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2004年熱播劇《血色浪漫》在沒有漫天的媒體大肆宣傳之下卻在為更多的人所關注。本文結合劇情發(fā)展和主人公鐘躍民的個性解析探尋與陜北民歌內(nèi)在精神的契合點。陜北民歌是陜北文化乃至黃土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是生活在黃土地上的黃土兒女最通俗的詞匯和最高昂的激情;是黃土地的母語家園和黃土文化的特色與精粹。陜北民歌由其獨特的地理優(yōu)勢和人文環(huán)境,用它那純樸明快的音樂和近似瘋狂露骨的語言,表達出黃土兒女對愛情的殷殷期望和對美好生活的執(zhí)著追求,并經(jīng)過多年的發(fā)展與演變,形成了旋律奔放抒情、自然獨特、具有深厚生活基礎的藝術風格。研究陜北民歌,對于解讀陜北文化、繼承民間藝術的優(yōu)秀傳統(tǒng)具有重要的意義。
【關鍵詞】:異質體;性愛表達的藝術;在路上
引言:
在這樣一個信息量龐雜的時代,《血色浪漫》①的傳播顯示出幾分.與眾不同來。它在沒有任何宣傳的情況下,正在被更多的人所關注。我對這部電視劇中知識青年在陜北插隊的那些片段記憶深刻,如癡如醉。一首首陜北民歌穿插于劇中,與劇情相互滲透,蒼涼、雄渾、高亢、質樸,似乎從靈魂的最深處流淌而出,凈化人的心靈,讓人在塵囂中得以解脫升華,是一種擲地有聲的醇,其歌詞坦白直露,調雄健明快,不加修飾,對人的震撼卻直抵靈魂深處。雖然陜北民歌在電視劇《血色浪漫》中只集中出現(xiàn)了幾次,但其鮮明的悲憫、自然的特點足以使其站在歌壇圣殿之上,以小調小曲宣泄黃鐘大呂之勢。可以說,陜北民歌是西部影片中情感因素的最高張揚!《血色浪漫》這部電視劇所展現(xiàn)出來的悲壯恢宏與陜北民歌中豐富細膩的情感特質完美的結合,通過影片對人物內(nèi)心世界的探索更為深刻,尤為展現(xiàn)出鐘躍民等一些下鄉(xiāng)知青的個性特征,同時也展現(xiàn)出了陜北人民悲憫、坦率、堅韌的性格和極具親和力的特點。而這正是我所要談論的主題“陜北民歌之魂——自由”的真諦。
一、充滿悲憫的靈魂
鐘躍民帶著對秦嶺的好奇和對信天游的探索與鄭桐走了30多公里路到鄰村去找她,一首《滿天的花呦,滿天的云》讓鐘躍民為之落淚這首陜北民歌當中多使用了重疊字,不僅體現(xiàn)了強烈的地域色彩,而且又增強了語言的表現(xiàn)能力。例如“半籮籮、一針針” 等,都廣泛運用到了疊字,以“細籮籮”對應“半籮籮”,增加了音樂的旋律美感和韻律感,也更多地增強了音樂對人的感染力。整首歌曲以中速進行,旋律的行進比較平穩(wěn)略微有起伏,表現(xiàn)出了一種淡淡的憂傷,并且在旋律中加入了四、五度跳進音程,使音樂的風格由柔轉剛。為了能使觀眾融入到陜北自然的生活環(huán)境中去,在這首歌曲中高音部分表現(xiàn)尤為高亢、悠揚,每句歌詞的尾部都以長音為主,這樣演唱出來聲音聽來更加結實和明亮,讓人身臨其境。當彼此交換對信天游的認識和體悟時鐘躍民說:“小時候聽我爸唱信天游,聽得我眼淚都流出來了。其實我爸是個破鑼嗓子,唱得不怎么樣,甚至還跑調兒。當時我就想就這么個破鑼嗓子怎么能把我給唱哭了?后來我才明白,還是歌兒好,陜北民歌里有種很悲涼的東西,聽起來讓人心里酸酸的,是從心靈中自然流淌出來的。”對于初到陜北,在這一片荒瘠的黃土地上,口糧都要按量分配到個人,鐘躍民竟然能敏銳的發(fā)掘出陜北民歌中蒼涼厚重的悲壯感,我為之震撼。電視劇中鐘躍民和秦嶺在眾知青的哄鬧聲里對唱起了隊北民歌《圪梁梁》:
