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幽默”：雷祖威《愛的痛苦》及其中譯本對比賞析

【摘要】：張子清教授提出了“金色幽默”這一術語，來歸納美國華裔作家獨特的寫作手法。這一幽默形式使華裔作家獨樹一幟，奠定了他們在文壇的地位。此文從金色幽默的角度對比《愛的痛苦》及其譯文，從表現主義的怪誕和超現實主義的夢幻兩方面對金色幽默進行賞析，分析譯文得與失，再現金色幽默獨特的語言特色，以便讀者更好地欣賞和研究華裔美國文學。

【關鍵詞】：“金色幽默” ;《愛的痛苦》 ;對比賞析;翻譯策略

華裔美國文學研究在近30年得到長足的進步，國內外學術界對華裔美國文學也越來越重視，但對其翻譯的研究尚且不夠深入。趙勇（2003）認為，美華作品漢譯的嚴重不足已造成國內美華研究中的瓶頸效應。金色幽默使華裔作家獨樹一幟，奠定了他們在文壇的地位。而對于華裔美國文學的漢譯本身的研究在國內并未受到太多重視，研究成果寥寥無幾。本文試圖通過雷祖威《愛的痛苦》原文與漢譯本（吳寶康、王軼梅譯）的對比賞析，探討金色幽默的翻譯策略，再現金色幽默獨特的語言特色。

一.金色幽默的提出

張子清（1999）說“作為治療疏離感的良方之一的黑色幽默，在美國文學史上早已不乏其例，但雷祖威把它黃化后應用在昭示東西方文化沖突不可避免的華裔美國文學作品里，取得了相當的成功，我們不妨稱《愛的痛苦》里的幽默為亞裔作家的金色幽默。”不同的國家、民族、文化會產生不同的幽默形式，美國式幽默一般是極度夸張、打趣少數族裔等，因此華裔作家們深受美國式幽默的歧視與浸淫，激發了他們的族裔意識，創造了獨特的“金色幽默”。金色幽默具有黑色幽默的普遍特征，同時具有特殊性。黑色幽默有兩點共識：（1）在描述不但幽默、荒唐，同時也很恐怖的事件或情況下，作品的文體、結構和主題因素都蘊藏著同時引人落淚和發笑的成分。（Louis Rubin，1983）在這一點上，金色幽默和黑色幽默一樣。（2）黑色幽默是一種“隱藏在痛苦、絕望、恐怖中的幽默，或者是一種總體上很悲觀的世界觀”。“盡管黑色幽默辛辣的嘲笑各種機構、價值體系和風俗傳統，它從不提供—不管是直截了當還是通過暗示—改革、改善或改變它所抨擊的黑暗現實的出路。”（Alan Pratt，1993）。而金色幽默在看待生活各個方面有其更加樂觀的心態和充滿希望的信心。即使充滿批判和諷刺，但華裔作家們用幽默的形式對生活的荒誕、不滿的事實提出了“荒誕”的解決辦法。

二.金色幽默在華裔美國文學中的功能分析

文學作品中的幽默是指作者描寫的某事物所具有的荒謬荒唐的、出人意料的、而就表現方式上又是含蓄或令人回味深長的特征。“心地善良的人們，在深知人性的真相后，還能對它保持熱愛，這才能領略幽默的意味。他們看清了人類的言行矛盾之處和種種弱點，但因為他們熱愛自己的同類，便把這些傻事化為歡笑的源泉，化為理解和同情的根由。（H.S. Candy）”這用來描述雷祖威的幽默再適合不過了。文學中的幽默不僅可以體現作家的詼諧風趣，更重要的是可以表達作者深刻的思想內涵，讓讀者會心一笑的同時引人深思、形象刻畫人物、增加文章的內涵和美感。“金色幽默”作為幽默的一種，具有以上各種功能，但還有它獨特的作用。它的獨特性一方面在于這種幽默僅指華裔作家作品中使用的幽默，因此金色幽默使華裔作家在文壇中獨樹一幟。另一方面，金色幽默是華裔作家用來治療疏離感的良方。金色幽默反映出華裔作家在中西兩種文化碰撞中所獨有的積極樂觀，充滿希望的光明的態度，因此在華裔美國文學研究中金色幽默是值得研究的，而華裔美國文學本身跨文化的性質決定了漢譯本的質量和數量非常重要，再加上幽默本來就是翻譯的難點，因此金色幽默的翻譯更值得深入研究和探索。

