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臺上,她握著一把精致的“日美”牌指甲鉗精心打理著秀美的指甲,柔和的陽光灑在她瀑布一般垂下的長發上,泛起點點波光晃著我的眼睛,迷幻中,我雙腿一軟,躺在一個女人懷里,朦朦朧朧......
在我很小很小,小到指甲長了只知道用牙咬的時候,我家里有一把“王麻子”剪刀,是當年父親兄弟三個分家的時候,奶奶做主分給母親的。這把剪刀跟著奶奶躲過了“超英趕美大煉鋼鐵”化為鐵水的厄運,剪斷了“造反有理”的紅衛兵捆綁爺爺的麻繩,也算是我家的傳家寶了。但是我卻出離的討厭它,因為它剪斷了母親粗又長的大辮子。
90年代初的童年,我喜歡趴在母親的肩上,使勁拽著她的大辮子喊著“駕、駕、駕”,母親的頭發并不像廣告里那樣飄逸秀美,反而時常夾雜著麥稈、雜草,用她自己的話講“像一堆柴火”,有一次還差點卷進一個一邊進麥穗一邊吐麥粒的機器里面。不知道是厭煩了當我的韁繩還是嫌永遠洗不干凈,母親咬著牙用那把“王麻子”剪斷了自己的大辮子,那是我第一次注意到那把“王麻子”,暗黑色,轉軸布滿褐色的銹,刀口滿是豁子,可為何剪斷母親的大辮子時這么鋒利呢?
討厭“王麻子”的原因還有一個,它總是弄疼我。
那時候每隔幾天,母親都要檢查我的指甲,摳干凈指甲縫里的泥巴后,一把拉到門口,在太陽底下用那把笨拙、生銹、滿是豁子的“王麻子”給我鉸指甲,我使勁的往后縮著手指,另一只手早已藏到了背后,可每次都是徒勞的,母親那粗糙而有力的大手揮舞著“王麻子”一溜煙的給我剪個精光。這時我那見多識廣的哥哥已經自動來到母親面前,不情愿的伸出兩只手,呵,洗的干干凈凈,而跟我同齡的弟弟早已不知嚇得鉆到哪里了。
晚上,跟母親通了電話,母親說大哥又加班去了,老三昨天剛來了電話,還叮囑我在煉油廠要注意安全,電視里又放哪里哪里爆炸了,“奶奶,給我,奶奶,給我......”小侄子又在搶電話了,“別搶,再搶奶奶用‘王麻子’給你剪指甲了”,呵,“王麻子”變成了“大灰狼”......
陽臺上,她已打理好指甲,披肩長發也扎了起來,只不過不是母親當年的麻花辮,我迎上前,“撒嬌”著:“給我鉸一下指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