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常態下中國經濟自主協調發展的驅動力模型※
——基于消費主導視域

張慧芳 朱雅玲

新常態下中國經濟自主協調發展的驅動力模型※
——基于消費主導視域

張慧芳 朱雅玲

經濟新常態是中國30多年高速增長后的穩定換擋，是中國經濟進入新階段的標志。而消費主導的經濟自主協調發展，則是實現舊常態向新常態平穩過渡的主要路徑。文章基于Timmons創業驅動力模型，構建了包含消費、投資和出口在內的經濟驅動力模型，探討了從動力源角度上轉變經濟發展模式走向消費主導自主協調經濟的必要性，并指出相應的政策支撐是三大動力穩定驅動經濟增長的重要保障。

經濟新常態 消費主導 Timmons創業驅動力模型 經濟驅動力模型

在2010年召開的第40屆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年會上，美國太平洋基金管理公司總裁埃里安（Mohamed El－Erian）首次提出“新常態”概念。盡管在金融、商業等不同領域有不同含義，但在宏觀經濟領域，“新常態”被西方媒體界定為危機之后經濟恢復緩慢而痛苦的過程。將“新常態”運用于中國經濟增長的是國際評級機構惠譽（Fitch）于2012年10月19日提出，Fitch認為中國2012年第三季度 GDP同比增長7.4%，創下14個季度以來新低的數據符合“新常態”增長率，同時表示“中國有調整政策的空間；中國需要進一步實現經濟再平衡，由投資轉向消費”（惠譽，2012）。2012、2013年中國政府工作報告將經濟增長預期目標確定為7.5%，國家發改委宏觀經濟研究院常務副院長王一鳴認為，當前中國經濟潛在增長率有所回落，7%－8%的增長區間已成為新的常態。2014年5月習近平總書記在河南考察時提出“我國發展仍處于重要戰略機遇期，我們要增強信心，從當前我國經濟階段性特征出發，適應新常態，保持戰略上的平常心態”。隨后，習近平和李克強在多個場合提到“新常態”問題。自此，新常態引發各界高度關注，越來越多的學者開始詮釋、解讀新常態下的中國經濟?？梢灶A見，將 “新常態”上升到經濟戰略高度，勢必對中國未來宏觀經濟政策選擇產生重要的影響（李佐軍，2014）。

一、現實背景：新常態下的經濟自主協調發展

“新常態”就是不同于以往的、一種趨勢性、不可逆的相對穩定發展狀態。中國經濟發展“新常態”并非西方所謂的“危機之后經濟恢復的緩慢而痛苦的”悲觀過程，而是30多年高速增長后的穩定換擋，是在國家宏觀經濟政策許可的正常運行區間進入新階段的標志，是在經濟增速換擋期、結構調整陣痛期、前期刺激政策消化期疊加的新時期，加快推進經濟結構戰略性調整的戰略選擇。而消費主導的經濟自主協調發展，既是實現舊常態向新常態平穩過渡的主要路徑，也是經濟結構戰略性調整要解決的首要核心問題（經濟形勢分析課題組，2014）。

消費主導的經濟自主協調發展實質是以消費為主要驅動力，以消費、投資、出口比例協調、良性互動為途徑，最終實現經濟自主協調、穩定增長。我國加快消費主導的經濟轉型，實現向新常態平穩過渡，具有良好的政策基礎和現實基礎。

一是清晰的政策導向為實現經濟自主協調發展奠定政策基礎。自1996年“九五”規劃提出轉變經濟增長方式以來，我國提出了一系列強調擴大內需，實現消費主導，建立自主協調發展經濟的政策 （見表1），不斷明晰的政策表明消費主導的自主協調發展是促進經濟穩步發展、均衡增長的動力源，也是我國經濟向“新常態”過渡的主要途徑。

