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后期河南佛教研究
——以弘法中心、譯經、學派為中心

高　慧

(西北大學 佛教研究所， 陜西 西安 7100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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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后期河南佛教研究
——以弘法中心、譯經、學派為中心

高慧

(西北大學 佛教研究所， 陜西 西安 710069)

[摘要]河南地區地處中原，得地利之便，自兩漢開始就較早地接受佛教，在魏晉南北朝時期，河南地區率先成為內地佛教的發達地區之一。對于北朝后期河南地區佛教的發展狀況，主要由以下幾個部分組成：首先從僧人和寺廟分布狀況來探究北朝后期河南地區的弘法中心；其次對這一時期河南地區高僧的譯經狀況進行總體分析；最后對北朝后期河南佛教的學派發展狀況進行考察。

[關鍵詞]北朝；河南 ；佛教

北朝歷代帝王都崇信佛教，熱衷于鑿窟雕像等功德活動。在封建統治者支持下，隨著大量經典的翻譯以及中國僧人對佛教經典理解的逐漸深入，南北朝時期出現了涅槃、成實、三論、毗曇等多個學派。由于北朝時期政局動蕩，行政區劃名稱變化不斷，為研究方便，本文所指河南地區既包括有現在河南省地理區劃范圍內的所有地區，還包括北朝時期在河南省統轄范圍內的一些地區，如鄴城。學術界對于北朝的起止時間有不同說法，公認北朝為北魏、東魏、西魏、北齊和北周共5個朝代。本文所指北朝后期是以北魏孝文皇帝(467—499)公元493年遷都洛陽后的元魏以及北齊、北周這一百年。

一、北朝后期河南地區佛教傳播的中心城市

文化的傳播都有它的中心地區或城市，佛教在中國的傳播也是這樣。據《續高僧傳》、《歷代三寶記》等佛教經典記載，孝文帝遷都至北朝結束，在河南地區譯經、傳法的僧人有40多人。下面就按照這些僧人的傳法地區，研究佛教在河南的傳播中心。

(一)洛陽：自佛教傳入中國，洛陽始終是佛教傳播的中心之一。北朝后期在洛陽地區活動的僧人有菩提流支、勒那摩提、佛陀扇多、道登、僧辯、僧朗、道湛、法場、道辯等25人。北天竺人菩提流支在北魏宣武帝時來到洛陽，在永寧寺翻譯佛經，后在永熙三年隨東魏到鄴主持譯經。勒那摩提又叫勒那婆提， 508年與流支一同抵達洛陽，奉敕共譯世親的《十地經論》12卷等。勒那摩提在洛陽親授弟子僧范、慧順、曇遵、道憑、法上、道慎等人，師徒后又遷至相州(即鄴都，今河南安陽)南部弘揚地論宗，祖述勒那摩提的地論學說。佛陀扇多是與菩提流支和勒那摩提齊名的北朝譯師，三人于508年同時翻譯十地經論，佛陀又在白馬寺譯出《如來獅子吼經》。僧達是北齊地論學派一名高僧，赴洛陽追隨勒那摩提學習地論。

(二)安陽：北朝后期在安陽地區活動的僧人主要有菩提流支、曇摩流支、毗目智仙、道辯、僧朗、道湛、佛陀扇多等26人。這26人中有一半以上是隨東魏遷都而至鄴都，可見隨政治變遷，宗教中心也會發生變化。菩提流支為首的地論學派北遷至安陽，道寵隨行，并于安陽道北教化牢宜4人，而勒那摩提的弟子慧光，帶領他的弟子僧范、曇遵、慧順、法上、道慎、曇衍等，也隨遷到鄴都。由此，地論學派南道與北道的分歧更加明顯。《續高僧傳》中有如下記載：“初寵在道北教牢宜4人，光在道南教憑范十人。故使洛下有南北二途”[1]。

(三)滎陽、沁陽、商丘、信陽等：除洛陽、安陽外，滎陽、沁陽、商丘、信陽也有不少僧人活動。僧稠、曇衍游化路過滎陽和沁陽，在當地并沒有展開大規模的傳法活動。慧思到信陽光州大蘇山傳法，是因為慧文、慧思所弘的禪法思想受到當時的官禪，也就是佛陀禪系禪僧的干擾，不得已而南下到此地。此外，濟源的王屋山、信陽的大蘇山等也聚集了眾多僧人。

從僧人數量和佛教傳播范圍及影響來看，洛陽和安陽在這110年間顯然是河南地區佛教的中心城市。至東魏北齊時，由于政治中心的遷移，安陽地區佛教發展開始超過洛陽，成為北方的佛教中心。至北齊時，“鄴都有寺4000所，僧尼近8萬”[2]。

二、北朝后期河南地區佛教譯經狀況

北魏定都平城之后，佛教信仰雖盛，但著力于興辦佛教法事，看重佛教的實用功能，佛教義學并沒有取得大的發展。孝文帝于太和年間遷都洛陽后，洛陽一帶成為北方的佛教中心，西域僧人紛至沓來，加強了對佛教義學的研討，北方譯經才得以復興。據《續高僧傳》、《歷代三寶記》等資料整理可知，北朝后期河南地區的譯經師有18人，其中以西域沙門居多，主要有曇摩流支、菩提流支、勒那摩提、佛陀扇多、瞿曇般若流支等人，所譯經典相較于前代更加豐富，包括地論、華嚴、法華、密宗等幾大門類，已出現分宗別派的雛形。