《圪梁梁》是一首流傳于陜北的信天游,從其歌詞里很難判斷出這是在一個飯都吃不飽、衣服都穿不暖的年代里兩個青年男女的情感對白,這首民歌大量使用了陜北方言作為歌詞,增強了音樂的趣味性和親切性。例如唱詞中的“屹梁梁”,“勾命的二妹妹”等都是當?shù)氐姆窖酝琳Z,單純質樸具有泥土氣息和陜北人民的生活氣息。再有此曲之中采用了陜北民歌中運用較為普遍的襯詞、襯腔的演唱方法,如“啦、喲、哎、呀、那個、哎咳咳”等,它們作為對歌詞的陪襯和烘托,已經(jīng)形成了固定的格式,可套用于任何歌詞之中。在陜北民歌的襯詞中,感情色彩最為豐富的是一些稱謂詞和象聲詞,如此曲當中的“親親”,“哎咳咳”等,這些都是日常生活中的陜北人民所用的語言,也是最樸實的陜北情感的自然流露。正因為如此,當秦嶺在深情演唱的時候,觀眾就如親身至于橫溝縱壑陜北黃土高原之上。當秦嶺聽鐘躍民親口告知要離開陜北參軍的消息后,開口就唱出了《走西口》這首信天游:
此時此刻,語言的表白最是蒼白無力,唯藉以歌聲淋漓盡致地表達了難舍的的真情,將曲中繾蜷悲涼的意境深刻地挖掘了出來,深得觀眾的喜愛。這部影視作品憑借著陜北民歌善于表達愛情的這一特性,強調突出了愛情的浪漫,與電視劇《血色浪漫》的名稱緊緊相扣。以上這些歌詞所歌詠的藝術情景都擁有一個共同的東西,那就是對人性的關注,對人性的凝視。陜北民歌從不回避人,勇于面對人性中的全部,對其進行大膽的判定,這正是由于它的愛自由,愛人類的至高無上的價值屬性所決定的,正是這種對人自身勇敢的袒露,使得陜北民歌遠超過了同類藝術事物,大放異彩。
人類在漫長實踐活動中,使外在客觀事物本身的規(guī)律逐漸被人所熟悉、所掌握、直至運用,這些客觀自然屬性易讓人感到親切容易認同。陜北民歌的美在于它反映了人類精神世界的變動:藍天、花開、水流、枯榮、馬嘶、泉響,其聲音、色彩、動態(tài)、線條、未曾脫離人的世界,而是在與人產(chǎn)生聯(lián)系的過程中感染、浸潤后被人所熟悉,最終進入到了人的生活世界。陜北民歌對人物形象塑造鮮明、強烈,且?guī)е环N動態(tài)鮮活的研究態(tài)度。在黃土高原自然環(huán)境惡劣,生活資源稀缺之下卻能覓到一種藝術洞察的角度,然后最大限度的把這種觀察結果集中
整合起來,一下子就打開了一個人物過往的、正在發(fā)生的、即時表演著的全部精神世界,這種藝術能力的獲得因著陜北民歌創(chuàng)造者對生活中任何人物本身的熟悉。往往就用一個微笑的特征抓住一個人的靈魂:“妹妹走路擺三擺,一朵蓮花水上開”,“立下那好像一灶香,走起路來風擺浪”,何其樸素生動。
舒漫曾經(jīng)淡論過他對音樂藝術的本質認識:“對我來說音樂是靈魂的完美表現(xiàn)。”悲涼在于歷史的同情感,同情在于悲憫的慈悲。陜北民歌的創(chuàng)造者便是具有悲憫氣質的人類靈魂,這種強大的籠罩一切的悲憫靈魂,是陜北民歌打動人心的精神元素,是抽離了個體的特別性具有人性內(nèi)涵的情緒,是發(fā)自靈魂呼喚的人道主義的悲憫。這種悲憫,尊重人、同情人、愛護人,以人的尊嚴為主題,以人的內(nèi)在性情為尺度重新衡量和重新評判著這個世界。
二、粗服不掩國色
《血色浪漫》劇中鐘躍民在聽完秦嶺歌聲后說“還有個問題,沒來陜北之前我還不知道,陜北民歌里大部分是民間所說的酸曲兒,這倒是個很有意思的現(xiàn)象。這些酸曲兒的語言很直截了當,又是老公公扒灰,又是大姑娘偷情,民間似乎并不關注它的道德內(nèi)容,也絲毫沒有遣責的意思,這就引出了另外一個問題,中國上千年的封建禮教是否能影響到所有的漢族人居住的地區(qū)?”