三、《愛的痛苦》原文與中譯本對比賞析及金色幽默翻譯策略

雷祖威與譚恩美、任璧蓮、李健孫一起，被評論界稱為“四人幫”，也被稱為當代華裔美國文學小說界的“七大臺柱”之一。1991年，他的第一部作品短篇小說集《愛的痛苦》問世并獲得廣泛好評，獲得多項大獎并因此成名。《愛的痛苦》表現出對族裔性明顯的“淡化”和“弱化”，展現當代美國社會中人的后現代焦慮。但不管怎樣，雷祖威作品以輕快、幽默、諷刺的風格而獨樹一幟，呈現出強烈的美學意蘊。雷祖威的小說總是帶有神經質的幽默，在感情上從潛在的“痛苦”與小說里的人物以及讀者保持距離（杰夫﹒特威切爾-沃斯）。為給中國作家了解華裔美國文學搭橋，譯林出版社出版了《華裔美國文學譯叢》，由張子清教授主編，首選了一批走紅的當代作家的代表作。由于雷祖威《愛的痛苦》突出的藝術風格，也被選入其中，由吳寶康、王軼梅譯。

1.表現主義的怪誕的語言特色在翻譯中的再現

幽默是充分利用語言的可變性特點，運用語言的內在機制，通過巧妙的修辭手段、邏輯安排或是句詞的交叉歧合而生成。雷祖威短篇幽默效果的一個產生機制就是運用表現主義的怪誕與變形（黃輝輝，2011）。書評家理查德艾德爾說“雷遠遠超出了典型民族作家的路子。他文風典雅、幽默，還稍稍有點怪異。”表現主義重視“主觀世界的赤裸的強烈的呈露”，藝術手段上通過“強烈的激情、抽象的概括和愛好怪誕” 等手法將現實變形，突出幻想和象征因素。 原文一：

I consider the Kyoto-Musk 838/Lot No. i9144375941-3e affair... in succession， the smell of a living room in a Scarsdale Tudor， a regular coffee （cream and one sugar）， a roast-beef dinner， and fresh sheets washed in Tide.

譯文一：

我想到了京島公司的i9144375941-3e號838型麝香這件事，這是一種定時釋放的制劑，可以順次仿制幾種氣味兒：家常咖奶（加奶油和一份兒糖）、烤牛排的晚餐和宗教節期洗過的床單等東西的味兒。

節選內容為《愛的痛苦》中作為化學芳香劑公司技師的主人公所說，描述的內容荒謬怪誕。極度夸大了香料等化學制品的作用，幻想用噴霧來解決無家可歸的問題，在表現方法上體現出荒誕以外，也是一種揭露和諷刺。作者用這種方式批判物質文明給人們帶來的壓抑，同時看出物質文明不只是帶來物質的繁榮，還有大量的無家可歸者的事實，反映出當時政府沒有真正解決這個問題。作者進行了揭露和諷刺。這種幽默的方式讓人發笑，同時令人深思。

對比原文和譯文，選段漢譯還是比較忠實于原著，在詞匯的選擇和處理上都比較細致和恰當，能夠表現出事件的荒誕，整體的幽默效果還是可以傳達。

像這種依靠表現形式而不是依靠修辭手法來達到幽默效果的情況，因其可譯性較強，一般采取直譯的方法就能夠傳達原文的效果。但是一些詞匯的翻譯要慎重考慮，詞匯選擇會影響幽默效果的傳達。在節選的原文與譯文中用的詞匯翻譯策略有：根據上下文語境選擇詞語，如“Tide”的譯法，筆者認為譯為“汰漬”洗衣粉更加合適，因為“汰漬”于1946年誕生于美國，是世界上第一種合成洗衣粉。這與原文中香料、化學制劑等同屬工業文明的產物，符合作者用來批判諷刺資本主義物質文明的意圖。引申譯法，如“improvise”的譯法，improvise的原義為即興（或即席）創作;臨時準備。如果字面翻譯則不能準確生動地表達出原文語境下作者那種荒誕的動作和神情。譯者運用引申譯法翻譯為“信口亂扯起來”，用成語增強語言的表現力，非常精準的再現原文的精神實質。又如“change”的譯法，譯者采取具體化引申的方法，譯為“換換味兒”。抽象化的詞匯“change”在原文語境下有了具體的含義，翻譯時應具體化。

