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PP來襲，影響中國幾何？

2015-11-29 10:25:47王健汪偉勃

社會觀察 2015年11期

文/王健汪偉勃

自2015年10月5日TPP的12個成員國達成協議以來，中國國內一時間眾說紛紜。有的人認為，中國未能加入TPP是被美國排除在外了；有的人認為，TPP將架空WTO成為新的貿易規則；有的人甚至認為，中國的對外貿易從此將走向崩潰。要弄清TPP對中國到底帶來怎樣的影響？首先需明確什么是TPP，以及TPP是一個什么性質的組織。

何為TPP?

TPP全稱Trans-Pacific Partnership Agreement，翻譯成中文是“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議”，其前身是“跨太平洋戰略經濟伙伴關系協定”，最早由新加坡、新西蘭、智利和文萊四國發起。目前TPP框架由美國主導，日本、加拿大、墨西哥、澳大利亞、新西蘭、新加坡、文萊、智利、馬來西亞、越南和秘魯等11個國家參與。嚴格意義上來說，TPP就是一個區域性的貿易協定，絕非所謂的國際性多邊合作組織。

TPP與WTO有什么區別?

有不少人認為TPP是一個新版本的WTO，將取代WTO成為未來國際貿易運行的新秩序。事實上，TPP和WTO完全不同，兩者有著本質的區別。

從性質上來看，TPP只是一個區域性的貿易協定，其中美國占絕對的主導地位，日本、加拿大、墨西哥等國均唯美國馬首是瞻。而WTO是一個多邊的、世界性的貿易組織，是當代最重要的國際經濟組織之一。WTO成員國眾多，有著相對完善的議事和爭端解決機制，不存在一家獨大的局面。

從成員國數量來看，目前TPP只有12個國家加入，均為亞太地區的國家，其成員國都是APEC（亞太經合組織）的成員國，并且數量遠低于APEC成員國數量。從某種程度上說，如果未來TPP有意取代APEC，還有一些信服力。再看WTO，這是一個有著70年發展歷史的全球性貿易組織，全世界的195個主權國家中有161個加入了WTO，其中150個是發展中國家。在成員國數量上，WTO是TPP絕對無法比擬的。

從條款的內容上來看，TPP主要涉及投資、知識產權保護、消除關稅壁壘、政府投資、國有企業、電子商務以及勞工待遇這七大方面。而WTO主要內容則是關于非歧視、平等互惠、公平競爭等方面。TPP一定程度上解決了WTO框架內尚未解決的問題，而這些問題恰恰是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分歧最大的領域。MIA的失敗、多哈回合談判無限期終止，這些原因在一定程度上導致美國另起爐灶、大力推進TPP建設。

由此可見，TPP和WTO根本就不在一個范疇當中，在發展目標和實際操作方面沒有任何可比性，因此不存在TPP架空WTO一說。如果非要比較的話，倒是不妨把TPP看作是世界經濟體系的一個新的增量，它的未來目標不是簡單的國際貿易，而是國際投資和知識產權多邊框架，當然這個路途還很漫長。

自TPP的12個成員國達成協議以來，中國國內一時間眾說紛紜。有的人認為，中國未能加入TPP是被美國排除在外了；有的人認為，TPP將架空WTO成為新的貿易規則；有的人甚至認為，中國的對外貿易從此將走向崩潰。要弄清TPP對中國到底帶來怎樣的影響？首先需明確什么是TPP，以及TPP是一個什么性質的組織。

TPP是美國刻意針對中國的舉措嗎?

自TPP開始談判以來，就有人認為這是美國孤立中國的舉動。中國最終沒有加入TPP也是因為美國有意將中國排除在外。事實真的是這樣嗎？其實不然。

正如“一帶一路”倡議，TPP同樣也是一個開放的協議，原則上歡迎任何APEC的國家加入，非APEC的國家也可加入。另外，TPP的談判醞釀已久，早在2010年就已經開啟談判。從經濟學角度來看，TPP可以增加成員國福利、實現共贏，這是所有參與者都愿意看到的。歐盟、NAFTA等成功案例也昭示著諸如TPP之類的協定將是未來全球貿易以及區域一體化合作的發展趨勢。

從美國、日本、澳大利亞這些發達國家的自身利益、比較優勢以及競爭力來看，自由貿易、投資以及經濟合作對發達國家的好處要大于對發展中國家的好處。尤其是美國這種擁有顯著壟斷優勢的國家，自然會大力倡導TPP，無論是自由貿易、服務、投資還是知識產權保護等方面的協議均對美國有利。僅2013年，美國企業因國外的盜版而損失的金額就已超過3000億美元，而在之前WTO的框架內，美國的知識產權問題一直得不到解決。因此從美國自身利益來看，美國推動TPP的簽訂是從本國利益出發，而不是為了遏制其他國家，更不是針對中國。當然，TPP有它自身的規則，不可能因為某個國家或者某個原因就放低準入門檻和標準。簡而言之，美國推進TPP的目的是為了建立對自身更為有利的全球規則，而非針對或孤立哪一個國家。中國當然可以加入TPP，但是加入就必須要遵循美國制定的規則，就這一點而言，目前看起來并不是中國政府的最佳選擇。

中國為什么沒有加入TPP?

