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尼·克羅斯蘭的社會主義觀探析

馮亞端+李云鵬

摘要：

安東尼.克羅斯蘭是戰后英國工黨重要的理論家，也是西方民主社會主義的三大理論家之一，其社會主義思想主要體現在《社會主義的未來》一書中。他從英國資本主義社會轉型入手，重新定義社會主義的目標，即福利國家與社會平等的信念而不是國有化，指出了依靠政府干預實現目標的途徑。對其思想理論的分析，對于我們深化對英國工黨社會主義乃至歐洲民主社會主義理論的認識，具有重要的理論和現實意義。

關鍵詞：安東尼.克羅斯;社會主義觀;實質;認識

一

安東尼·克羅斯作為英國民主社會主義的重要理論家，他的社會主義思想包含以下幾個方面：

1 .正視英國資本主義轉型

馬克思對資本主義進行了經典分析：“資本來到世間，從頭到腳，每個毛孔都滴著血和骯臟的東西。”①但正如我們所看到的那樣，迄今為止，資本主義已經經歷了幾個時期：原始資本主義、自由競爭資本主義和壟斷資本主義。在安東尼·克羅斯蘭看來，二戰后“經典資本主義的特征和態度已不再占支配地位，資本主義在程度上的變化已發展成為性質上變化。”②

（1）經濟生活自治，自由主義盛行。當今，英國政府當局有意識地調控就業水平、收入分配以及國際收支，深刻影響企業的規模、生產方式和投資方向。通過財政政策等政府控制手段，昔日消極被動的政府，已經讓位于積極主動的。市場完全不受約束的時代已經結束。（2）資本家階級控制著生產決策權。如今，由于政府作用的增強，勞工力量的增長，勞動力市場環境的改變，使得國有化的范圍不斷擴大，股份公司不斷增長，企業決策權轉向大多沒有所有權而擁有經營權的管理階層。（3）企業資本私人所有。對于絕大部分企業來說，現如今仍然是這樣的。但是，因為積極政府的干預，所有權之于社會經濟關系和資本家階級的重要意義發生了徹底改變。（4）財富分配的極不平等。但是，現如今，政府通過削弱財產性收入手段使得個人收入分配上比過去平等得多。更為重要的是，“企業資本所有者的資本性收入逐漸縮小，在總收入中所占份額已經微不足道。稅后凈股息收入僅占稅后全部個人收入的3%左右。”③（5）傳統資本主義意識形態的特點是“奇特的、赤裸裸的、獨斷的”。現如今，資本家以外的各種階級反對個人主義的社會行動不斷取得成果，因為他們的權力的不斷上升。（6）最后，階級激烈對抗。如今，這種嚴峻的氣氛已經大大消解。“分歧，總是能控制在更為適當的范圍之內;妥協，可以更快達成;就連那些階級斗爭的強硬語言以及造反和反造反的術語，也在漸漸過時。”④工人們的追求權力和經濟地位的態度都傾向溫和。

鑒于上述分析，安東尼·克羅斯蘭得出英國所處的社會在性質上已經不同于經典的資本主義，“資本主義在程度上的變化已發展成為性質上變化。”⑤

2 .社會主義的定義

恩格斯說： “我們對未來非資本主義社會區別于現代社會的特征的看法，是從歷史事實和發展過程中得出的確切結論。”⑥如果英國社會已不是資本主義，那么與此同時社會主義又所指何物？如果要重新闡明社會主義理論，那么，首要任務就是要搞清楚“社會主義”一詞的確切含義。在安東尼·克羅斯蘭看來最好的辦法就是“訴諸傳統”，從傳統社會主義理論入手追求社會主義的內涵。安東尼·克羅斯蘭對工業社會一來的社會主義理論進行了總結和評述：（1）洛克（Locke）的自然法學說。（2） R.歐文（Robert Owen）的歐文主義。（3）源于李嘉圖（Ricardo）的勞動價值理論。（4）基督教社會主義。（5）馬克思主義。（6）自然增值的地租理論。（7）費邊主義。（8）獨立工黨的傳統。（10）福利國家或家長主義的傳統（11）工團理論和基爾特社會主義（12）計劃經濟理論。

