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是鎖

丁榮云

老人是鎖

丁榮云

祖父去世3年了，過完3周年，以后不會再有比較隆重的祭祀活動，也似乎不會再有回到家鄉的理由。但是對祖父的想念卻一日未減，與祖父相處的點點滴滴時刻銘記在我的腦海，沉淀在我的心里。

祖父去世時，我回家奔喪，盡管最后看到的是祖父緊閉雙眼慈祥安靜的面孔，但遺像上祖父嘴角上翹，眼睛烔烔有神，仿佛又看見那個穿著干凈利索、腳步健碩有力的老漢，提著鳥籠子微笑著向我走來。

我因父母躲避計劃生育，出生在農村，成長在農村。在外求學之前，與祖父整整生活了19年。這19年里，祖父厚重的愛伴我成長，教我做人的道理；祖父善良樸實認真的性格，教我做事的原則，讓我一生受用。

祖父年幼喪父，孤兒寡母，經常受村里人的欺負，但祖父有一手燒煙葉的好活，去過關東，也算見過世面。祖父年輕時雖然家里窮得“四個屋角塌了三個”，但仍然讓父親他們上學。隨著兒女們紛紛考上大學，分配工作離開農村，祖父在村里的威望逐漸提高，腰桿也挺直了，腳步也輕巧了。

老屋房前有個很大的園子，那可是我童年時候的樂園。園子里祖父種了好多的花樹，石榴樹、柿子樹、無花果樹、美人蕉、忘憂草……簡直就是一個植物園。夏天的時候園子里種滿了應季的蔬菜，祖父每天都起得很早，將鳥籠掛在樹上，就開始捏蟲子，澆水、施肥。我也早早地起來，坐在秋千上，伴著小鳥清脆的叫聲蕩著秋千，我會讓祖父從身后推我，我飛得越來越高，祖父有些擔心地說再推一下就停下，我卻故意不說話，任由秋千把我送到越來越高的天空，卻一點也不害怕。

上小學之后，我學習成績還是不錯的。每到過年的時候，也是祖父最高興的時候，鄰里之間會相互寒暄一年來孩子們的學習情況，祖父總是驕傲地說，我們二妮子又是雙百。過年貼對聯的時候，祖父會認真地把我獎狀貼在墻上。祖父交代家里人，那面墻誰也不準貼東西，專留出來給我貼獎狀。欣慰的是，我沒有辜負他老人家的期望，到高中畢業之后，獎狀真的貼滿了整面墻。后來房子修葺，祖父一張張將獎狀取下，整理好，存放起來，說以后要給我的孩子看看，告訴我的孩子也要好好學習。

考上大學，進了省城，外面的世界沖擊著我的視覺。離家越來越遠，對祖父的依賴卻越來越淡，寒暑假的時候忙著實習打工，或是與同學結伴旅游，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電話也很少打，偶爾打電話祖父也只是囑咐我在外要照顧好自己，常回家看看。那時候卻突然覺得祖父很啰唆。

工作之后，遠離家鄉，遠離祖父，回家的次數更是少之又少。結婚之前，婆家人去老家定親，祖父沒有想象中那么高興，只是嘟噥著嫁得太遠了，遇到事也沒個人商量。女兒一歲多的時候，帶她回老家，祖父歡喜的不得了，喊著女兒的乳名，招呼女兒到他跟前，本以為女兒會怕生，沒想到女兒竟跑到他跟前，倚在他懷里。祖父給女兒吃瓜子，女兒將瓜子咬爛，把仁兒挑出來，笨拙的遞到祖父嘴邊。祖父高興地點著頭，淚水卻在眼眶里打轉。我的鼻子酸酸的，小時候我倚在祖父膝前的情景仿佛再現。

祖父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在他孫子的婚禮上拍張全家福，弟弟結婚之前他已經病得很重，醫生也已經束手無策，但是一生不求人的祖父卻祈求醫生再救救他。回家靜養的祖父翻身都很困難，但是每次吃飯他都要父親扶他起來，很費力地吃。祖父的葬禮上父親跟我講起這些的時候，我早已泣不成聲，我知道祖父一直等著拍全家福，一直等著兒孫們相聚一堂。祖父最終也沒等到弟弟的婚禮，最終也沒能拍張全家福，祖父帶著深深的遺憾走了。

初為人母的我，深感養育孩子的不易，但是我都在默默地告誡自己像祖父一樣堅持做好。祖父話不多，教導我要教育好孩子，尤其要孝敬公婆。祖父說人老了之后雖然沒有什么用處，但是老人就像一把鎖，有老人在，家就有人看，年輕人走到哪里都會放心。

我深深記住了這句話，老人是鎖。如果老人是鎖，子女就是鑰匙，經常用鑰匙開一開鎖，別讓鎖生銹。都說父母是孩子的老師，就讓我們做孩子的好老師，以身示范，孝敬老人，別等到“子欲養而親不在”，空留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