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虎作倀有富安 助紂為虐是陸謙

曹思齊

《林教頭風雪山神廟》（普通高中課程標準實驗教科書《語文》必修五）是高中教材中的傳統篇目，這一回不僅情節扣人心弦，而且也是林沖思想蛻變的關鍵章節，歷來受到讀者的喜愛與贊賞。

通過反復閱讀，我們了解到，在小說的這一章節中，因為草料場被大火所燒，林沖雖然幸免脫身，然而回東京的路卻被阻斷了，于是便有了后面的聚義梁山。林沖之所以義無反顧，成為最徹底的反抗者，高俅的“奪妻殺夫”奸計起了關鍵性的作用，一步步地把他逼上了絕路，逼上了梁山，這也反映了小說“官逼民反”的主題。

配套的人教版《教師教學用書》“有關資料”中把造成林沖家破人亡的元兇歸結為高俅。不可否認，高俅是林沖冤案的主謀和重要參與者，但是富安和陸謙兩個幫兇比元兇還要兇殘，他們從中推波助瀾，以至于掀起了軒然大波，最后高俅決心置林沖于死地。這兩個人為虎作倀，助紂為孽，天理難容。

首先，從林沖與高俅之間的矛盾來分析事態的發展。高俅決定除掉林沖絕非本意，本來高俅是林沖的頂頭上司，以林沖的性格和處世態度，和高俅不會有沖突。林沖既不會威脅高俅的地位，也不會觸犯高太尉，本該相安無事。從與本文的相關情節可知，林沖得寶刀興奮之余，想到太尉府也有，也曾希望一飽眼福，當聽說太尉要看寶刀，匆匆前往。由此看出，他們相處還算融洽?！督處熃虒W用書》還把林沖急于獻刀看作是想通過此事親近高俅的途徑，我雖不以為然，但林沖對高俅心無芥蒂還是有道理的。林沖與高俅的矛盾起因于高衙內五岳廟前調戲林娘子，盡管此事惹怒了林沖，但并沒有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高衙內一干人也說：“教頭休怪，衙內不認得，多有沖撞。 ”他們也覺得理虧，貌似道歉。當富安、陸謙獻奸計，欲使林沖私闖白虎堂時，高俅似乎也有些不忍：“如此，因為她的渾家，怎地害他。我尋思起來若為惜林沖一人時，許送了我孩兒性命，卻怎生得好？”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正是富安、陸謙之流所希望的，高太尉有難處，正好給了他們巴結的機會。爪牙幫兇不怕主子有煩惱，有麻煩，他們希望把事情弄亂，弄復雜，從中顯示自己的能力，討得主子的歡心，從而達到自己的目的，而富安、陸謙正是這樣的小人。迫于各種壓力，在“誤入白虎堂”一案中，林沖并沒有被判死刑。高俅雖有怒氣，卻也不敢直接殺林沖，這又給了富安、陸謙一個討好獻媚的機會，于是他們收買差遣，準備在野豬林采取暗殺行動。無奈英雄自有好漢幫，兩人的陰謀再次落空。而在滄州牢營，他們精心設計了一場大火，但沒想到引火燒身，最后命喪黃泉。這正是“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倘若富安、陸謙一開始能夠化解矛盾，并不是反復引誘攛掇，造謠生事以激化矛盾，未必會使高俅下殺林沖的決心。