通過簡要評述，很顯然，社會主義就是“多樣性和異質性”。其中馬克思主義將“社會主義定義為生產資料、分配和交換的國有化”⑦的影響最大。安東尼·克羅斯蘭基于“手段不等于目的”的思想將國有化從馬克思主義傳統的社會主義理論中分離出來。他認為要想“社會主義”這個詞從這些混亂以及曲解—“人們不是用“社會主義”這個詞來描述某種社會以及體現該社會本質特征的某些價值，而是用來描述那些作為達到這種社會或實現這些特征的手段的具體政策”⑧中解脫出來，人們首先應該追問的是“在所有或者幾乎所有自稱社會主義者的人那里，如果他們的信念中存有共識的話，那么這個共同點是什么。”⑨為各種思想流派和社會主義理論所共有的、唯一不變的要素，就是某種基本道德價值和基本理想，這可以作為社會主義的“準確”定義，而不是把社會主義被定義為“生產方式、分配和交換的國有化”。

3 .社會主義的目標

資本主義社會的人們在道德和情感方面的諸多理想：“一是反對資本主義所帶來的物質上的貧窮和肉體上的痛苦;二是要求拓展‘社會福利—尤其是針對那些由于各種原因而陷入貧困、壓迫、或不幸的人們;三是要求平等和‘無產階級社會，尤其是希望賦予工人‘應有權利和相應的工作地位;四是反對競爭、對抗，渴望博愛、合作;五是反對作為一種經濟制度的資本主義的無效率，尤其是反對其導致大規模失業的趨勢。”⑩

在原有的五大理想中，安東尼·克羅斯蘭認為第一個和最后一個理想，“在英國社會條件下正在迅速失去其合理性”。因為按照經濟增長速度，經過艾德里禮政府的改革仍然殘存的貧困現象在十年內就會消失;混合經濟的國家政策的繼續實施可以帶來高水平的就業率和生產力以及極大的社會穩定。另外，合作這一個理想，已經部分地實現了，因為二戰后的英國社會出現了意識形態的明顯左傾轉向。其余兩個理想—也就是關注社會福利，實現一個平等的無產階級的社會—安東尼·克羅斯蘭認為仍然具有非常明顯的合理性。

安東尼·克羅斯蘭認為英國所處的社會在性質上已經不同于經典的資本主義，但是，社會貧困還是相當程度的存在，這是由次級貧困（而不是初級貧困）、自然災難、身體或智力殘疾、家庭規模縮小、經濟收入的突然波動以及社會資本的不足所造成的。雖然平均個人支出已經處于很高的水平，但是仍然有一些現象是駭人聽聞的—“污穢的城鎮、粗陋的街道、貧民窟式的住房、擁擠的學校、設施不全的醫院、人手緊張的精神病院、老人的無家可歸，以及普遍甚至嚴重缺少的社會福利設施”。救濟這些貧困，消除這些痛苦，應當是是政府社會支出的主要目標。“每個自稱社會主義者的人都會把這一點放在其他理想之前，作為特別優先考慮的對象”。endprint

社會主義的第二個獨特理想是，社會平等和無產階級社會。“社會黨人努力實現對收入和地位的重新分配，主張人人平等，以便盡可能地減少社會怨恨，確保個人之間的公平以及機會平等;努力削弱現存的嚴重社會分化，以及與之相伴隨的嫉妒感和自卑感，及其對階級聯合的障礙”，安東尼·克羅斯蘭把對社會平等的信念，看作是各種社會主義理論中最強有力的倫理訴求，看作是當今社會主義思想的最鮮明特征。

4 .社會主義的道路

安東尼·克羅斯蘭認為社會主義的第一個理想就是對社會福利的優先考慮，那么，對于社會支出而言，“就是要采取一種慷慨的、富有創見的、長期的社會投資計劃，來減輕社會不幸和苦難，矯正社會需要。”因此，社會支出最優先要考慮的對象是：次級貧困、家庭環境的變化、不同時間段需求的波動—這里當然首先是指上了年齡的人，家庭人口眾多的人以及那些收入由于疾病而受影響的人。社會支出一方面要向上述群體繼續提供傳統現金救濟，比如，養老金、病殘救濟、家庭津貼;另一方面是向他們提供一些列實物形式的福利服務。

