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開學生的早戀日記后……

■ 呂小平

寒假結束，開學了。我按照上學期末布置的寒假作業要求，檢查我班學生的寒假語文練筆作業。

對于我布置的練筆作業，很多學生只是完成了數量，質量不怎么高，明顯就是交差了事。可是，余格（化名）交來是一個日記本，不到一個月的假期，她寫了近20篇日記，書寫工整，內容豐富，文筆自然流暢，記敘了她在這個寒假期間的學習生活片段以及內心感受。余格是一個長相普通、性格內向的女生。她膽小、羞澀，說話聲小，發言時常常讓人無法聽清，但是她做事很認真，學習很努力，喜歡寫作，所以我們師生之間的文字交流比較多。她屬于那種考試成績不很突出，但也不讓老師怎么操心的那種學生。

讀著余格的日記，我發現很多篇幅都涉及到本班的一個男生，一個長得比較帥氣，字寫得很好，數學成績突出的男生。余格在文中毫不掩飾地表達了自己對他的暗戀之情。

“我竟暗暗對他有好感了。有時候，明明看見他，卻裝作沒看見，真覺得自己很奇怪。”

“我想要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不知道我對他的期盼會不會成為現實。”

“他在人群中，我總能一眼看見他，但不知道他心里有沒有我。”

“會不會有一個地方，滿地的薰衣草，滿天的螢火蟲，滿天的星星，還有他。”

“我的腦子里總是出現他的影子，無法專注于我要做的事情。也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

散布在不同篇章中的這些真實、自然的的描述，展現了一個情竇初開的八年級小女生內心的苦悶。欣賞著余格的文字，感受著青蔥歲月純潔情感的美好，我也疑惑起來：這大概就是朦朧的早戀吧。對于這個問題，許多家長和老師都視為禁區。有這一傾向的學生唯恐別人知道，一旦被發現也是百般隱藏，為什么余格就不怕被我知道呢？是為了應付老師的寒假作業檢查？顯然不是——我只布置了三篇練筆，她要應付完全不是問題。記有自己心事的日記本應該放在家里、鎖在抽屜里才對啊！學生的早戀問題擺在我面前了。我該怎么辦？帶著疑惑，我繼續讀下去。

“媽媽總是不滿意我，不滿意我的成績，不滿意我不愛說活，但是卻從不關心我在想什么。別的同學總是把日記本鎖在抽屜里，我卻并不反對父母看我的日記，甚至還希望他們看。因為我對日記傾訴的是我不敢當面說的最真誠的想法。只有看我的日記，才會真正了解我。可我并不如我所愿，我的日記本，讀者只有作者。”

陷入單戀同學的煩惱無法自拔，缺少父母關注和理解的苦悶無處訴說。這也許就是余格交來日記本的初衷吧。她是在向我求助嗎？還是想讓我打開她的心結？不管她是什么意思，我都有責任幫助她。

在沒有想好怎么做之前，對余格的日記，我按照常規的課外練筆批改方法，對其態度、內容、文筆等作出了肯定的評價，表達了自己的欣賞之意。在她日記的很多地方我都留下了批閱的痕跡，讓她知道我對她所寫的事情很了解，以便觀察她的反應，找到好的交流方式。批閱完后我讓科代表提前發給學生。

寒假作業講評課上，我表揚了余格堅持寫日記的做法，并暗中觀察她的反應。除了得到老師公開表揚的那種羞澀和小得意之外，她似乎沒有表現出應有的緊張和擔心。我想，也許她的心思很單純，也許她就是很坦然，沒有想那么多，還沒有到那種對人設防的程度，這給了我處理好這件事的增添了一些信心。可是，如果暗戀班上男生的事被一些愛搬弄是非的同學知道了，余格肯定會受到傷害的。

一個大課間，我找到余格，把她帶到教學樓前的綠地上。漫步在石子小路上，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她：“你把日記本交給老師，就不怕老師把日記中的事情告訴給你爸爸媽媽？萬一被同學看到了，你想過是什么后果嗎？”