表1 我國經濟增長方式轉變的政策變化

二是不斷向好的經濟數據為實現自主協調經濟打下現實基礎。首先，中國經濟逐漸步入“新常態”。自2004年以來，我國經濟增長均在10%左右，2007年更是達到14.16%。然而，從近10年的中國經濟數據看（圖1），GDP增速自2011年開始下降，2012年、2013年、2014年上半年增速分別僅為7.65%、7.67%、7.4%，相較于過去30年年均10%的增速下降了近3個百分點。中國經濟已逐漸向新常態過渡，轉變經濟增長方式，實現經濟轉型已刻不容緩。其次，實證研究表明，我國已到了動力結構轉變的關鍵節點（張慧芳，2014）。郭其友和盧麗靜（2009）基于羅斯托“經濟發展階段理論”，實證檢驗了美、日、澳三國經濟增長動力結構，發現人均國民收入在1000－3000美元的經濟起飛和成熟階段，投資和出口對經濟增長的作用顯著；人均國民收入達3000美元后，消費成為經濟增長的主要動力。根據經濟合作發展組織 （OECD）數據，2011年我國人均國民收入已達7476美元，已經達到了消費成為主動力的階段；并且，從2000－2013年的國家統計數據看（圖2），相對于投資和出口動蕩的GDP增長拉動，消費的拉動作用則穩定得多，尤其是近兩年來，消費的主引擎作用開始顯現。2011－2013年消費貢獻率分別為56.5%、55%、50%，均超過50%，而投資貢獻率分別為47.7%、47.1%、54.4%，出口貢獻率則分別僅為－4.2%、－2.1%、－4.4%。2014年前3個季度最終消費對經濟增長的貢獻比資本形成總額增速的貢獻要高7個百分點左右，達48.5%，整個經濟再平衡的態勢比較明顯 （國新辦就2014年前3個季度國民經濟運行情況舉行發布會）。說明經濟增長結構正逐步從“投資驅動型”轉為“消費驅動型”，內生動力不斷增強。可見，消費逐漸成為拉動經濟增長的主動力，建立消費主導的自主協調發展經濟是中國經濟向新常態過渡的重要契機。

圖1 中國2004－2014年GDP增速

圖2 2000－2013年中國三大需求對經濟增長拉動力

二、Timmons創業驅動力模型：剖析與借鑒

Timmons創業驅動力模型是由美國學者杰夫里·提蒙斯 （Jeffry A.Timmons）1999年提出的企業創業成功的“三要素”驅動力動態過程模型（圖3）：即企業的創業過程由機會、資源以及團隊三要素所驅動；在創業過程中，企業需要挖掘機會、發現資源以及構建團隊；當創業者發現機會而暫時缺乏資源時，通過自身與外界適當的溝通滿足資源缺口；當創業者獲取充分的資源后，需要有一外在力量，即團隊來合理的管理和利用資源，實現企業領導；而團隊的加入則使得創業者增強了創造力，能降低外部不確定性，進而更好地識別機會，開始新一輪的創造過程。Timmons創業驅動力模型的含義在于：1）機會、資源、團隊是企業創業必不可少的驅動力，三者缺一不可；2）企業創業成功需要在機會發現、資源支撐和團隊協作三大驅動力要素持續不斷調整、相互協調的過程中實現。國內外關于Timmons模型的理論研究很多，但多數運用于微觀企業戰略、管理學等相關領域，以此為基礎來探討中國經濟驅動力的理論研究尚屬欠缺。

圖3 Timmons創業驅動力模型

本文之所以引入Timmons創業驅動力模型，是因為新常態下自主協調發展經濟的實現，需要消費、投資、凈出口共同拉動。消費、投資和凈出口被稱為是拉動經濟增長的“三駕馬車”，是經濟持續穩定增長必不可缺的三大動力，盡管學術界對于投資主導（Harroa，1939；Domar，1946）或消費主導（Sismondi，1819；kaiensi，1936；Kuznets，1955）上存在不同見解（李佐軍，2014），但不可否認的是，消費、投資和凈出口均衡協調，是經濟可持續增長的必要條件（Ramser，1928；Cass，1965；Koopmans，1965）。因此，消費、投資、凈出口之于中國經濟，恰如機會、資源、團隊之于創業，是實現自主協調發展經濟必不可少的要素；同時，作為驅動經濟的力量，消費、投資和凈出口也非獨立拉動，而是應當在相互協調均衡的基礎上驅動經濟長期穩定增長和可持續發展，只有三大動力源在不斷調整、整合的動態平衡中實現良性互動、聯動互促，才能保證新常態下自主協調發展經濟的實現。

