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鑫 設計/張籍勻
酒香綿竹酒神親吻的沃土
文/王鑫 設計/張籍勻

洋溢著喜慶色彩的劍南老街

有著1500年釀酒史的“天益老號”釀酒作坊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寒冬已至,萬物蕭瑟,若能在這風雪漫天的時節里淺酌一杯陳釀老酒,豈非人生一大快事!國人善飲,川人善釀,四川自古盛產美酒,而美酒又是文人騷客們滿腹華章的最佳催化劑,才子與美酒,為四川這片充滿仙氣的土地增添了無盡的豪邁之氣與飄逸之風。美酒歷來都是理性的慢性毒藥,卻又是文藝的興奮劑。若空了金樽,李白如何敢“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若淺了杯底,柳三變又怎會有“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的浪漫逍遙?若不酣醉,王羲之的《蘭亭集序》又如何成得了“天下第一行書”?若非酒至興處,“兀然而醉”的劉玲又怎會揮毫寫下流芳千古的《酒德頌》?古來圣賢皆寂寞,唯有飲者流其名。
時光荏苒,歲月變遷。流芳千古的華夏藝文史在酒壇里浸泡了千年,卻在當今時代變成了一首時代的悲歌。曾經善飲、善釀的川人,也習慣了談酒色變,瓊漿玉液悻悻然變成了不良嗜好,往昔的金波碧液早已被抹去了酒文化的禮數與風雅,剩下的唯有千金買醉的皮囊和請客送禮的籌碼,嗚呼哀哉!現如今,俯瞰巴蜀大地,若還有一壇歲月陳釀尚待字閨中,那它一定是來自川酒的故鄉,有著兩千四百年釀酒歷史的綿竹。這一壇在盛唐的歌舞聲中被洞藏陳釀的瓊漿玉液,如今在新時代的曙光中被徐徐開封,剎那間,酒香馥郁,韻味撲鼻。以史為樽,淺酌一杯,舌尖似乎還能隱隱品到那來自遙遠大唐的雍容氣度。痛飲佳釀,不為買醉,只為重新拾起對酒當歌的詩意與酣暢。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老街故事
去綿竹采訪的那天正好趕上小雨。如絲般的牛毛小雨裹挾著天地間的空靈與優雅,將川西的富足與安逸表現得淋漓盡致,行走其間,就好似墜入了一個濕漉漉的夢境之中。剛一走進綿竹小城,我和同伴便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老糟醇香,那若有若無、似明非暗的風雅,讓舟車勞頓的我們一下子就清醒了起來。細雨微風中的綿竹,儼然就是一座露天的陳年酒窖,那古往今來漫無天際的老糟香味,便是這座川西酒鄉時光流淌的味道。
“盤飧市遠無兼味,樽酒家貧只舊醅。肯與鄰翁相對飲,隔籬呼取盡余杯。”當夜無眠,在綿竹劍南老街的酒肆里,我和幾位當地的朋友一起把酒言歡,談笑風生。那晚月色明朗,惠風和暢,我們在酒桌上暢所欲言地聊著四川的酒文化,而喝的也正是產于綿竹的劍南燒春。盈盈一握的青瓷杯中,清澈馥郁的劍南燒春仿佛是夜空中融化的月光,我嗅了嗅,一股如幽蘭般的馥郁香氣撲鼻而來,對這酒香的驚訝與迷醉,我竟一時難以形容。現在想來,這酒的味道應該是有靈性的,既有夜色闌珊的冷艷,又有春泥化雨的芬芳,而那由淺入深的醉意,則更讓人為之心旌搖曳。我想,那透徹心扉的不是酒香,不是月色,而是風月無邊的柔媚,是浩渺盡頭的寂寥,是詩、是歌、是陳釀的千年時光。