在社會不平等的各個方面之中，英國的私立學校體制是最具分裂性的、最不公平的：它向富有階級開放，窮人家的孩子卻享受不到。安東尼·克羅斯蘭認為這是最不能容忍的機會不平等。最合理的做法政府應該聲明支持并積極地鼓勵建立綜合性學校，把私立學校整合到公立教育體系之中。影響社會平等的第二個因素是看得見的消費方式，也就是不同群體在生活水平方面的差距。這種差距要受收入分配，平均實際收入的絕對水平以及具有身份象征的高消費普及的影響。因此，隨著國民收入的提高，政府應該主張推行高消費，“每個人都能快樂享受到過去只有富人才能享受到的奢侈品，在這個過程中，我們會朝向無階級社會邁出一大步。”再次是財富的不平等。導致財富不平等分配的主要原因有：基于偶然出身的遺產繼承;不平等的勞動收入以及不能有效衡量個人納稅能力的稅收體制。因此，要實現財富公平分配，最顯而易見的方法就是，通過改革遺產稅，征收贈與稅，征收資本收益稅來遏制財富的不平等分配。最后是企業內的權力分配不平等。盡管戰后資本主義經濟權力已經發生重大轉移，然而，“企業內部，尤其是大規模企業，在地位、特權、和權力上仍然存在巨大不平等”。因此，實現這方面的平等，就要縮小管理人員與勞工之間的社會差距;在生產方面，實行有效的協商;在全國性行業層面，充分發揮工會影響。

可見，公有化、計劃化等長期以來被人們視為實現社會主義的主要經濟政策，在安東尼·克羅斯蘭看來并不那樣重要，他更看重的是凱恩斯主義的國家干預政策。

二

針對如何評價安東尼·克羅斯蘭的社會主義觀的問題，我們要按照馬克思主義的立場和觀點實事求是地認識和對待，不能簡單地加以肯定或否定。

一方面安東尼·克羅斯蘭的社會主義觀是民主社會主義，是非馬克思主義思想體系，它的社會主義理論在許多方面同我們是有根本的原則性的區別。首先，馬克思指出：社會主義“同現存制度的具有決定意義的差別當然在于，在實行全部生產資料公有制的基礎上組織生產。”生產資料共有制是社會主義社會和資本主義社會的根本區別，是社會主義的主要標志。安東尼·克羅斯蘭則認為公有化或計劃化只是實現社會主義的眾多手段的一種，而不是其追求和必須實現的目標，社會主義的目標是實現某種基本道德價值和基本理想—“關注社會福利，實現一個平等而無階級的社會”。其次，安東尼·克羅斯蘭的社會主義理論不是立足于社會化的生產和資本主義私人占有的矛盾來論證社會主義必然勝利，而是認為資本主義社會的現狀違背了“追求社會福利，實現社會平等”的基本理想和基本道德價值，“這種貧困、怨恨和不公的大量存在，為繼續推進社會改革—朝著社會主義方向的變革—提供了一個實實在在的理由”。第三，科學社會主義認為暴力革命和和平民主道路是實現社會主義的兩條主要途徑，但通過和平民主道路取得政權是有條件的，為了取得這樣的條件必須進行艱巨和反復的斗爭，因此不能把它作為工人階級變革現實的主要手段。安東尼·克羅斯蘭基于戰后英國經濟社會的平穩發展和社會結構的巨大變化。以此認為英國現在的“資本主義在程度上的變化已發展成為性質上的變化。”因此認為在資本主義社會內部就可以逐步實現社會主義了，其主要手段就是運用政府權力進行干預。總之，他的社會主義觀已經背離了科學社會主義，是一種非馬克思主義的 、改良主義的思想體系。