談論陜北民歌永遠是同那片滋養(yǎng)著它的土地連在一起的,而那片土地又是和生育了各式各樣生命的母性連在一起的。那片土地準確的說就是黃土高原,覆蓋著陜北晉北、隴東、蒙西南、以及寧夏東南部的版畫似的丘陵,溝壑,草灘,沙漠和河川。就像在自然地貌上表現(xiàn)出的包容性一樣,那片母親一樣寬厚的土地上,積聚著更具包容性的文明。陜北是一個古老而神秘的地方,幾千年來農(nóng)業(yè)文化與游牧文化的爭奪、華夏民族與其他少數(shù)民族的融合,使這塊土地具有了極其深厚的文化底蘊和神奇色彩,形成了各國同質或異質文明多元共生的人文奇觀。這,便是那片土地能夠生長出民歌等藝術的奇花異草的根本原因,多元共生的文化生態(tài)便決定了陜北民歌靈魂:自由。人們始終按照自己心靈與生存的實際需要,選擇著自己的信仰。有些偏遠地區(qū)的鄉(xiāng)村甚至還保留著自然神教時期的萬物有靈觀念,對大自然懷有敬畏,使人的心靈與自然力萬物展開廣泛的自由對話。因此陜北是一個文化的寬舒地帶,沒有一種文化可以統(tǒng)制陜北人的靈魂,在這種文化寬舒地帶生長的人們,必然會擁有先天的自由秉性,以及由此形成的奔放激越的情感和勇于征服的開放性格。陜北民歌正是這樣一種自由的藝術,也是這樣一種盛開著的自由藝術,它大膽裸露著愛與恨,盡情張揚著人性中深藏的隱密。
鐘躍民是一個敢于面對自己的心靈而不加以掩飾的真實的人,陜北民歌的唱詞表達方式便是如此。《血色浪漫》中鐘躍民與秦嶺的山頭對唱:“一碗碗谷子一碗米,面對面睡覺還想你”,杜爺爺發(fā)自內(nèi)心的歌聲“半夜里想起干妹妹,狼吃了哥哥不后悔”等等,有人就說陜北民歌歌詞露骨是黃色不健康歌曲,這是對陜北民歌的歪解。世代生活在黃天厚土上的人們,為了生活忍受著我們難以想象的自然災害,加之歷史上這些地區(qū)的人們遭受了種種壓迫和苦難,使得他們的情感起伏也如所處的環(huán)境一樣跌宕起伏、粗狂深沉。若是通過含蓄、嫻靜的語言來表達自己對愛的向往與追求,決計不能達到激發(fā)對方熱切回應的目的的。所有的愛都是直接的,原生態(tài)的,從中迸發(fā)出最原始的人性,再配上陜北民歌粗獷、熱情、激昂而不缺少細致美的典型音調,就把人類中最真、最美、最自然的快樂與痛苦最直接、最簡便、最優(yōu)美的表達出來了。
人們已習慣于用傳統(tǒng)倫理去對愛情加以評判,讓這種本來充滿了激情的原始自然情感,蒙上了一層神秘莫測的紗,含蓄而朦朧。然而對于這些背朝黃天腳踩厚土的陜北人,少了嬌飾,沒了費神勞心的猜心,愛得更酣暢淋漓。在文明社會發(fā)展的今天有些人總以人性的深度來對這些狂野熱烈的人類情感加以約束,殊不知,愛的語言只有一種:真誠,大可不糾其外在形式。可以這么說,陜北民歌是陜北人用來解愁的歌,是歷史滄桑饋贈于陜北民歌的熾熱與大膽,是地理環(huán)境造就了陜北民歌的內(nèi)斂與保守,是“情之至不得不形于聲”的歌。
三、“在路上”的堅韌
普漢諾夫曾經(jīng)指出:“任何一個民族的藝術都是由它的心理所決定的,它的境況歸根到底是受它的生產(chǎn)力狀況和它的生產(chǎn)關系制約的”。陜北民歌之所以美,除了它的本體厚重健壯,還在于鮮活的“異質體”——各國同質或異質文明多元共生的人文奇觀充實著它,支持著民歌頑強地生命力。
