際;不堅持這兩個實際，弱化甚至脫離這兩個實際，機械地照抄、照搬西醫藥研究倫理審查的做法，不但違背了醫藥學研究倫理審查的基本規律和原則，而且不利于中國醫藥學研究倫理審查的健康發展。堅持中國、中醫藥這兩個實際的核心，是彰顯、弘揚中國文化。當然，從中國的實際出發，體現、弘揚中國文化，絕不是排斥國外先進的經驗。寬廣的國際視野，學習、借鑒國外先進的方法，是發展中國醫藥學研究倫理審查所需要的。不但在中國醫藥學研究倫理審查初始，需要學習、借用西方的做法和經驗，即使現在，也要注重與國外的交流、學習國外先進經驗。但是，中國醫藥學研究倫理審查發展到今天，絕不能停留在簡單“拷貝”他國做法的水平上，更不能削足適履地向西方“看齊”，而必須注重從中國醫藥學研究、中國醫藥學研究倫理審查的實際出發，注重探索、制定與中國醫藥學發展相匹配的倫理審查體系，注重總結、推廣中國醫藥學研究倫理審查的經驗，在體現、彰顯、弘揚中國文化方面下工夫。其中，深入開展中國醫藥學研究倫理審查特點的研究，具有顯著意義。筆者認為，研究中醫藥研究倫理審查的特點，是研究中國醫藥學研究倫理審查特點的重要路徑。本文是“中醫藥研究倫理審查特點研究”(一)［1］、(二)［2］的姊妹篇，著重討論中醫藥研究倫理審查的文化內涵。

1 中醫藥研究倫理審查的國際化與本土化

中醫藥研究倫理審查文化內涵研究的邏輯起點是醫藥學研究倫理審查的本土化問題，而本土化又是與國際化相對應的概念。因此，我們的分析，就從國際化與本土化的關系入手。

1.1 醫藥學研究倫理審查研究須厘清國際化與本土化的關系

中國的醫藥學研究倫理審查是伴隨中國三十多年來的改革開放、伴隨著中國醫藥學研究加入國際大循環而不斷發展的。可以說，中國醫藥學研究倫理審查離不開國際化。對此，學界沒有異議。但是，何為中國醫藥學研究倫理審查的國際化呢?

筆者認為，中國醫藥學研究倫理審查的國際化應包括兩方面含義，一是中國醫藥學研究倫理審查與國際上先進的做法對接，借鑒國際上先進的模式、方法，開展、發展中國醫藥學研究倫理審查;二是將中國的成功經驗向世界發布，使中國醫藥學研究倫理審查研究的經驗、標準走出國門，使之國際化，促進人類醫藥學研究倫理審查事業發展。

仔細思考，便會發現，中國醫藥學研究倫理審查國際化的這兩方面內容都與本土化直接聯系，都依賴于本土化。國際先進的模式、方法一旦進入中國，就開始了本土化的歷程，否則根本無法存在;而在中國實踐中探索出的效果顯著的經驗、模式，必然會被世界關注、被別國效仿，從中國本土向世界擴展，產生國際化效應。應當說，這是人類醫藥學研究倫理審查實踐和理論研究的基本規律。但截至目前，人們對這一規律的認識并不十分清晰。因為，在現實的倫理審查中，脫離中國實際，簡單照搬別國做法，甚至“生譯”、“硬推”外國文本的做法，還普遍地存在著。這也正是目前中國存在的一些醫藥學研究倫理審查簡單化、形式化的一個原因。

國際化與本土化是相互依存的，以引領、推廣為特征的國際化從來是一個相對的概念。從追根溯源的意義上說，是先有的本土化，后有的國際化，本土化是國際化之母，沒有本土化，就沒有國際化。用歷史的、具體的眼光看，國際化往往是有某個、某些國家本土化意蘊的。在許多時候、許多領域，所謂的“國際化”，最早其實都來源于某些國家本土的做法，其中包括可以推廣的經驗。國際化對本土化的依賴，不僅在于許多能在國際上推廣的做法，原本都起始于某個國家、某些國家的本土，更在于國際化只有結合所在國本土的實際才能在所在國推廣，而國際化的程度越高，則與所在國本土實際結合的越多。否則，“他鄉”(國際化)與“故鄉”(本土化)的隔閡就永遠是國際化難以跨越的“坎兒”。這也正應了“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葉徒相似，其實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異也。”所揭示的道理。所以，中國對外開放的實質并不是簡單地接受、仿效，只有將國外先進理念、經驗與中國實際結合，才能促進中國經濟、社會發展;而在與中國實際結合，促進中國經濟、社會發展的過程中形成的模式、經驗，就有了國際化意義，就可以為眾多的發展中國家學習、借鑒。可見，對外開放的實質不僅包括引進，同時包括輸出，包括中國先進經驗在世界范圍的推廣。