三、經濟驅動力模型：理論構建與現實表現

1.模型理論構建

基于Timmons創業驅動力模型，我們構架經濟驅動力模型（圖4）。從經濟學意義看，消費、投資、凈出口是經濟增長的三大驅動力，是拉動經濟增長必不可缺的要素。從經濟增長動力源角度而言，凈出口是外生驅動力，其大小受外部經濟體運行程度影響，而消費和投資屬內部驅動力，具有主動性，能夠在經濟疲軟時自主拉動經濟增長。盡管投資在經濟下滑時能夠快速帶動增長，但其屬于中間動力，能否最終作用于經濟增長取決于消費對投資的消化吸收能力，消費才是刺激經濟增長的最終驅動力。同時，均衡穩定、可持續的經濟增長也不僅僅依賴于消費、投資和凈出口中的某一要素，而是需要三大驅動力共同拉動，協調驅動，在相互不斷整合和調整中協調促進經濟的可持續增長，這與Timmons模式的含義是一致的。

而從物理學的角度看，三角形的穩定性是最強的，也是承受力最大的，因此，相較于其他物理形式而言，由消費、投資和凈出口組成的三角經濟驅動力模型應當是最能促使經濟穩定增長、自主協調發展的模型。并且，在各式的三角形形態中，根據受力分析，正三角形的穩定性最好。因此，我們有理由認為，促進經濟協調均衡，可持續增長的驅動力模型應當是正三角形形狀。

圖4 經濟驅動力模型

2.經濟數據表現

然而，與理論模型不同的是，三大需求的現實經濟數據并未呈現正三角形形式。從國家統計局的數據看 （圖5），2000－2013年我國投資率逐步上升，從35.3%升至47.8%，期間雖有波動，但波幅不大，表明近10多年間中國投資規模在逐步擴大；同時，國家出口數據顯示2000至2013年我國對外依存度仍居高不下，超過60%的情況并不鮮見，盡管近些年有所下降，但仍大大高于美國、日本、巴西30%左右的依存度（Wong Hock Tsen，2007），可見，我國經濟對出口的依賴程度較為強烈。與投資和出口不同的是，近些年我國最終消費率的走勢卻在下滑，盡管2000－2006年期間，我國最終消費率穩步提升，2006達到峰值62.3%，但是2007年最終消費率卻大幅跌至49.5%，此后便一直徘徊在49%左右。

因此，從我國的現實經濟數據表現看，三大需求并未呈現正三角形形式，而是在某段時期偏向投資（圖6）或依賴出口（圖7），即在某一段時期內更多依賴高投資或快出口拉動經濟增長，內部消費需求則嚴重不足。

圖5 2000－2013年中國三大需求占GDP比重

圖6 投資型經濟驅動力模型

圖7 出口型經濟驅動力模型

盡管從三大需求對GDP的貢獻看（圖8），投資和出口確實能夠拉動經濟增長。但近些年來，由于產能嚴重過剩、邊際效率遞減等原因，投資對經濟增長的拉動急劇下降，尤其是2009年國家利用投資復蘇經濟，貢獻87.6%的GDP增長后，對經濟增長的貢獻便急劇下降，并一度徘徊在50%左右，下降了近30%，可見，投資主導的經濟增長已難以為繼。同樣，出口引領的經濟增長面臨很大的不確定性。由于國際經濟環境的動蕩和貿易保護主義的盛行，近年來我國外需受外界影響明顯收縮，對GDP的貢獻也一直徘徊在低位。自2005年開始，出口對GDP的貢獻便一直下滑，2009年更是跌至低谷 （－37.4%），盡管2010年反彈至4%，但并未追上下降前8.8%的貢獻率。反彈力度不足，這也體現在2010年之后出口對GDP的貢獻均處于負值狀態，可見，出口對經濟增長拉動持續性不足，依賴出口拉動經濟增長已非常有限。而與投資和出口所不同的是，消費的主引擎作用開始顯現。從圖8中可以看出，2000－2013年消費對GDP的貢獻率一直較為平穩，而投資和出口均有較大震蕩；并且，2011－2013年消費貢獻率分別為56.5%、55%、50%，連續3年超過50%，2011、2012連續兩年超過投資。可見，消費對經濟增長的拉動更為平穩、持久。