是夜宿醉,只記得那晚的綿竹燈火璀璨,好友們紛紛推杯換盞,“酒酣胸膽尚開張”,正當喝至興處時,仿佛就在剎那之間,接下來的一切都記不得了,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日上三竿時分……現在回想起來,這段酣暢至極的飲酒經歷在我的記憶中被分成了截然不同的兩段。前一段飄逸豪放,喝得形神自由,喝得天地之間似乎再也無所畏懼,而后一段則輕柔地墜入了無邊無際的酣睡之中,仿佛整個喧囂嘈雜的世界都在頃刻間被按下了靜音鍵,變得安靜、溫柔而且真實,還有些無奈的不甘與憂傷。我依稀記得,那夜的我,倚在欄邊,看著酒桌前的好友們推杯換盞,談笑風生。那夜的月亮高懸中天,靜謐而清冷,整條劍南老街都被鍍上了一層若有似無的淡淡銀色。那夜,綿竹的月光也好似半壺醇酒,靜謐而綿長。

劍南老街夜色
宿醉之前,我依稀還能記得正在和好友們談論人為何要飲酒這個話題。是的,但凡醉過的人都應該明白,酒至酣處,那些平日里只能小酌一杯的人也會堅決要求痛飲幾碗,而平時就海量的酒蟲們就更是會喝得形神俱滅、“雖九死而猶未悔”——喝酒的魅力也正在于此。酒能讓人產生幻覺,能讓人呈現平日不敢輕易呈現的反叛,能讓人激發浩氣蕩然的瀟灑與豪邁。杯酒入喉,管它什么主義,管它什么格局,管它什么興衰成敗,一切的紅塵瑣事統統拋之腦后,來來來,端起酒杯,一杯復一杯,一杯接一杯。明明知道,如此喝下去必然會酩酊大醉,但又為何不可呢?人生不過如此,你分明知道歸根到底,一切的功名利祿不過都是夢幻泡影,但你卻又不曾甘心,明知是黃粱一夢卻依舊追逐不休,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無奈與不甘的有無相生之間,不正是我們的人生嗎?
好景易逝,好酒易醉。綿竹自古盛產美酒,早在兩千四百年前就已經有古人在此搭灶釀酒,這晶瑩透徹的瓊漿玉液流淌了兩千年的時光傳承至今,而綿竹的空氣中也隱隱彌漫著一股馥郁的酒香,因而綿竹百姓的血液里也流淌著先祖們的酵母,這是美酒對這座酒鄉的最好饋贈。那夜的酒桌上,推杯換盞間,我還從同席的綿竹同仁口中聽到了這樣一個故事:相傳,唐代大詩人李白年輕時曾游歷綿竹縣,因隨身攜帶的錢不夠,為飲綿竹美酒,只好“解貂贖酒”,因而在當時便留下了“士解金貂,價重洛陽”的佳話。也正是有了這綿竹美酒的滋潤,才成就了李白一生的詩酒豪情。可以說,若少了這蜀中名酒,又怎會有李白“酒入豪腸,七分釀成了月光,還有三分嘯成劍氣,秀口一吐,就是半個盛唐”的飄逸與灑脫!

美酒邀賓朋
在西方的傳說中,古希臘的酒神是一位掌握著葡萄酒秘密的歡樂之神,而作為“酒鄉”的子民,綿竹人并不需要去了解這個名叫狄俄尼索斯的葡萄酒神。在四川,在綿竹,“酒神崇拜”這個詞語如果用東方語言來解讀也十分簡單,那就是“乘物而游”,在意境上更偏向于老莊和竹林七賢。在綿竹喝酒,真的很容易喝出一種“物我兩忘”的老莊哲學:一壺劍南燒春、一碟五香豆腐干、三五個好友,與君共飲哉!瓊漿入喉,竟激起了一種塵世中難得的灑脫與快意。手舉酒杯,翩然若虹,那些工作中的憤懣、生活中的哀傷,此時都統統融進了這杯中物里,來來來,端起酒杯,連同塵世間的所有無奈與苦痛一飲而盡。那一刻,物我兩忘,神游物外。