在倫理、道德層面，國際化的相對性就更加顯凸。生命倫理學家恩格爾哈特看到了后現代時期道德多元化導致的道德分歧，看到了擁有不同道德傳統的“道德異鄉人”(moral stranger)相處的困難。為解決“道德異鄉人”的共處問題，他在其代表作《生命倫理學的基礎》中提出了“允許原則”。在多元化社會中，任何不涉及別人的行動，別人都無權干涉，而涉及別人的行動則必須得到別人的允許。在國家與國家之間，這個“允許”其實就是對本土化的包容、接納。

就中國的醫藥學研究倫理審查而言，應當做到，在引入國際做法時，必須從中國本土的實際出發，結合中國文化實際，結合中國醫藥學研究實際，結合中國醫藥學研究人體試驗受試者實際，這是包括中醫藥研究倫理審查在內的中國醫藥學研究倫理審查必須堅持的基本原則。

強調中醫藥研究倫理審查要姓“中”，是不是妄自尊大呢?非也。倫理審查要從科學研究所在國實際出發，在有關的國際文件中，也是有明確規定的。2013年10月，在巴西福塔雷薩召開的第64屆世界醫學會聯合大會上修訂的世界醫學會《赫爾辛基宣言——涉及人類受試者的醫學研究倫理原則》第10條再次明確規定:“在開展涉及人類受試者的研究時，必須考慮本國倫理、法律、法規所制定的規范和標準，以及適用的國際規范和標準。”這一普遍適用的國際倫理原則，將“本國倫理、法律、法規所制定的規范和標準”置于“適用的國際規范和標準”之前，表明了國際醫學界對科學研究所在國倫理、法律、法規的尊重、對科學研究所在國文化的尊重。這種尊重，說到底，是對受試者的尊重。這種尊重，反映了對國際化與本土化關系的正確認識。

1.2 中醫藥研究倫理審查本土化的核心是堅持和弘揚中國文化

中醫藥學研究倫理審查的本土化有著豐富的內涵，中醫藥學研究倫理審查注重審查項目的臨床基礎、注重審查項目的辨證論治內容，都是本土化問題，而中醫藥學研究倫理審查的文化內涵更是本土化研究的題中之義。

1.2.1 彰顯中國文化，是中醫藥研究倫理審查存在和發展最為深刻的原因。

中醫藥學是植根于中國文化傳統的醫藥學，中醫藥研究是以中國文化為背景的科學研究，中醫藥學研究者、受試者的基本群體在中國，中醫藥研究倫理審查離不開中國文化實際。就像西方國家的醫藥學研究倫理審查在彰顯西方文化一樣，中醫藥研究倫理審查乃至在中國開展的一些醫藥學研究倫理審查，也必然要彰顯中國文化。中醫藥研究倫理審查作為中醫藥研究的有機組成部分，是中醫藥研究的自我完善和追求，其本質，是在彰顯中醫藥研究的道德屬性、弘揚中醫藥文化。筆者曾提出，“生物醫藥研究必須接受倫理審查既是社會對科學研究的限定，也是科學共同體的內部約定和科學研究人員的主動自覺，三者形成了合力。”［3］社會對科學研究的限定，是倫理審查發展的外部原因，而科學共同體的內部約定和科學研究人員的主動自覺，則是倫理審查發展的內在根據。就中醫藥研究倫理審查而言，西醫西藥研究的倫理審查屬于廣義的外在的影響，是中醫藥倫理審查的外部條件。外部條件對中醫藥研究倫理審查的發展是重要的，但外部條件只有通過內部根據才能起作用。在中醫藥研究倫理審查之初，介紹和引進西醫西藥倫理審查的做法，是必要和重要的;但是，中醫藥倫理審查不能停留在醫藥學研究倫理審查的一般要求上，不能簡單套用西醫西藥的倫理審查。因為，中醫藥是有別于西醫西藥的理論、實踐體系，中醫藥研究具有不同于西醫西藥研究的特點。所以，適用于西醫西藥的倫理審查只有與中醫藥研究實際結合，接上中醫藥研究的“地氣”、實現“本土化”，彰顯中醫藥特征和中國文化，才能在中醫藥研究倫理審查中真正發揮作用。而中醫藥研究中存在的西藥化傾向、中醫藥研究倫理審查的文化內涵不能彰顯，原因就在于脫離了中醫藥和中國文化實際。換言之，只有反映中醫藥研究自身特點的倫理審查，才能促進中醫藥研究的發展，這是中醫藥研究倫理審查存在和發展最為深刻的原因。