陜北人民基于生存的窘迫而產(chǎn)生的的對于土地決絕式的心理逆反,換句話陜北人似乎沒有其他地方人對鄉(xiāng)土的那份守持與凝望,“逃離”與“出走”始終是歷史上陜北人的人生追求,由于歷史上多次征戰(zhàn)迫使人口遷移以及移民的到來,加之伴隨自然災害和人為災害出現(xiàn)的“走西口\",“下河東”的人口遷移現(xiàn)象,形成了一種奇特的移民文化氛圍,這種氛圍導致的結果是人在情感上總會有離鄉(xiāng)的漂泊感、孤獨感和不被認同感,它是一種難以釋懷的悲劇感,陜北人世代都有著強烈的出走愿望,西口或者口外便成了陜北人夢想的圣地、求生的天堂。
陜北勞動人民雖然身處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卻依然頑強不息,其群體性格中蘊藏著一種強悍的生命力,他們不是坐以待斃,坐等苦難的來臨而是積極主動地為改善生活條件作艱苦而長期的奮斗。窮困反而使他們更加期盼美好的生活,思維更加活躍、想象力更加豐富。但是因為貧窮,他們的生活如此的簡單,他們的全部財產(chǎn)就是牲畜和賴以維系生命的莊稼。藉著生活中的愛情、友情、親情等主題,酣暢淋漓、毫無掩藏地唱出來,以驅趕心中對環(huán)境的無奈與怨天尤人的不良情緒。
1968年底,鐘躍民豪氣萬丈的在火車站喊道:“小家子氣,大丈夫心向天下,這才剛有點意思,有趣的事還在后頭呢!”以一種豁達明朗的方式宣告了他的出走。在他看來,做知青,是在對頑主生涯厭倦以后另一件好玩的事情。無論多苦多難,始終正面對待,鐘躍民用他特有的體驗式人生的游戲精神消解了一切。他喜歡這個世界,他熱愛生活,他要在與他人的對話中,保持著和這個世界相互交流的關系。在對話中保持自由,積極地發(fā)現(xiàn),使人生的每一階段都不可替換。最為可貴的是永遠飽滿的精氣神兒和勇氣,絕不妄自菲薄和自暴自棄。
《血色浪漫》的核心是鐘躍民堅持自由精神的全部生活過程,他一直保有選擇和放棄的權利還有勇氣,他決心永遠“在路上”,自由自在的精神狀態(tài)和生活方式便是他追求的目的。總有一種內(nèi)在力量支撐著生命,如果這股內(nèi)在力量足夠強大,那么外界任何艱難困苦有何所懼?鐘躍民那套“體驗式”的生活哲理早已滲入骨髓成為身體的一部分,哪怕影片最后沒有向我們描寫他在廣裹的可可西里草原上的生活狀況,但我們?nèi)匀豢梢酝ㄟ^他自己在電話里的描述,想像出一副畫面來:在一片蒼茫無際的荒原上,殘陽如血,鐘躍民和一幫粗礦的漢子抗著自動步槍,開著一輛吉普車,高聲賊叫著,馳騁在原野上,遠方響起陣陣槍聲——這可能就是鐘躍民心目中最初的生活狀態(tài),畫外人眼中的蒼涼,卻是畫內(nèi)人心中的浪漫。
結語
對于陜北民歌的喜歡正源于《血色浪漫》,每一次聽陜北民歌,都會給我一種全然一新的感受,音樂的悲涼厚重和對愛情赤裸裸的直白讓我感動不己。陜北民歌帶給我們更深的思考空間,其價值遠遠超出了民歌自身的審美價值。重新審視陜北民歌,重新定位陜北民歌的價值,讓我們更深地感悟到博大精深的民族音樂文化有著窮盡不了的民族音樂元素,窮盡不了的厚重的民族情感,還有那份窮盡不了的親切和自然。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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