(一)瑜伽行派經典的新譯：以菩提流支為首的幾大天竺譯師(菩提流支、勒那摩提、佛陀扇多、曇摩流支、毗目智仙等)，以洛鄴為基地，開始廣泛翻譯了以無著與世親為代表的瑜伽行派的經典。這類經典是與之前盛行的般若經類迥異的大乘經典，因此開創了唯識論這一新的佛學領域，成為北朝直至隋唐的熱門話題，影響了幾代佛學思潮。菩提流支在洛陽翻譯的《深密解脫經》、《入楞伽經》、《金剛經論》、《無量壽經論》、《勝思惟經論》，佛陀扇多譯的《攝大乘論》，般若流支譯的《唯識論》、《順中論》都屬于此類經典，最有名的當屬勒那摩提、菩提流支和佛陀扇多三人合譯的《十地經論》。這一時期瑜伽行派經典譯著雖多，但對經論的研習鮮出成果，對義學的發揮作用不大。譬如佛陀扇多初譯無著的《攝大乘論》，這部著作是瑜伽行派唯識學的奠基性著作，但在北朝并未引起僧人的研習與弘揚，直到真諦重譯并譯世親的《攝大乘論釋》之后，才廣為傳布。與此同時，般若類的經典也有譯著出現，例如菩提流支在洛陽譯《金剛般若經》和《金剛般若波羅蜜經》，以及佛陀扇多翻譯的《龍樹菩薩和香方》。

(二)凈土經典的重譯和新譯：凈土思想既包括彌勒凈土和阿彌陀凈土思想。菩提流支翻譯的《彌勒菩薩所問經》、《彌勒菩薩所問經論》和《無量壽佛經論》影響最大，此外佛陀扇多也譯了代表阿彌陀凈土信仰的《論無量壽優波提舍》。北朝河南地區僧人信仰凈土者頗多，大規模的講經為凈土思想的傳播帶來了龐大的群眾基礎。

(三)密宗經典的翻譯：密宗雖是唐朝才興起的一個佛教派別，但其早期經典在東晉便有譯本傳入，北朝河南地區的譯師多是天竺高僧，或受天竺僧人的影響，翻譯了較多的密教經典。佛陀扇多的《金剛三昧陀羅尼經》1卷、攘那跋陀羅的《五明論》、達磨流支的《婆羅門天文》20卷以及阇那耶舍譯的《定意天子所問經》5卷、《大云輪請雨經》1卷、《佛頂咒并功能》一卷等都是密教典籍。咒術開始傳入河南地區，僧人菩提流支善咒術，曇鸞熱衷于咒術，就曾向他求教。密教經典中求雨、治病等吸引了大批信眾，傳播速度很快。

(四)戒律的翻譯：佛教戒律在北朝河南地區的譯傳主要是北魏慧光律師《四分律》。慧光是北齊名僧，他的弟子在北方普遍奉行《四分律》。慧光“造律疏百二十紙……并羯磨戒本咸加刪定”[1](第5冊)。又再造《玄宗論》、《大乘義律章》和《僧制十八條》。他的弟子曇隱、洪理、道云等均為四分律宗之名家，影響了百年間北方律學的發展。戒律的流布，反映出僧侶成分日趨混雜，已普遍感到需要戒律整頓的必要。

三、北朝后期河南地區的佛教學派

南北朝時期時期，佛教中國化的一個一大特點就是眾多學派的出現，這是從理論方面推動中國佛教的完備。“佛教譯籍多渠道、多種類地大批量涌進，佛教對社會的影響逐漸形成多角度的態勢，一些有代表性的佛典，大多有僧俗學者研習發揮。”[2](P177)由于研習、弘傳的經典不同，就形成了各種不同的學派，如“三論學”、“毗曇學”、“涅槃學”等，各個學派的僧人或學者稱之為“師”，他們的學說稱之為“師說”。這些學派的形成體現了佛教在義學方面的大發展，但這一時期尚未形成宗派，只是為隋唐佛教宗派的形成創造了理論基礎。

(一)地論學

地論學是專門研習并弘傳無著、世親的瑜伽行派經典《十地經論》的佛教學派，是北朝河南地區最流行的佛教學派，是北魏至東魏的官學。《十地經論》原是《華嚴經》中《十地品》的單行本，由世親在此基礎上做論，提出帶有世界觀性質的兩個論點，第一是阿賴耶識，第二是“自性清凈心”。但是對于世界終極本源究竟是什么的問題并沒有論述清楚，佛教義學界對此進行了持續長久的討論。北朝河南地區的地論學分為地論北道系和地論南道系，南北二道在心性是染是凈的問題上爭論不休，一直持續到隋唐時期。