1.2.2 彰顯中國文化，可以促進人類醫藥學研究倫理審查的發展。

從中國的實際出發，決不是降低倫理審查的標準，而是深化、細化了倫理審查的標準，或者說，是在中國的文化背景下，嚴格把握了倫理審查標準，是在醫藥學研究倫理審查工作中以人為本原則的真正貫徹。從這個意義上說，在中國開展的包括中醫藥研究在內的所有生物醫藥研究人體試驗，都要從中國的實際出發，都要遵循中國的文化特征。人們常說，“只有中國的才是世界的!”這個提振中華民族自信心、自豪感的話語，其實包含著兩層含義。一是“只有具有鮮明的中國特色的才是世界的”;二是“只有通過顯著的成就而被世界承認了的中國的才是世界的”。這兩層含義是有機聯系在一起的，不可分割。就這兩層含義的關系而言，“具有鮮明的中國特色”的事物，只是具有了成為“世界的”可能性，是成為“世界的”內在依據;而只有“通過顯著的成就被世界承認”才能使可能性成為現實。“通過顯著的成就被世界承認”是成為“世界的”不可或缺的條件。所以，從中國實際出發、彰顯中國文化，是中國醫藥學研究自立于世界醫藥學之林的內在根據。而中醫藥學真正屹立于世界，還有許多工作要做。我們既要用中醫藥的方法為世界各國朋友解除病痛、強身健體，又要用當代科學技術的語言說明中醫藥的原理，讓國際醫藥學界接受、認同、應用中醫藥的成果和理論體系。在這個過程中，我們會深切地理解“只有中國的才是世界的”的無窮魅力。［4］中醫藥研究倫理審查就置身這個過程之中，對此，我們應有明確的認識并在倫理審查中自覺踐行。

2 中醫藥研究倫理審查中的文化自覺

在中國，從國家有關部委頒發的一系列具有法規意義的文件、對倫理審查工作的評估來看，從醫藥學研究機構對倫理委員會建設和倫理審查的重視來看，倫理委員會和倫理審查在中醫藥研究中的地位、作用已經得到了普遍的認同。對此，必須給予充分的肯定。但同時也應看到，在倫理審查實踐中，倫理委員會職能的實現還參差不齊，提高倫理審查整體水平的任務仍很繁重。究其原因，是人們對倫理委員會地位、倫理審查作用的認識尚停留在機械執行有關規定、以保障研究項目順利進行為目的的層面。其實，體現倫理審查文化內涵的維護受試者權益，保護、弘揚奉獻精神，促進社會進步，才是本質和關鍵。通過審查，使研究項目順利進行固然重要;但弘揚中醫藥文化、弘揚中國文化、實現社會道德進步的正能量，更加重要。所以，在倫理審查中，倫理委員會要有堅定的文化自信，要彰顯文化自覺。筆者認為，倫理審查實踐中的文化自信、自覺應表現在理念和操作兩個層面上。

2.1 中醫藥研究倫理審查應體現的文化理念

中醫藥研究倫理審查中的文化理念的核心是以人為本，可簡要地概括為奉獻精神、整體觀、辨證論治觀、平衡觀。因辨證論治觀筆者已經做過系統的論述，這里僅對奉獻精神、整體觀、平衡觀做相對展開的說明。