其次，從小人之心分析幫兇的行徑?；ɑㄌ珰q高衙內五岳廟調戲林娘子不成，郁郁寡歡。伺機討好的富安于是點明：“是思想那雙‘木的。”高衙內自覺“沒個道理得她”，富安繼續說：“……婦人家水性，見衙內這般風流人物，再著些甜話調和他，不由他不肯?！边@是明目張膽的縱容唆使?！坝泻坞y？……他（林沖）在帳下聽使喚，大請大受，怎敢惡了太尉，輕則便刺配了他，重則害了他性命”，強盜邏輯給了高衙內作惡的理由。倘若沒有富安百般引誘教唆、高衙內也許憑著僅有的良知，或者是懼怕，就此罷休。然而富安的慫恿，使他開始尋求奸計：“你有甚見識？能得到他時，我自重重的賞你。”本來高衙內還在揣度陸謙是否肯幫忙，然而一句“只要衙內喜歡，卻顧不得朋友交情了”，讓高衙內無所顧忌。昔日與林沖稱兄道弟，今日卻答應得如此爽快。僅此一句，忘恩負義小人的嘴臉躍然紙上。且不說以前的情義，就其落魄街頭，林沖舉薦，今日發跡的歷程，理當斡旋其中，保全恩人免遭殘害?？蓢@林沖遇人不淑，交友不慎。富安、陸謙設無恥騙局，本想暗渡陳倉，卻不料林娘子是剛烈之人，堅決不從。由于奸計不成，既得罪了高衙內，又激怒了林沖。此時，陸謙已有殺林沖之心，這種小人的內心是最脆弱的，最怕被傷害的人報復，所以他們要置被害人于死地，要斬草除根，以絕后患。林沖在前街后巷尋仇覓恨，讓他躲進太尉府不敢出門，這應該是他再次主動獻計的重要理由，妄想借主人之刀殺自己的仇人，于是設下了“林沖帶刀私闖白虎節堂”的圈套，無奈林沖死罪被豁免，而高太尉也不敢直接殺掉林沖。于是他們又有了野豬林暗殺、火燒草料場等一系列的奸計。當熊熊大火燒紅了半邊天，膽怯的富安、陸謙等人依然惡毒地商量：“再看一看，撿他一兩塊骨頭回京城府里見太尉和衙內時，也道我們會干事?！边@既顯示了奴才幫兇討好主子的本性，也透漏了小人內心的惶恐，他們真怕烈火中林沖跳出來。大凡走狗和幫兇在領悟主子意圖后，沒等主子讓他咬人，他就撲上去，沒等主人讓他咬死人，他就往死里咬。除了討主人歡心外，暗地里也有咬人的快感。富安、陸謙和差撥就是這樣的走狗和幫兇。

最后，從林沖的憤怒中認清走狗的嘴臉。林沖的劫難起源于高衙內在五岳廟前調戲林娘子，可林沖對陸謙的恨似乎超出了所有人。林沖及父輩皆是教頭，也算久在官場，熟知幫兇、走狗所用手段卑劣至極。因此陸謙誘奸騙局敗露后，林沖砸了陸家，且多日尋找陸謙欲泄一腔怒火?！督處熃虒W用書》認為林沖為了避免觸及“本管高太尉”，才把憤怒發泄到了陸謙身上。其實不然，試想林沖殺了陸謙一定會攤上官司。殺人抵罪，這在當時也是不可逾越的法律。林沖愿以個人前程、身家性命為代價來討伐陸謙，可見林沖對陸謙的仇恨大于一切。對這種小人的品行林沖應該是了如指掌，也深知其在事態發展中的作用，因此恨之入骨、不共戴天。初聞陸謙到滄州，便大叫：“那潑賊敢來這里害我！休要撞我，只叫他骨肉為泥！”雖然也想安度刑期，早日夫妻團圓?？墒且坏┏鹑顺霈F，林沖心中怒火難平，于是上街買刀，尋覓仇人。草料場林沖誅殺陸謙，絕不是簡單取他性命。先用腳踏住胸脯，取尖刀擱在陸謙臉上，呵斥其罪行，發出“殺人可恕，情理難容”的吶喊，再用尖刀直取心臟，將那“黑”了的心肝取出。然后割下陸謙頭顱。當林沖把差撥、富安、陸謙三個人頭結做一處，進獻山神時。相信每一個讀者都會為這大快人心的場面喝彩，盡管陸謙也曾搖尾乞憐“不干小人的事，太尉差遣，不敢不來”，但林沖早已認清他的丑惡虛偽嘴臉，不會再給他咬人的機會。

富安、陸謙這類小人，在林沖與高俅之間，煽風點火，促使矛盾不斷激化。起初，他們急功近利，唯利是圖，為了得到好處，寡廉鮮恥，喪盡天良。隨著事態的發展，他們已經無法控制局面，但內心的巨大恐懼使他們良知泯滅，殘忍至極。這類幫兇、走狗看似從屬于某個主子，為其盡忠效力，實則他們有著不可告人的目的，通過欺瞞主子，歪曲事實 ，制造矛盾和恐慌，以達到掌控主子，從主子的權利中得到某些利益的目的。如果富安、陸謙不是這樣的小人，出于“太尉差遣”的無奈，不得不卷入林沖高俅之間的矛盾 ，也許就不會有設騙局誘奸的無恥行徑，就不會有誤入白虎堂的奸計，亦不會有“風雪山神廟”的突變。然而恰恰相反，富安、陸謙主動獻計獻策、窮兇極惡，于是，一切都發生了變化，使得林沖雪夜上梁山。這些小人興風作浪，使社會更加污濁不堪，好人不得安生，加速了人們走向反抗黑暗政治的步伐。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