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濱
摘要:
《莊子》是中國上古時代的哲學著作,哲學的推演和闡釋需要基本的概念,而名詞則擔當重要角色,名詞是觀念的窗口、思想的原料,它的形成被人的思維方式所決定,而它本身則包含極為豐富的信息——人的思維方式、看待事物的視角、價值觀等等。對《莊子》名詞進行細致扎實的研究,深入分析《莊子》名詞及所反映的哲學方面的特點,總結《莊子》在中國語言史上的多重價值將有利于先秦諸子語言的共時研究和漢語詞匯史的歷時研究。
關鍵詞:莊子;名詞;本原規律;哲學文化
本文以1961年版的新編諸子集成本《莊子集釋》為底本,該書由清代郭慶藩撰,今人王孝魚點校。對《莊子》名詞進行深入分析,探析《莊子》名詞所反映的哲學內容。
1.《莊子》名詞所反映的思維方式
首先明確“思維方式”這個概念,“哲學家運用一些思維方法,形成一定的習慣,自覺地或不自覺地運用某些思維方法。統括自覺地或不自覺地運用的種種思維方法,謂之思維方式。……包括一些不自覺地經常運用的思維方式。”思維方式有極強的滲透性,可以體現在一個民族的道德、宗教、藝術等大的精神現象領域,也可以體現在具體的語言使用、詞匯構造等細微的領域。思維方式也有極強的繼承性,可以一代代的使人們繼承使用下去。下面我們要談的正是有關思維方式的內容,即整個《莊子》名詞所反映出的思維方式、思維偏向。
1.1意象思維
《莊子》名詞的使用狀況突顯著極強的意象思維偏向,又不僅僅只是意象思維。意象思維是從具體形象符號中把握抽象意思的思維活動,建立于“近取諸身,遠取諸物”的經驗方法之上。意象并非對客觀事物的純理論抽象,而是一種介于純感性和純理性之間的“取象”。而莊子極為偏好直覺體認,它的重要特征在于從總體上模糊而直捷的把握認識對象的本質和規律,在這個過程中取象比類的思維方法推波助瀾,也就是說《莊子》名詞的使用狀況彰顯了意象思維、直覺體認思維、取象比類三種思維方式的混合交融。
這一點我們從《莊子》名詞中豐富的實體名詞和抽象名詞就很容易感覺得到。莊子善用寓言明“道”,統計發現,它的寓言題材范圍可說是無所不容,包羅萬象,涵蓋了實體名詞類別中的相當一部分。莊子宏綽的視野和超綽的想象力使他充分的利用著自然界和人類社會的形形色色。實體名詞中的各個類別,或天象中的風雷云氣,或植物中的樹木根枝,或動物中的龍龜牛馬,或器具類里的瓢與杯,或交通類里的車馬與方舟,或人物里的神人、圣人、真人,諸侯或庖人,或鬼神類里的鬼神仙帝,無不被他信手拈來,化作意象傳達“道”的信息,顯示出獨特的形象意義。
抽象名詞中以本質規律類為例,一個表示最高范疇的“道”或稱作“太清”或“純白”或“太初”或“大本”或“大方”等等,體現出不同的取象方式,或來自于自然對象,或來自于事物性質狀態,或來自于抽象概念。“道”的他稱遠遠豐富于《老子》,莊子在他的直覺體認中可以精準的把握抽象概念的核心。
專有名詞中有寓意的人名,有取象于自然物質的苑風、光曜,取象于自然狀態特征的鴻蒙、參寥,取象于人的突出特征的叔山無趾、哀駘它;有寓意的地名有冥山、空同等等,即是“道”之象,傳“道”之意,且運用得“海波接天,浪花無際”。
總之,在《莊子》的世界,原本極難理喻的東西,在直覺體認為主導的思維狀態下,通過取象比類而變得易曉親切。《莊子》是哲學,但其中始終存有一個與邏輯體系相糾結的形象體系,深刻的哲理通過各種形象的類比和寓意而展示。邏輯的線索就在這由多層形象組成的體系中,形象和寓意啟示認知。此種思維方式是中國古代傳統思維方式之一,又因莊子而深深影響了以后的中國。
1.2整體把握思維
整體把握是漢民族認知世界的主要思維特征之一。認為“世界”是一個整體,整體包括許多部分,各部分之間有密切聯系,想了解部分就必須了解整體。“整體把握的思維方式即是一種‘中和的方式,實質是注重事物的相互聯系,注重對立面的相輔相成,或者說辯證統一。”