2.1.1 奉獻精神。

與古代、近代相比，現代醫藥學的一個顯著特征是依賴科學技術。科學儀器、科學技術評價是現代醫藥研究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中醫藥研究當然也不例外。但也必須看到，古代、近代、現代的醫藥學在本質上也有許多相同之處。其中的奉獻精神就是亙古不變的。醫藥學中的奉獻可以從多方面分析，最值得稱頌的是在醫藥研究中承擔風險的受試者。“神農嘗百草之滋味，水泉之甘苦，令民知所避就，一日遇七十毒，和藥濟人”，就是對古代醫家以身試藥奉獻精神的生動描述。中醫藥學的這個傳統與中國傳統文化中的“舍生取義”表現形式雖有所不同，但其本質是相似的。這種情況，在現代有了一些變化。現代中醫藥研究中，“盲法”、對照研究、招募遴選志愿受試者、付給受試者一定報酬已成為基本方法和樣態。為保證研究結果的客觀性，研究者往往不再做受試者。這種變化是中醫藥研究規范化的表現，無可厚非。但值得注意的是，這種變化也會潛移默化地導致研究者不能設身處地理解受試者的情況。在這種背景下，強調尊重受試者就變得十分重要。不但研究者要尊重受試者，醫藥研究成果的受益者要尊重受試者，全社會都要尊重受試者。尊重醫藥研究中的受試者，應當成為一種文化正能量現象。倫理委員會在中醫藥研究倫理審查中尊重受試者、維護受試者權益，其實是弘揚奉獻精神，是傳承先進文化。

2.1.2 整體觀。

強調整體是中醫藥學有別于西醫藥學的一個本質特征。分析是近現代西醫西藥學研究的基本理念。這一理念，成就了西醫西藥學在認識疾病和預防、診斷、治療疾病上的輝煌，至今仍是包括醫藥研究在內的西醫西藥實踐的重要指導思想。盡管，在當代西醫西藥學研究中，分析越深入，就越能反映出人體結構、功能的復雜性，越能證明整體觀念的正確和重要，因此，以分析為基礎的還原趨勢越來越顯凸;但從基本理論框架和現實應用看，分析、精細化仍然是西醫藥學研究和實踐的基本理念。中醫藥學則完全不同，強調整體觀是貫穿中醫藥學的基本理念。

中醫學的整體觀念包括三方面含義。第一，人是一個有機整體。人的生理功能具有整體統一性。人體以五臟為中心，配合六腑、形體、官竅，通過經絡的聯絡，形成了具有結構完整、技能統一的心、肝、脾、肺、腎系統，稱為“五臟一體觀”。人的物質基礎、結構與精神、思想相互依存、相互制約，謂之形神一體觀。人的疾病變化具有整體性。“有諸內，必行于諸外”，局部病變是整體生理功能失調的反映，要從五臟的整體聯系認識疾病。疾病的診斷、防治、康復具有整體性。“視其外應，以知其內臟，則知所病矣。”察神、望面、切脈、觀舌可認識人體整體、內在的變化。在疾病治療上強調整體調節，強調臟腑、形神、經絡的相互聯系。在養生康復上則強調形神共養、形神共調。第二，人與自然環境是一個整體。“天地合氣，命之曰人”;“人以天地之氣生，四時之法成”。人生存于自然環境之中，人體的生理、病理必然受到地域、季節甚至晝夜時辰的影響。預防、治療疾病要遵循自然規律。要因地、因時制宜。否則，“治不法天之紀，不用地之理，則災害至矣。”第三，人與社會是一個整體。人生活在社會之中，社會環境、人際關系與人的生理、病理直接相關。“嘗貴后踐”可致“脫營”，“嘗富后貧”可致“失精”。自古以來，無論是中醫藥學發展的哪個階段、哪個流派，其指導思想、基本理念都堅持整體觀念和辨證論治。這個傳統，當代中醫藥研究當然要秉承，中醫藥研究的倫理審查也必須堅持。

2.1.3 平衡觀。

平衡是中醫學的重要理念。中醫學的養生、治未病、辨證論治、康復等理論、方法，追求的都是平衡。《素問·至真要大論》說:“謹察陰陽所在而調之，以平為期。”陽偏盛的實熱證，要“熱者寒之”;陰偏盛的寒實證，要“寒者熱之”;陰陽偏盛的實證，要“實者泄之”;陰陽偏衰的虛癥，要“虛則補之”;陰偏衰的虛熱證，要滋陰制陽;陽偏衰的虛寒癥，要扶陽抑陰;面對陰陽互損的情況，則要在抓主要矛盾補陰或者補陽的同時，兼顧對方，以達到陰陽平衡、相互滋生的目的。確定研究藥物對應的征候，探究藥物幫助人體實現平衡的機理，既是研發中藥的基本原則，也是中醫藥研究倫理審查的重要內容。