(二)律學

戒律是佛教三學之一，約束并規范僧人的言行與生活。戒律早在三國時期就已傳入，到南北朝時期各種戒本大規模翻譯出來。北朝河南地區主要流行兩種戒律，一種是主要授給帝王、貴族或者居士的菩薩戒，另一種是流行于僧人中的小乘戒律：四分律。《續高僧傳·僧達傳》記載，“梁武帝從受戒，誓為弟子。”[1](第50冊)這是皇帝手戒的典范。《僧稠傳》也記載了齊宣王隨僧稠習禪法，“學周不久便證深定，因從受菩薩戒法。”[1](第50冊)《四分律》在后秦時已經由佛陀耶舍和竺佛念譯出，直至北魏時，才有僧人法聰等弘傳。直到北魏慧光隨佛陀禪師學習律學，作《四分律疏》，并刪定《羯磨戒本》，這一律學才大盛。因此慧光被稱為北朝律學之宗，也是四分律宗的開祖。慧光律師的律學思想及律法行持修為，深深地影響到后世弟子，為中國佛教律宗的形成奠定了基礎。

(三)禪學

北朝十分重視禪法，著名的禪僧佛陀跋陀羅和僧稠等都受到了北朝帝王的特殊禮遇，并在北方自行發展起來獨立的禪僧團。據《續高僧傳》記載，佛陀禪師是天竺人，他修習的禪法屬于小乘，以證得個人果位為目標。他在北魏時期，深得孝文帝的器重，后隨遷洛陽。孝文帝為其建少林寺，因此洛陽、嵩山聚集了大量禪僧，他們受官方供給，帶有濃厚的官禪性質。除了佛陀和僧稠的禪法之外，北朝河南地區還流行一種達摩禪。《續高僧傳》中對于菩提達摩的記載并不多，只記載了是南天竺婆羅門種，“隨其所止誨以禪教”，對于他的禪法介紹的很少。達摩的弟子慧可也叫僧可，后進入魏都，40歲時在嵩山遇到菩提達摩，后來進入鄴都，連續受到僧人和顯貴的刁難。這反應了下層禪眾被官方禪僧的壓制。

(四)攝論學

攝論學是專門研習和弘傳無著的《攝大乘論》而形成的學派。研習攝論學的僧人眾多，分為兩個派系，一是真諦門下，一是地論南道。北朝后期河南的攝論學屬于地論南道一派，著名僧人有慧光的再傳弟子曇遷，法上的再傳弟子靖嵩等人，大部分在鄴都傳法。這些攝論師大都出自地論學，使攝論學所探討的唯識論與地論學探討的心性論結合，為唯識宗的形成做了理論準備。

(五)成實學

《成實論》最早由鳩摩羅什在長安翻譯，鳩摩羅什門下人才輩出，發展出成實學的兩大派系，一個是壽春的僧導系，一個是彭城的僧嵩一系。僧嵩的弟子僧淵在北朝河南地區是享有聲望的僧人，他反對涅槃佛性論，強調“心性”是后天的。僧淵培養了很多成實論師，但在他之后，彭城系又發生分化，弟子道登名聲很大，他主要研習涅槃、法華、勝鬘經典，徹底改變了之前成實論對佛性說的排斥。此外，北朝后期河南地區的成實論師還有靈詢、道憑、道紀等人。杜繼文先生指出，北朝的成實論師，“大多堅持厭生離世、嚴峻冷酷的學風”。[2](P181)

(六)涅槃學

河南僧人對《涅槃》的研習，自孝文帝以后，學者大盛。自魏至隋初，學習《涅槃》者，有慧光、曇準、僧范、慧順、法上、曇衍、道慎、靈詢、圓通等。僧范29歲時聽《涅槃》頓悟后，于鄴城出家，后為《涅槃》作論；慧順“初聽涅槃略無遺義”[1](第50冊)；道憑、靈詢研習并宣講《涅槃》；法上九歲開始學習《涅槃》，“專意涅槃無心饑凍”[1](第50冊)；道慎、曇衍志在涅槃……僧人對《涅槃》的學習，多是在最初階段，可見《涅槃》是當時佛教的基礎經典。

結語

自北魏孝文帝遷都至北朝結束這110年間，河南地區以洛陽和安陽為佛教傳播的中心城市，僧人的譯經著名的有《十地經》、《法華經》以及瑜伽行派、密宗、凈土、律宗類經典，僧人研習的經典以《十地》、《法華》、《華嚴》、《維摩》、《勝鬘》、《涅槃》、《般若》為主。這一時期河南地區佛教在佛教義學方面的發展，為隋唐及其以后天臺宗、華嚴宗、禪宗、律宗等佛教宗派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也奠定了河南地區在中國佛教史上舉足輕重的地位。

[參考文獻]

[1]釋道宣.續高僧傳·卷第五[M].大正新修大藏經·第51冊，459.

[2]杜繼文.佛教史[M].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6.163.

[責任編輯：G]

[收稿日期]2015-02-11

[作者簡介]高慧(1990- )，女，河南新鄉人，研究方向為宗教學。

[中圖分類號]K239.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5330(2015)03-0073-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