《莊子》復合詞結構造詞方式中,以偏正、聯合式居多。并列式的大量使用一方面與漢民族的對稱意識有關,“對稱意識的形成,即或受到了‘造化賦形的啟示。大約經由自身而至于動物,因于造化天成的肢體而獲得兩兩相對,平衡對稱的表象,進而擴充延展,及于天—地,日—月,山—水,風—雨,雷—電等自然現象的彼此對稱,及于君—臣,父—子,夫—婦,兄—弟等社會現象的相應相成。”另一方面更受整體把握思維方式的影響。聯合式的復音詞,劃分為同義近義、類義、反義三種,詞素個體具有共同的義素,即屬于同一個語義場,也就是屬于由具有某些共同義素的一群詞類聚而成的場,同一語義場中的各成分靠著心理聯想而聚合起來。在詞語的使用中,單獨使用某一個成分會意義含混,使用者聯想所致從相互關聯的聚合語義場中選擇其他成分配合使用,整個詞不止一個單一符號,而是另有背景參照系符號,意義更趨明晰。同義并列復合詞,詞素成分具有彼此注釋的效用。同義聯合式構成不必分訓的復合詞,有彼此注釋,明確詞義之功,也因此,學者們自覺地運用了這一點作為訓詞手段。類義組合和反義組合的復合詞,在思維特征上與同義聯合的復合詞同理,核心是以同一語義場中幾個成分結合成一個整體,使詞義顯明。
偏正復合詞不同于聯合復合詞的地方在于,它不是側重于反映同一語義場中具有共同語義的成分的相同特征,而是側重于表現同一語義場中成分間的差異性。在使用一個詞語時,心理上意識到另外相類的情況,為了加以區別而增加限定成分,根本上是要以此限彼,明確詞義。應該說這也是一種聯系關照,整體把握的思維方式。如《莊子》中的神人、圣人、至人、真人、奇人、畸人等等體現境界品質的不同層次的人,也惟其如此,個體詞語的意義才更為明晰深刻。
同時《莊子》偏正式復合詞中常用的偏語素即修飾成分“大”、“小”,使用頻率最高,在先秦典籍中這種情況并不鮮見,《論語》、《孟子》也有如此狀況,但在《莊子》中使用次數之多,范圍之廣也傳達出一種個人思維方式的偏好——辨證,整體。
2.《莊子》名詞所反映的思維方式的演化
思維方式可以簡單的劃分為感性思維和理性思維。大部分的哲學是以理性思維的方式來把握世界的,莊子也不例外的大量使用了理性思維,《莊子》名詞中抽象名詞分量之重,占普通名詞數的23.1%,總概范圍之廣,包括本原規律類、思想精神類、情感心理類、鬼神類、福禍類、倫理道德類、賞罰利益類、事件事業類,人類精神的角角落落基本上都被映射到了,理性思維在趨于細膩和完善,“在認識的長河中,每一個范疇的產生,主體對于事物本質的每一次認識的深化,標志著人們的認識進入事物本質的一個個過程。”還是以本原規律類的抽象名詞為例。《老子》中本原規律類的抽象名詞分成了三大語義場,共計名詞28個,《莊子》中本原規律類的抽象名詞也分成了三大語義場,共計名詞123例,三大語義場的下位類別特別是規律類更為豐富細化。單單“道”本身的指代概念類型何等的豐富,有“太初、泰初、太清、天道、天理”等等;到了莊子這里,“氣”的概念與“道”相交融,使“道”具有物質性義涵這一點得到了理解和揭示。五行的概念在莊子中也有運用。老子的哲學改變了人們的思考方向,而且它播下了一個有極大發展可能性的種,在莊子這里開出了奇葩,中國哲學的語言是不斷發展和積累的。當然,哲學離不開概念范疇,而概念范疇不見的只是名詞,但是名詞是占大部分的,從其中窺全貌還是沒有問題的。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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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郭慶藩撰.王孝魚點校.《莊子集釋》,中華書局,1961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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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山東女子學院,山東 濟南 ?250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