2.2 中醫藥研究倫理審查文化內涵的實際操作

在中醫藥研究倫理審查中弘揚中國傳統文化、中醫藥文化，不但要形成共識，而且要落實在中醫藥審查的實際操作之中。無論是對項目的形式審查、對項目內容的審查，還是對受試者遴選、知情同意書的審查，無論是會議審查、緊急會議審查還是快速審查、跟蹤審查，都應注重中國文化、中醫藥文化。

2.2.1 強化對弘揚受試者奉獻精神的審查。

審查項目設計、實施是否尊重了受試者，是倫理審查的重要內容。對此，無論是國際上的倫理宣言，還是中國的醫藥學研究倫理審查規范，都有明確的規定。為什么要尊重受試者?因為他們的行為體現著奉獻精神。尊重受試者的實質，是保護和弘揚奉獻精神。強調倫理審查的文化內涵，就是要檢查對受試者的尊重夠不夠，落的實不實。當前，在實際操作中，要去除對奉獻精神的片面化、絕對化理解，要去除受試者得到了回報，受了益，就不是奉獻了的錯誤認識。

第一，在受試者遴選上，不僅要審查受試者參加研究是否自愿，要審查可能出現的風險對受試者講的充分不充分，審查受試者是否能真正理解;更要審查試驗中可能出現風險的原因，審查能否根據整體、辨證論治、平衡原則最大限度地避免風險。在對《受試者知情同意書》的審查上，既要審查文字表述是否存在不規范的問題，有無語法、修辭錯誤，更要審查簡單化、沒有“人情味”、沒有“道德溫度”的問題;不但要審查《受試者知情同意書》文本，而且要深入現場，訪談受試者和研究人員，檢查尊重受試者的落實情況。

第二，要審查在試驗中是否把受試者安全放在首要位置。在受試者權益中，安全最為重要。要審查保護健康受試者安全的措施，更要審查保護患病受試者安全的措施。在臨床藥物試驗中，為科學研究做出奉獻的受試者是患病的人，研究人員與他們之間還存在著醫務人員與患者的關系，因此，研究者更要為他們的安全負責，把最大限度地保護受試者、弘揚奉獻精神落在實處。特別要強化中國傳統文化、中醫藥文化中的推己及人、換位思考。清代喻昌指出的“視人猶己，問其所苦，自無不到之處”，(《醫門法律》)徐延祚指出的“異地以觀……以局外之身，引而進之局內，而痛癢相關矣”，(《醫粹精言》)道德內涵仍彌足珍貴。在中醫藥學研究中弘揚中醫藥文化同堅守職業道德是統一的。中醫藥文化蘊涵著的奉獻精神，不僅是構建研究人員與受試者和諧關系的指導，也為構建和諧醫患關系提供了豐富的思想資源。中醫藥學研究需要和諧的醫患關系環境，也應為和諧醫患關系建設做出應有的貢獻。

2.2.2 強化對項目中醫藥特質的審查。

倫理審查與科學審查既相互有別，更相互聯系，在中醫藥研究倫理審查中尤為凸顯。中醫藥研究倫理審查與科學審查統一的深刻根源是中醫藥文化。作為中醫藥研究指導思想、基本原則的整體觀、辨證論治觀、平衡觀，就體現在研究項目的設計、論證、實施、結果中，與受試者的遴選、知情同意、安全保障直接相關。所以，在中醫藥研究倫理審查實際操作中，必然要審研究項目的中醫理論依據，必然要審理法方藥的內在機理。倫理審查要以自己的方式防止中醫藥研究西醫西藥化，是在根本的意義上保障受試者安全。

2.2.3 在國際中醫藥研究倫理審查中彰顯中醫藥文化。

中醫藥正在大步走向世界。中醫藥研究的國際化已成大勢所趨。以中國本土為中心，國外研究機構為分中心的許多研究項目正在扎實展開，有些項目已經取得了令人振奮的階段性成果。但總體上看，中醫藥研究的國際化并不盡如人意，有的研究項目甚至步履艱難。究其原因，可歸結為方法、技術認同和文化認同兩個方面。由于中醫藥研究的方法、技術不能得到西醫西藥界認同，中醫藥研究只得被動地加入西醫西藥研究系統，接受西醫西藥研究方法、技術的檢驗。雖然表現尖銳的是在研究方法、技術層面，但反映的卻是理論上的差異，根本原因在文化差異上。中醫藥方法、技術的國際化與中醫藥文化的國際化是統一的，中醫藥文化國際化的意義更加重大。我們還要做艱辛的努力。就倫理審查而言，以國外為分中心的研究，當然要尊重所在國受試者和研究人員的文化。但研究項目的總體設計必須堅持中醫藥理論、受試者告知應體現中醫藥文化、中國文化。在這方面，項目中心的倫理審查應當給予支持。