首先，從幼稚產業保護理論的角度來看，如果中國想要加入美國主導的TPP，那么只有放棄對于幼稚產業的保護，而中國的幼稚產業如汽車、新能源、節能環保、生物等產業相對于美日這種發達國家來說，競爭力非常弱，沒有政府保護根本競爭不過歐美日企業。另一方面，這些產業代表著新興產業，是未來世界經濟發展的重要方向，突然取消對這些產業的保護對中國的經濟轉型與可持續發展是不利的。其次，TPP是一個由美國制定規則的區域性貿易組織，10月5日，TPP協議達成后，美國總統奧巴馬發表聲明稱：“當我們超過95%的潛在客戶都居住在國外時，我們不能讓中國這樣的國家制定全球經濟規則?！泵绹谥贫ㄙQ易規則時一定會首先考慮到自身的經濟利益，中國加入TPP這樣的由他國主導的合作組織意義不大。如果TPP未來仍然是以美國主導的形式發展下去，那么TPP只能是曲高和寡，畢竟世界上大多數國家還是發展中國家，畢竟并不是每一個國家都愿意遵循美國單邊制定的貿易準則。因此，中國暫時不加入TPP是一個意料之中的應對。

相比較而言，我們不妨看看硬著頭皮加入TPP的日本。日本加入TPP后，將在漁業和農業上面臨巨大的挑戰。目前，日本的漁業不僅難以與中國相抗衡，而且面臨被越南、菲律賓等國家超越的尷尬局面。日本作為一個水產品消費的大國，加入TPP后將面臨同為成員國的越南的競爭，這對日本的漁業是個重大的威脅。不僅如此，若是日本長期封閉的農業市場被打開的話，對農業也將形成巨大沖擊。

TPP簽訂對于中國的影響

不可否認，TPP最終達成協議確實會對中國的對外貿易產生不利影響。TPP協議的達成會在一定程度上消除成員國之間的關稅壁壘，降低成員國產品在彼此市場上的價格，這使得中國的商品將在這12個成員國的市場上面臨更為激勵的競爭。

但是負面影響不宜過分夸大，其影響相對有限。有些媒體表示，TPP的12個成員國的GDP總量占全球經濟的比重已經超過40%，而中國還沒有加入TPP，因此形勢很嚴峻。事實上，根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于2015年4月14日公布的2014年世界各國GDP數據來看，這40%的近3/4都是由美國和日本貢獻出來的。其實也就近似于原有的北美自由貿易區加上了日本和澳大利亞，而北美自由貿易區早在1992年就已存在。實際上，中國已經和該協定中2/3的成員國簽定了雙邊自由貿易協定，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平衡TPP的負面影響。所以從TPP成員國的組成來看，TPP的簽訂對于中國對外貿易的負面影響并沒有某些媒體想象得那樣大。相反，TPP的簽訂反而可能在一定時期內促進非成員國家之間的經貿往來，比如歐盟、中國、俄羅斯、韓國、印度之間的合作。

從進出口商品上來看，并不是中國所有的出口商品都會受到影響，只有中國出口到這12個國家的產品中，且正好與其他成員國的出口產品“撞車”，才會有負面影響。例如，TPP正式生效后，中國產品可能面臨的競爭有來自美國和日本的汽車、越南的紡織品以及新西蘭的乳制品。在汽車產業，中國以出口汽車零部件為主，而美日兩國均以出口整車為主，因此并沒有造成直接激烈的競爭關系。同時中國的汽車產業主要以內需為主，中國汽車產業的進口量大于出口量，所以TPP對中國的汽車產業影響并不是很大。在紡織業，中國勞動力成本不斷增加，而越南卻擁有著廉價的勞動力，因此中國的紡織業面臨沖擊在所難免。但是隨著中國經濟的轉型，中國不能也不需要再走千萬襯衫換飛機的老路子，紡織業競爭加劇以及重新洗牌對中國的經濟轉型和結構調整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在乳制品業方面，新西蘭是出口乳制品的大國，中國常年以進口乳制品為主，是世界進口乳制品的第一大國，而且中國與新西蘭簽署過《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和新西蘭政府自由貿易協定》，協定里有關于中國和新西蘭兩國關于乳制品進出口的明確規定，所以TPP對中國乳制品市場的影響并不大。

另一方面，雖然TPP在12個國家間已達成協議，但是仍然需要各國國內的批準。尤其是美國、加拿大和日本，由于選舉政治以及不同黨派間對于協議的內容有分歧，是否能夠通過還有待觀察。之前日本因為漁業和農業的內容遲遲未達成協議，而此次奧巴馬利用安倍訪美心切并允諾在農業上放寬條件，最終促使安倍簽下協議。然而，日本的在野黨卻強烈反對TPP，并且在日本，農業和漁業是票倉，是政黨間努力爭取選票的目標。而美國這邊，民主黨內部也發生了重大分歧，美國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前國務卿希拉里·克林頓在10月6日晚上的一個民主辯論中對奧巴馬倒戈相向，宣布自己并不支持TPP協議。希拉里認為10月初所公布的TPP協議還遠沒有達到自己的標準。重金支持民主黨在國會競爭的諸多工會也將會感受到TPP協議未來可能帶來的負面影響，他們更強硬地反對TPP協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