巴山鐘靈,蜀水毓秀。在巴蜀大地上,有一條成“U”形分布的釀酒帶,勤勞智慧的巴蜀先民在此創造了輝煌燦爛的巴蜀文化,而被譽為“天下七十二洞天福地之一”的綿竹,就正好位于這條著名的“U”形釀酒帶上,是一片被酒神親吻過的土地。綿竹自古以來就農業發達,素有“魚米之鄉”之美譽,而糧食的富余也就催生出了為數眾多的小酒窖和小作坊,這些酒窖和作坊在幾千年的歲月中逐漸形成了獨具特色的白酒釀制工藝。綿竹的釀酒歷史已有四千余年,從廣漢三星堆蜀文化遺址出土的酒具和綿竹金土村出土的戰國時期的銅壘、提梁壺等精美酒器以及東漢時期的釀畫像磚,《晉書》所載史料,都可使人追尋到酒文化在此潛滋暗長的歷史隱線。如今,酒鄉綿竹有大大小小的酒廠數十家,但若要尋找最純粹的白酒窖香,大名鼎鼎的劍南春無論如何要去打個照面。

十里聞香綿竹酒,天下何人不識君?聞名天下的名酒“劍南之燒春”誕生于政治長期穩定、經濟十分繁榮、文化空前昌盛的盛唐時代。當時的唐人以“春”為此酒命名,又因綿竹屬于劍南道,故而得名“劍南春”。唐憲宗后期,李唐王朝的中書舍人李肇,在撰寫《唐國史補》的時候,就把“劍南之燒春”列入當時天下名酒之列。后來,劍南燒春更是作為宮廷御酒而被載于《后唐書·德宗本紀》中。這是唯一被載入正史的四川名酒,也是中國至今唯一尚存的唐代名酒,更是綿竹酒文化史上一個了不起的成就。也正是因為如此,劍南春也一直以“唐時宮廷酒,盛世劍南春”作為傳承宗旨。
在綿竹劍南春酒廠的酒史博物館內,我們隨著講解員的娓娓敘述,穿越了千年的時光,探尋劍南春酒的前世與今生。參觀途中,有一個疑問一直縈繞在我心中:為何只有綿竹才能釀就出這種能讓酒仙李白都欣然為之“解貂續酒”的瓊漿玉液呢?同行的講解員似乎看出了我的疑問,笑而不語,看我確實百思不得其解,她才悄悄地踮起腳尖、附在我耳邊,用綿柔的四川話輕輕對我說道:“這一切都是天地造化的饋贈呀!”
四川綿竹,位于青藏高原余脈,成都平原西部邊緣,是“地球上同緯度上最適合釀造優質蒸餾酒的生態區域”,其獨特的地勢環境,使綿竹擁有了獨一無二的自然景觀:雪山、平原、冰川、溪澗……正是這些大自然的饋贈,為劍南春的釀造提供了一個與眾不同的培育溫床,而劍南春的釀酒先人們也正是在綿竹這種“與天和者謂之天樂,與人和者謂之人樂”的老莊哲學意境中,最終領悟出釀酒之道,并讓這片土地在美酒的香濃韻味之中陶醉了千年。
“水乃酒之魂”,這是舉世公認的釀酒箴言。甘美的泉水,是釀酒好壞的關鍵因素,而綿竹的水,也正是綿竹美酒得以名揚天下的最大功臣。大約在200萬年前,一座厚達3公里的巨大冰川隨著地質運動從遙遠的青藏高原漂移至綿竹的九頂山,并被掩埋在大地的深處,從而為劍南春的釀造準備了來自世界屋脊的圣潔純凈之水。這些來自雪域的圣水,安靜從容地與幾百萬年前的古老巖層和砂礫進行著礦物質交換,形成了品質卓絕的天然弱堿性礦泉水,富含多種天然礦物質和微量元素,從而成為釀制綿竹佳釀的無上之選。經檢測化驗,這股清泉低鈉多鍶,甘酣凈冽,含有多種有益微量元素。如此,我終于明白了那終年縈繞不散的香醇味道,那入口回甘的百轉千回,便是綿竹美酒散發出來的“香奈兒5號”。山的渾厚、水的圣潔、人的辛勤……當種種因素組合在一起之時,才能最終釀出這一杯香醉千年的瓊漿玉液。