2. 超現實主義的夢幻的語言特色在翻譯中的再現

著名亞美文學學者黃秀玲指出《愛的痛苦》里的故事不僅“呈現當代內涵也顯示出與眾不同的聲音和感性。其文字犀利、時髦、優雅、流暢而間接時常流露出黑色幽默和超現實的幻想。”。《愛的痛苦》中的不少篇章，其構思和情節都帶有超現實主義的風格。這個特點不僅在《博若萊葡萄酒》中體現得最為具體，在其他篇章中都有體現，如《愛的痛苦》的結尾部分：

原文二：

“bagel，” I say， stopping his hand as he’s about to spoon sugar into my mother’s coffee.

“bagel？” Jamie says. You’re hungry for bagels？ We’re having bagels for breakfast.”

譯文二：

“貝九。”我說道，他正要用匙子舀糖加到母親的咖啡里去，我擋住了他的手。

“過水面包圈兒？②”杰米問。“你想吃過水面包圈兒？我們早飯吃過水面包圈兒。”

②過水面包圈和貝九名字的拼音相同（Bagel）。所以杰米對此誤會了。

選段為《愛的痛苦》結尾幾段，作者表面是在描寫實際發生的場景，最后兩段卻是作者筆下人物的幻想，虛構的場景，“我”在夢幻的世界經歷了在現實世界并不存在的非理性體驗。此處虛實融為一體，亦真亦夢，即一種超現實的狀態。此處金色幽默的內容是辛酸的、“黑色”的;但在感情上，雷祖威能夠以一種審美的視角來超脫各種“痛苦的體驗”（黃輝輝，2011）。“我”想要用藥片把全家人從痛苦中解救出來。這種超脫的態度是金色幽默的獨特之處。譯文通順流暢，忠實傳達了原文內容和風格，并采取不同的翻譯技巧語句轉換、調整語序、直譯加注法等使譯文符合漢語邏輯和表達習慣，使金色幽默的效果能夠傳達。例如：原文中“‘bagel？’Jamie says.”的“bagel？”，譯文采取直譯加注法即直譯加解釋的方法譯為“過水面包圈兒？②”首先直譯保證了譯文與原文形式上的忠實，加注的方法又使原文的表達效果比較準確地再現。原文是利用“bagel”的雙重語義制造笑點，然而該詞的兩層中文意思“貝九”（人名）和“過水面包圈兒”漢語中并無關聯。直譯必然抹殺原文的幽默效果，譯者只能采取加注的辦法，最大程度的保持幽默效果。

“金色幽默”這一美國華裔文學獨具特色的寫作手法為美國華裔文壇增添了一抹新的亮色。美國華裔文學作家們運用這一獨特的手法使他們的作品擁有獨特的藝術效果。本文具體介紹了金色幽默的提出及其原因，分析了金色幽默在華裔文學作品中的功能。并從金色幽默的角度對比賞析雷祖威《愛的痛苦》的原文及漢譯本，分析了漢譯本的得失，并提出自己的翻譯拙見，寄希望于引起譯界對華裔美國文學翻譯的關注，有更多更高質量的譯本出現，更好的展現華裔文學作品的獨特魅力，便于我們更好的欣賞和研究美國華裔文學。

參考文獻：

[1]張子清，與亞裔美國文學共生共榮的華裔美國文學[J]，外國文學評論， 2000

[2]雷祖威，吳寶康，王軼梅譯.愛的痛苦[M].南京：譯林出版社，2004

[3]Shultz， A Cross Cultural Study of the Structure of Humor [M]， London： Pergamon Press， 1977

[4]黃輝輝， 《愛的痛苦》中的“金色幽默”與審美超脫[J]， 名作欣賞/小說論叢，2011

[5]黃秀玲（Sau-ling Cynthia Wong）， 從必需到奢侈：解讀亞裔美國文學[M]， 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