3 中醫藥研究倫理審查文化內涵與倫理委員會建設

3.1 文化建設是倫理委員會建設應補的“短板”

倫理委員會建設可簡要地分為方法和文化兩大部分內容。按照“木桶理論”，提高倫理委員會建設的整體水平，這兩部分內容都要重視，都不能“短”。現實的情況卻是，文化建設受重視的程度低，文化建設“這塊板”要比方法“那塊板”“短”。在倫理審查實踐、倫理審查研究中還存在著過分重視引進，過分重視翻譯、介紹國外方法的現象。比如，我們的許多倫理審查培訓，重視引經據典地講國外、講方法，很少分析中國的情況、中醫藥的特點，很少講我們自己的文化，很少總結自己的經驗。不接中國地氣、脫離中國文化、脫離中醫藥文化的倫理審查只能是走形式、走過場。應當說，文化建設是當前包括中醫藥研究倫理審查在內的中國醫藥學研究倫理審查規范化建設的重中之重，還要做很多扎實的工作。

必須看到，就方法和文化二者的區別而言，方法是表層的建設，文化則是深層的建設。就二者的聯系而言，文化是方法的靈魂，方法是文化的表現，文化決定方法。無論是方法層面的建設還是文化層面的建設，都要強調國際化與本土化的結合。方法層面的建設，不能生搬硬套國外文本。文化層面的建設，尤其要從中國和中醫藥文化的實際出發。引進倫理審查的方法、技術固然重要，但文化建設更加重要。當前，對倫理委員會建設中文化建設“短板”問題要有明確的認識，要在實踐中抓緊“補”上文化建設的“短板”。

“補”文化建設“短板”，要防止文化抽象主義的認識和做法，實現文化建設引領作用，在文化與方法有機結合上下工夫。在倫理委員會文化建設上，存在著兩種傾向。一是將文化凌駕于方法之上，游離于方法之外;二是用方法技術取代文化。無視、摒棄文化的認識、做法，是錯誤的，當然要反對。事實上，公然無視、摒棄文化的現象已經很少見到。值得重視、也要反對的，是將文化凌駕于方法之上，游離于方法之外的“兩層皮”式的“重視”、“建設”。文化建設的實質是發揮導向、引領作用，而導向、引領作用的實現，必須重視文化與方法之間的內在聯系，既要重視、堅持中國文化、中醫藥理念對方法的指導，同時要重視中國文化、中醫藥理念對方法指導的路徑和精細化實現。

2010年6月20日，習近平同志在墨爾本理工大學中醫孔子學院授牌儀式上說:“中醫藥學凝聚著深邃的哲學智慧和中華民族幾千年的健康養生理念及其實踐經驗，是中國古代科學的瑰寶，也是打開中華文明寶庫的鑰匙。”［5］他的話，講到了中醫藥學的深刻文化內涵，也講到了中醫藥學與中華文明的關系。黨和政府重視、扶植中醫藥，中醫藥不但在中國為人民群眾所信任、喜愛，而且正在得到世界上越來越多國家人民的認同、接受。可以說，中醫藥正處于難得的發展時期。作為中醫藥人，我們決不能將作為中醫藥核心的中醫藥文化、中國傳統文化抽象化、淡化，身在中醫藥之中卻不自覺地偏離了方向。

