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特律：沉淪還是重生

文_MackAFish

底特律：沉淪還是重生

文_MackAFish

當你聽見“底特律”三個字的時候，你會想到什么？

破敗、衰落、蕭條、荒蕪……這是底特律的今天。

顯赫、輝煌、繁華……這是底特律的過去。

所以，當我趁午休來到一街之隔的CampusMartius公園時，實在有點兒驚訝。

這幾年，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重新搬進了底特律的市區，市中心曾經被空置了20多年的高

層建筑在整修后又一次被各種銀行、律師事務所、會計師事務所占據。市中心的廣場、花園如今也是熙熙攘攘，每天，衣著光鮮的白領麗人行色匆匆，一眼望去，你絕不會想到這就是媒體上描述的“鬼城”底特律。

這里有奢華的會所場館，比如有百年歷史的DetroitAthleticClub，如今仍是人們常去的健身房。

這里也有讓人狂熱的體育活動，雖然有總也進不了季后賽的底特律雄獅隊，可至少老虎隊和紅翼隊還能讓底特律的居民揚眉吐氣。

我陷入了深深的迷惘，一邊被底特律這座城市的嶄新氣象深深吸引，一邊提醒自己，這里的城建大概是全美最差的—逢暴雨必會淹的高速路，開車橫沖直撞、不講規矩的司機，還有坑坑洼洼的路面。即使那些繁華和熱鬧讓我著迷，但幾個街區之外，就是雜草叢生的破敗景象。

幸好，這里還有藝術。

過去一個多月，我親眼見識了很多色彩艷麗、圖案夸張的涂鴉，隱藏在破敗街區的雕塑，還有街頭藝人表演的爵士樂。不得不承認，一直以來，我對于底特律的認識過于平面。這座城市里的人有著太多的情緒：對于被遺棄的不甘，對于沒落的憤怒，還有對于這座城市深深的愛。

有一次，我經過市中心的一尊雕塑—一個無家可歸的人裹著破破爛爛的毯子蜷縮在長椅上，乍一看以為是表達無家可歸是底特律一大社會問題的雕塑，可仔細一看，毯子下露出的雙腳上各有一個釘孔，頓時恍然大悟，這是耶穌基督啊！而這尊雕塑就叫作Jesusthehomeless（無家可歸的耶穌）。

幾天后，再次經過這尊塑像的時候，一個衣衫襤褸的黑人蜷縮在雕塑長椅的另外一邊，和無家可歸的耶穌依偎在一起。我舉起手機，很想抓拍下這個瞬間，卻不知怎的，震撼、無奈、沉重……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最后還是放下了手機。

第一次去海德堡工程（海德堡工程創立于1988年，是一個充滿想象力的藝術街區，旨在鼓勵人們用藝術來表現生活，提高社區的生活品質和文化氛圍，在這里，無論是被丟棄的毛絨玩具、改變用途的汽車還是購物手推車，都是建筑的裝飾）的時候，我被深深地吸引了。一個在底特律長大的孩子目睹了自己的社區一天天沉淪，一棟又一棟房子被遺棄，毒品、暴力、犯罪成為這個曾經富裕的社區的主旋律。他賭氣般地拿起油漆，給鄰居遺棄的房子畫上了五彩的波爾卡圓點。他想，你們這些毒販和癮君子不是想要躲在被遺棄的房子里嗎？你們不是想要低調嗎？這樣色彩斑斕醒目的房子，你們也要占據？

接下來的20年里，破舊的家具被他做成了各種街頭裝飾，空置的房屋成了他的畫板。

20年過去了，這個社區周邊的犯罪率一直保持在很低的水平，附近幾個社區的房價也在過去10年間逐漸回升。

如今的底特律百廢待興，藝術不可能是底特律唯一的救贖，情懷也不能當飯吃，可至少，藝術給底特律爭取到了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底特律的新市長上任一年，大刀闊斧地把底特律三分之一的房地產回收到市政府手里，拆除破舊房屋，打擊犯罪，引進商業和其他產業，興修城市基礎設施和學校。

市長在一次會議上說，現在的底特律用情懷吸引到了一批受過高等教育的年輕專業人士，可是，只有在接下來的5年至10年里，底特律出現更加安全穩定的社區、教育水平相當出色的中小學以及完善的配套設施，這批年輕人才能真正留下來。

我想知道，10年之后，當人們談起無家可歸的耶穌、海德堡工程的時候，會有怎樣的感慨：這是一座瀕死城市最后的掙扎，還是一座城市復興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