綜上所述，可以發現，盡管消費對經濟增長有更穩定、更具持續性的拉動作用，但我國建立的國民經濟體系、財政分權體制以及唯GDP考核等政策卻無一不刺激投資和出口增長，促成了我國投資和出口主導的經濟增長模式，而忽略了內需的重要作用，導致消費短腿。消費是經濟增長最穩定、最根本的內生驅動力，消費率的長期持續走低，導致我國三大需求嚴重失衡，嚴重阻礙了經濟的自主協調發展，這也是近幾年我國GDP增速減緩的原因之一。因此，為了實現經濟自主協調、長期穩定增長，走向“新常態”經濟，需要加快消費主導的經濟轉型，形成消費、投資與出口均衡、協調拉動經濟增長。

圖8 三大需求對GDP的貢獻率

四、經濟驅動力模型的優化：政策的外力作用

消費主導實質是以增長為手段，以滿足消費為目的，以消費－投資比例協調、良性互動、總需求結構平衡為途經，實現經濟自主協調、長期穩定增長（李佐軍，2014）。由于我國目前呈現投資主導型經濟增長，而現行唯GDP政績考核指標、國富優先的增長模式是我國高投資、低消費，三大需求失衡，經濟自主性差的主要根源。為實現投資主導型經濟向消費主導型經濟轉變，需從源頭下手，從根本上扭轉發展導向，即需要國家政策的外力作用，加快消費主導的經濟轉型，為建立自主協調發展的經濟奠定宏觀基礎。在國家政策的全面支撐下，投資主導的經濟能夠日益趨向消費主導的自主協調經濟轉型，通過國家政策的改革、調整和完善，逐步擴大內需，促進消費，實現消費、投資和出口達到協調均衡（圖9），從而拉動經濟長期穩定增長和可持續發展。

圖9 優化的經濟驅動力模型

消費主導的經濟自主協調發展，絕非一日之功，而是需要在全面調整和完善的政策指導下逐步實現。為此，我們設計了實現消費主導自主協調發展經濟的政策支撐體系（圖10）。

圖10 消費主導自主協調發展經濟的制度支撐體系

綜上，在全球經濟步入“新常態”時期，推動消費主導的經濟自主協調發展，是保證我國經濟穩定、持久增長的戰略選擇，也是我國向“新常態”經濟過渡的重要抉擇。在出口驅動難以保持、投資驅動日益滑落的情形下，由政策全面支撐，推進消費內生驅動力，保持消費、投資、出口三大需求均衡協調，是我國經濟實現可持續增長的根本要求和必然選擇。

1.惠譽：《中國GDP符合“新常態”增長率，經濟將不會硬著陸》，http：／／www.fx678.com／C／2012年10月19日。

2.李佐軍：《中國正處于邁向新常態過程中》，《時代周報》2014年9月3日。

3.經濟形勢分析課題組：《2013年經濟形勢分析與2014年展望——促進經濟運行向新常態平穩過渡》，《中國流通經濟》2014年第1期。

4.張慧芳：《消費主導的戰略轉型與中國經濟行穩致遠、均衡增長》，《經濟問題》2014年第8期。

5.郭其友、盧麗靜：《經濟持續增長動力的轉變——消費主導型增長的國際經驗與借鑒》，《中山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9年第2期。

6.Timmons.New Venture Creation：Entrepreneurship for the 21st Century［M］.New Venture Creation，5 ed.Singaporce：Mc－Graw－Hill，1999.

7.Wong Hock Tsen.Exports，Domestic Demand and Economic Growth：Some Empirical Evidence of the Middle East Countries ［J］.Journal of Economic Cooperation，2007，28（2）：57－82.

8.顏鵬飛、丁霞：《中國經濟模式是一個凸顯“變革”的轉型模式》，《當代經濟研究》2011年第5期。

9.遲福林：《消費主導——中國轉型大戰略》，中國經濟出版社2012年版。

［責任編輯：吳 群］

F120

A

1009－2382（2015）02－0005－05

張慧芳，西安交通大學經濟與金融學院副教授、博士；朱雅玲，西安交通大學博士生（西安 710061）。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項目“消費主導的經濟自主協調發展研究”（項目編號：12BJY003）研究成果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