如果說清澈的水源是劍南春的血液,那么從膏腴沃土中抽穗拔節而出的五谷雜糧,則是劍南春的骨肉。四川人追溯自己歷史時,終究繞不過一本書——《華陽國志》。這本成書于東晉時期的地方志略曾這樣寫道:“蜀王杜宇稱帝,乃以江潛綿雒為池澤。是以蜀人稱郫繁日膏腴,綿雒為浸沃也。”其中的“綿雒”所指的正是如今綿竹的綿水和雒水,而“浸沃”一詞更是對綿竹物產豐饒的形象概括。深受印度洋暖濕氣流惠澤的綿竹,五谷雜糧的生長占盡了天時地利,并通過二十四節氣的不斷輪回而微妙地參與到美酒的釀造過程之中。這些豐滿的糧食作物,在川西沃野的精心呵護中,在充足陽光與朦朧月光的催熟下,在南北極風的來回考量里,在溫潤的窖泥中化腐朽為神奇。漸漸地,酒苔悄然蔓延,酒蟲迅速蛻變,酒體陳化生香,然后在難以預料的某一吉日、某一吉時,一聲響亮,酒魂終于脫穎而出。
當然,除了水源和糧食外,土壤對美酒的影響同樣不可或缺。中國的白酒釀造,與土壤的關系遠比西方葡萄酒的關系更為密切。豐饒的土地不僅能生長出優良的作物以充原料,不同的土質酸性與活性,同樣能成就不同的白酒品質。綿竹所在的川西平原,土層深厚,土壤種類豐富多樣,是多種釀酒微生物生長發育的溫床,而其中所含的多種礦物質也非常適合修建釀酒所用的窖池,更利于窖池內微生物的生長與繁衍。因而不妨這樣說:地美物饒,則美酒飄香,而上天賜予綿竹的膏腴沃土,更是酒神酣睡的溫床。
這融合了天時地利的瓊漿玉液,又怎能不讓人為之傾倒呢?一杯陳年老酒,被時光化去了酒體的辛辣與戾氣,變得綿柔而醇厚。喝上一杯,連同人生中的那些執念與憤懣都統統化于無形之中,留下的只有平常心與真性情。尤其是在這個物質化的世界,當精神與信仰難以獲得慰藉時,唯有一杯沒有太多功利色彩的好酒,能在低吟淺酌之中喚醒你的真性情。生活本已苦如蓮心,那就讓我們汪洋恣肆地喝吧!酒至酣處,左攜太白右依東坡,來來來,舉杯痛飲,這入喉清冽馥郁的酒香中,似乎還能品出李白“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的飄逸,還能感悟蘇軾“身后名輕,但覺一杯之重”的灑脫。噫吁嚱,想不到這一杯劍南老酒燒春,竟也喝出了半部中國文藝史的味道,快哉,快哉!


古窖池
“天若不愛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愛酒,地應無酒泉。”詩仙的歌聲,讓人陶然若醉,而真正天釀地藏的瓊漿,也出產于靈山秀水之間,并經過歲月的貯藏與打磨,才能最終變得醇郁甘美,香醉千年。如今的劍南春早已風靡天下,想要品嘗佳釀也無需舟車勞頓親自前來品嘗,但倘若想要尋找從糧食到白酒的變身之道,戒律森嚴的劍南春萬噸陶壇庫是無論如何也要走上一遭的。和歐洲的勃艮第、托斯卡納、納帕溪谷的葡萄酒酒莊不同,劍南春酒廠并沒有那些標志性的葡萄莊園和笨重的橡木桶,但若要看酒壇,倒是排山倒海,蔚然壯觀——在這個中國最大的原酒陳貯庫中,兩萬三千多個陶壇身著一樣的裝束——封蓋的紅綢,整整齊齊地列隊站立,氣勢恢宏壯觀,讓人不由自主地聯想起名聞天下的秦始皇陵兵馬俑。
這數以萬計的陶壇可是劍南春酒廠的一大秘密法寶:陶壇是貯酒的最佳容器,不僅有利于酒的老熟,也有利于酒體的豐滿,并產生更多優美的陳香味。眼前這座占地五萬平方米的陶壇庫就集中存放了兩萬三千個陶壇,也就是說放了三萬噸原酒,這在全國是最大的了。這些碩大無朋的陶制酒壇,都是經過特殊的工藝高溫燒結而成,陶壇壁上有一種特殊的微孔網狀結構,壇子里的酒液能夠自由地呼吸。在恒溫恒濕的儲藏環境里,在一呼一吸的吐納過程中,讓新酒中的部分低沸點成分緩慢揮發、演化,開始從“陽”向“陰”的神奇轉化……不僅如此,上好的陶壇還能讓空氣中的氧氣漸漸滲入酒中,緩慢地進行物質交換,然后再借助空氣的流通將酒液中的辛辣成分通過微孔網狀通道排出去,并形成壇壁上的點點酒露,遠遠望去,宛如一個個可愛的小精靈,惹人無限憐愛。