“因為我知道您不會這樣做的。”余格不假思索地答道，“同學知道了的事情，我倒沒想那么多。”

一句“我知道您”讓我感受到學生對自己的信任，心中頓時增添了一份責任感。而“沒想那么多”，證實了我之前的猜測。

“我這段時間沒有心思學習，我怕這樣下去成績會退步。爸爸媽媽平時不關心我，知道了肯定要小題大做。我知道這樣不好，就想到您也許能幫幫我。您不會認為我也學壞了吧！”余格低著頭，說起學習和父母，她沒有了坦然；想得到我的幫助，她又充滿了期待。

看著心情沉重的余格，我很慚愧：作為父母，作為老師，我們這些成年人似乎都忘記了自己也曾青春年少，只盯著孩子的學習成績，卻很少關注他們的思想變化和心理需求，以致孩子遇到自己無法處理的問題，心理負擔大，影響了正常的學習和生活。

“余格，對異性的好感是一種美好、純潔的感情，我知道你傾慕他，被他的優點所吸引，這恰恰是一種積極追求上進的心理表現，你不要為這自責。”我首先要做的就是減輕她的心理負擔。

此時，早春的暖陽照著校園，路邊的小樹冒出了新芽兒，地上的小草已泛起了綠意。操場上，走道里，到處是學生，來往穿梭，生機勃勃。

我靈機一動，與余格談起了對春天這個季節的認識和感受，告訴她花開有時，萬物都會順應自然的規律。人生也是如此，在不同的階段應該做不同的事情。該學習的時候就要學習，該工作的時候就要工作，該奮斗的時候就要奮斗，該戀愛的時候再戀愛。每個階段都有它不同的主題，不要錯亂了自己的人生，現在要好好學習，以后才不會后悔。

“你年齡還小，還不是談論感情的時候。因為暗中喜歡一個人而影響自己正常的學習和生活，如果讓對方知道了，還會影響他的思想情緒，如果爸爸媽媽知道了，也會有很多擔心，你覺得這樣好嗎？”我從消極方面作了分析，幫助她理性地看待這件事的后果。

不是批評訓斥，而是理解和尊重。這樣的談話讓余格放下了思想包袱，她把寫進日記的煩惱一一向我傾訴。我也根據她的情況，說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和建議。我和她約定，一定要學會克制自己的感情，以學習對方的優點作為前進的動力，用學習和運動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有什么自己處理不了或處理不好的事情，一定要像這次一樣，及時求助于老師或家長，還要記得把日記本帶回家，注意保護自己，以免外部的干擾讓自己產生不必要的困擾。雖然余格自由的傾訴沒有了寫作時的字斟句酌，卻讓我感到如此鮮活；雖然事關早戀，但我覺得真的不是什么洪水猛獸。

結束了談話，我感覺輕松多了，相信對余格也會有作用。但我知道，為了鞏固這種作用，這樣的談話，這樣的交流，我還要繼續。當然，時間上、內容上不需要特定，不再局限于日記。方式也變得多樣，有時就是一個眼神的交流，有時就是練筆本上的一句鼓勵或暗示。而且我還暗中聯系她的家長，提醒他們多關心孩子，多與孩子談談心，了解孩子的各種狀況。

一個多月過去了，我不知道余格有多大的變化，但從她漸漸明亮自信起來的眼神和更加認真的作業中，我知道我的處理是對的。

蘇霍姆林斯基說：“我們身為教師，要特別審慎地對待學生心靈深處萌發的愛情問題。男女青年萌發的這種人的最高尚情感，表明他們充滿著旺盛的青春活力。此時，教師的使命是把它引入進一步發展智力和培養品德的軌道。”當翻開學生的日記本，發現了學生心靈深處的情感萌動后，作為教師，我們不要大驚小怪。我們要做的，就是冷靜對待，理性引導，讓孩子享受青春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