3.2 文化建設與倫理委員會整體水平的提升

在倫理審查中彰顯中國文化、中醫藥文化，有賴于倫理委員會成員素質的整體提升，對倫理委員會建設提出了很高的要求。

實事求是地說，我們已經建立了比較規范的倫理委員會建設的培訓體系。其中，既包括系統的、專題的培訓，也包括檢查、評估、認證等方式的培訓。倫理委員會、臨床研究機構對培訓也比較重視。現在的任務是，要通過制度、培訓、檢查、評估，認證等方式，把文化建設落實在倫理委員會建設的各個環節、落實在倫理審查的各個環節。中醫藥文化、中國文化不僅要納入倫理委員會成員培訓，而且應成為培訓的重點。非中醫藥專業背景的委員要系統學習中醫藥文化;中醫藥專業的委員要強化中醫藥文化;倫理委員會成員都要深入學習中國文化。不僅倫理委員會成員要學習，臨床藥理基地的成員、參加臨床研究的成員也要學習。

總結、推廣先進的做法、經驗，有利于文化建設。筆者倡導倫理委員會建設的現場觀摩、交流，于2008年率先在天津召開了全國倫理委員會建設現場會，以觀摩倫理審查的方式交流經驗。2012年筆者建議世界中醫藥協會聯合會倫理審查委員會在對臨床藥理基地倫理審查中增加現場考察倫理審查會議環節，并提出在筆者任倫理委員會主任委員的天津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的臨床藥理基地倫理審查認證中實施，建議被采納。從此，以旁聽倫理審查會議的方式考察倫理審查成為世界中醫藥協會聯合會倫理審查委員會對臨床藥理基地檢查認證的重要項目。

最后，有三點需要指出。第一，在中醫藥研究倫理審查中弘揚文化不僅是中醫藥研究倫理審查的當務之急，而且有益于糾正中醫藥研究中存在的弱化甚至忽略文化的傾向，因此有益于中醫藥事業的發展。近年來，許多專家、學者憂心中醫正在被西化、邊緣化。筆者認為，中醫是在潛移默化地被西化和邊緣化的，潛移默化的方式是去中醫藥文化。從事中醫藥研究倫理審查的同仁們在倫理審查中堅持、弘揚中醫藥文化，是加入了守護中醫藥、發展中醫藥的大業。第二，中醫藥研究倫理審查文化內涵研究的成果不僅可應用于中醫藥研究倫理審查，而且可應用于在中國開展的西醫、醫藥研究，其基本精神適用于人類醫藥研究，是對人類醫藥學研究倫理審查的貢獻。第三，在中醫藥研究中弘揚中醫藥文化、弘揚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不僅是中醫藥研究順利進行的保障，而且是和諧醫患關系建設的需要、是和諧社會建設的需要。基于以上三點，越發感到，揭示中國醫藥學研究倫理審查的文化內涵，在倫理審查審查實踐中彰顯中國元素、弘揚中國文化，是何等重要。這是我們必須牢記的。

［1］ 張金鐘.注重審查項目的臨床基礎——中醫藥研究倫理審查特點研究(一)［J］.中國醫學倫理學，2014，27(4)445－448.

［2］ 張金鐘.注重審查項目的辨證論治內容——中醫藥研究倫理審查特點研究(二)［J］.中國醫學倫理學，2014，27(5):609－613.

［3］ 張金鐘.生物醫藥研究倫理審查的風險意識和風險管理［J］.中國醫學倫理學，2013，26(5): 539－544.

［4］ 張金鐘.中國的與世界的［N］.中國中醫藥報，2012－09－17(3).

［5］ 杜尚澤，李景衛.交流貴在心靈溝通，習近平出席皇家墨爾本理工大學中醫孔子學院授牌儀式［EB/OL］.(2010－06－21)［2015－07－24］.http://politics. people. com. cn/GB/1024/ 11917463.html.

〔修回日期 2015－09－02〕

〔編 輯 李恩昌〕

Revealing Chinese Culture in the Ethical Review——Ethical Review Characteristics of Research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III)

ZHANG Jinzhong
(Tianjin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Tianjin 300193，China，E－mail:jzh097@126.com)

Based on China's national conditions and the reality of Chinese medicine，revealing Chinese culture is the basic characteristics of ethical review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research.Let Chinese medical research ethics review the experience of abroad，promote the development of human medicine research ethics review，is the important content of ethical review the internationalization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research.Dedication，the overall view，syndrome differentiation and treatment，the balance is the concept of TCM research ethics review.In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research ethics review，should strengthen the subjects dedication and respect for the subjects of examination，strengthen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in the examination of the project，in the international research ethics review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culture.In the construction of ethics committee shall complete the"short board".

Ethical Review;Research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Chinese Culture;Internationalization;Localization

R－052

A

1001－8565(2015)05－0664－06

2015－07－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