另一方面，盡管安東尼·克羅斯蘭的社會主義觀與我們所堅持的科學社會主義有著原則區別，他所提出的具體政策也大多不再具有價值，但它的確有一些觀念值得我們去思考和總結。鄧小平指出：“社會主義要贏得與資本主義相比較的優勢 ，就必須大膽吸收和借鑒人類社會創造的一切文化成果 ，吸收和借鑒當今世界各國包括資本主義發達國家的一切反映社會化大生產規律和先進的經營方法、管理方法。”首先，安東尼·克羅斯蘭在原則上是反對國有化，主張混合經濟的，但他也堅決主張，公有制的任何一種具體方案是否合理，都必須通過其對于社會主義目標的貢獻來證明。在我國，以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是現階段我國的基本經濟制度，我們必須要堅持公有制的主體地位不動搖。同時我們也要針對實踐的發展創新公有制經濟理論，使其符合生產力發展要求，促進生產力發展。其次，我們應該尊重安東尼·克羅斯蘭的改良主義精神。馬恩指出，“我們的理論是發展著的理論”，“不是現成的教條，而是進一步研究的出發點和供這種研究使用的方法”。我們黨應該在社會主義的實踐中及時進行總結，堅持正確的，修正錯誤的，不斷進行理論創新。同時更重要的是，要堅持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這一馬克思主義根本的世界觀和方法，要堅持始終代表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這一馬克思主義最鮮明的政治立場，一定不能被西歐的民主社會主義思想腐蝕，不能步前蘇聯的后塵。最后，面對二戰以來資本主義社會發生的重大變化，安東尼·克羅斯蘭從基本道德價值的視角重新定義了“什么是社會主義”，發展了西歐民主社會主義思想。在世界全球化和現代化的今天，我們要如何創造性的回答什么是社會主義，才能夠更好的凸顯社會主義的獨特性、優越性，把當今的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明顯區別開來，這也是我們應該思考的問題。endprint

[注釋]

①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M]. 北京人民出版社， 1995年版， 第2卷， 第265頁.

②[英]安東尼·克羅斯蘭. 社會主義的未來[M]. 上海人民出版社， 第2011年版， 第32頁.

③[英]安東尼·克羅斯蘭. 社會主義的未來[M]. 上海人民出版社， 第2011年版， 第29頁.

④[英]安東尼·克羅斯蘭. 社會主義的未來[M]. 上海人民出版社， 第2011年版， 第30頁.

⑤[英]安東尼·克羅斯蘭. 社會主義的未來[M]. 上海人民出版社， 第2011年版， 第32頁.

⑥[英]安東尼·克羅斯蘭. 社會主義的未來[M]. 上海人民出版社， 第2011年版， 第76頁.

⑦[英]安東尼·克羅斯蘭. 社會主義的未來[M]. 上海人民出版社， 第2011年版， 第76頁.

⑧[英]安東尼·克羅斯蘭. 社會主義的未來[M]. 上海人民出版社， 第2011年版， 第63頁.

⑨同上

⑩[英]安東尼·克羅斯蘭. 社會主義的未來[M]. 上海人民出版社， 第2011年版， 第65頁.

[英]安東尼·克羅斯蘭. 社會主義的未來[M]. 上海人民出版社， 第2011年版， 第66頁.

[英]安東尼·克羅斯蘭. 社會主義的未來[M]. 上海人民出版社， 第2011年版， 第74頁.

[英]安東尼·克羅斯蘭. 社會主義的未來[M]. 上海人民出版社， 第2011年版， 第74頁.

[英]安東尼·克羅斯蘭. 社會主義的未來[M]. 上海人民出版社， 第2011年版， 第88頁.

[英]安東尼·克羅斯蘭. 社會主義的未來[M]. 上海人民出版社， 第2011年版， 第213頁.

[英]安東尼·克羅斯蘭. 社會主義的未來[M]. 上海人民出版社， 第2011年版， 第236頁.

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全集[M]. 北京人民出版社， 1971年版， 第37卷， 第443頁.

[英]安東尼·克羅斯蘭. 社會主義的未來[M]. 上海人民出版社， 第2011年版， 第73頁.

[英]安東尼·克羅斯蘭. 社會主義的未來[M]. 上海人民出版社， 第2011年版， 第77頁.

鄧小平. 鄧小平文選[M]. 人民出版社， 第1994 年版， 第3 卷， 第373 頁.

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M]. 北京人民出版社， 第1995年版， 第4卷， 第668頁.

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M]. 北京人民出版社， 第1995年版， 第4卷， 第742頁.

[參考文獻]

[1][英]安東尼·克羅斯蘭. 社會主義的未來[M].上海人民出版社，第2011年版.

[2]殷敘彝.民主社會主義論[C].中央編譯局出版社，第2007年版.

[3]袁群.瑞典社會民主黨的社會主義觀探析[J].社會主義研究， 2005年第5期.

[4]比爾·考克瑟、林頓·羅賓斯. 當代英國政治[M]. 北京大學出版社， 第2009年版.

（1.云南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云南 昆明 650000;2.云南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云南 昆明 650000）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