一壇劍南春的釀造,需要經歷“紅糟蓋頂、低溫入池,雙輪底增香發酵,回沙回酒,去頭截尾,分段接酒”等諸多釀造工藝,并需經過長期貯存,細心勾兌調味才能最終釀造成功。釀酒工藝的個中艱辛,非我等凡夫俗子所能知曉,而在酒庫中已工作了二十余年的老張,則對個中微妙熟稔于心,因而也博得了一個“劍南酒仙”的雅號。在萬噸陶壇庫中,我們有幸邂逅了這位傳奇般的“酒仙”。“來試試這酒的味道如何?”在萬噸陶壇庫的存酒區內,老張正清理開酒壇蓋頭,掀起密封的紅布,為我們取出些許珍貴的原漿淺酌品嘗。“你嘗了沒?這些原漿已經有酒味了,但要釀成好酒,需要的日子還長著咧!”老張將紅布壇蓋封嚴,回頭對我說道。

劍南春萬噸陶壇庫

劍南春酒史博物館前的戰國提梁壺雕塑
“要釀成這一壇美酒,不僅需要傳統的釀酒工藝、稀有的糧食精華等外在因素,同樣也需要這些美酒自身能經得起漫長歲月的等待。”談及劍南春的秘訣,老張如此講到。“新釀的酒,就像你們年輕人一樣,渾身上下都充滿了陽剛之氣,透著一股子暴躁辛辣的倔脾氣,只有讓這些新酒在陶壇中經過多年的沉淀和等待,讓它們在時間中褪去浮躁與烈性,才能成熟起來。就好比是只有當你們年輕人經過了歲月的沉淀,才會變得穩重一樣。”聽完老張這樣說,我不禁感嘆,一壇劍南陳釀,不僅需要有精湛的釀酒技術和稀有的原糧作物,同樣需要美酒自身能經得起漫長歲月的等待。在這等待的哲學中,美酒始終都懷著堅守的信念與時間做著無聲的抗爭。這是屬于一粒米的漫長旅行,只有在漫長的時光中漸漸變得醇厚香濃,才能在最終酒壇開封的剎那,香醉全城。
在老張的眼中,這一壇壇半埋地中的紅蓋陶壇就宛如盛唐時代的風韻佳人,低眉回首之間都流淌著大唐的風雅與雍容。老張還告訴我們,這“大唐國酒”的風韻來自于劍南春厚積薄發的歷史沉淀——“傳統的釀酒工藝”:用人工踩曲的方式,做成曲磚進行固態發酵,依靠天然微生物接種制作的大曲藥,不僅能保證產量,更重要的是保證釀制過程中各種復雜香味物質的生化合成。至今,在堪稱劍南春活文物的“天益老號”內,數十口老窖仍然源源不斷地為劍南春醞釀著原漿,而窖池中那些來自南齊時代的微生物也同樣在1500年的時光中生生不息,從而形成了別具一格的微觀生態環境。這些在窖池里、在陶壇中發酵的時光,最終與光、與塵、與雪山、與土地一起釀造出令人怦然心動的郁郁瓊漿。這一刻,我突然感覺這萬噸陶壇中的一個個陶壇宛如一尊尊笑而不語的彌勒佛,在等待的歲月中參悟時光的奧秘,等待酒神的光臨。
我們執念不放的人生,不過就是一杯酒而已,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內斂也好,肆意也罷,杯酒人生,不過如此。酒至酣處,天地玄黃,宇宙洪荒,不知不覺間就飄飄然若仙了。那兀然而醉的酒神啊,你若有靈,可否將馳騁酒壇的飲中八仙再次聚首?來來來,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消萬古愁!酒神不語,萬物歸一,任時光流傳千古,任歲月更迭萬千,不變的還是那一片被酒神親吻過的沃土、那一杯產自綿竹的香醇老酒。酒入豪腸,口吐華章,淺酌低吟之中,便醉倒了半個天府。這一刻,就讓我們圍坐在綿竹的酒桌旁耐心等待吧,好酒開壇,眾神歸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