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九華山,是在今年春末夏初。
站在九華山的山腳,抬頭往上看,正是黃昏時分,夕陽落在石山上,仿佛能聽到從天臺傳來誦經聲。我呆立在那里,感受一步一詩的九華山,也感受傳說中的晨鐘暮鼓,香煙繚繞。真是喜歡這種站在山腳下,抬頭仰望的姿勢。有了它,才有了李白“天河掛綠水,秀出九芙蓉”的佳句。
那個早晨,我從九華山的山腳拾級而上,沿途是斑駁的石階,郁郁蔥蔥的竹林,以及纏纏繞繞的青藤。眼前的景,仿佛就是心里的詩,“澗水潺潺聲不絕,溪壟茫茫野花發”。再好的文字,也很難形容出一個從小在平原長大的人對山的向往,以及靠近它時內心的歡呼雀躍。

一個景點被選中,大抵都有某種特殊的緣由。來九華山,對我來說,不僅因為這座山,還因為這座城。我讀到的古詩里,池州美得像一幅水墨畫。走近它,一直存在于我的愿望清單里。
可當我真正置身于池州城,那種屬于小城市的千篇一律的小,讓我有種難以掩飾的失望。不過好在池州的小,是有格局的。仿古的白墻青檐,樓房是徽州建筑的基本款:馬頭翹角,深灰的屋頂,淺灰色的墻體。一眼看上去,像個小小的古城,躲在山清水秀,青翠欲滴的景色里。
在池州城睡到自然醒的早晨,有陽光斑駁地灑進來。拉開窗簾,樓下吃早點的人群已經排起了長隊。香味彌漫在空氣里,我的味覺瞬間被喚醒,迅速穿衣起床。
街頭的早點真是豐盛,包飯,小刀面,鍋貼餃子,油煎燒麥……猶豫片刻后,我選了“小粑”,僅僅因為名字聽起來又精致又乖巧。咬一口,外酥內嫩,口感還真不錯。
第二天,我去了“十里煙村一色紅,村酒村花兩共幽”的杏花村。遠遠望去,杏花村仿古而建,村口有塑像,村中有醉仙湖,岸與湖之間有曲折的廊橋。村中古樸與現實相映成趣,像是來到了陶淵明筆下的世外桃源。
看完杏花村,自然要去看看“耐可乘明月,看花上酒船”的平天湖。梭羅曾說,湖泊是大地的眼睛,是自然風景中最美麗、最富于表情的姿容。站在平天湖的湖畔,看波光如銀,煙波浩渺。租上游艇,環湖一周。湖的中央有一小島,島上有很多的香樟樹。離岸遠了,再回頭望一眼,水天相接,已經分不清是城在林中,還是水在城中。畫面美得讓人惻然。
有時走著走著,街邊的音像店里,會傳來鄧麗君的老歌:“小城故事多,充滿喜和樂,若是你到小城來,收獲特別多??此埔环?,聽是一首歌……”在一個外鄉人聽來,歌詞真是再貼切不過。這是個有故事的小城,這里有很多有故事的人。
其實我一直找不到確切的詞,來形容我眼里的池州人。有那么一點安逸,那么一點愛吹牛皮,還有那么一點愛湊熱鬧。下雨的天氣里,棋牌室一定是擠滿了人。每人手里捧一杯綠茶,搓幾把小麻將。輸贏不是問題,樂在其中才最重要。
真是愛極了這種安逸的生活態度。在這里,讀本毛姆然后蒙頭大睡最合適不過,才用不著管明天是晴天還是雨天。
而池州分明就是座詩一般的城市。青山綠水,處處透著詩意。古代文人墨客紛至沓來,揮毫潑墨。仿佛因為李白的《秋浦歌》,就有足夠的理由去趟秋浦河。去了才會知道,“白發三千丈, 緣愁似個長?不知明鏡里,何處得秋霜”是怎樣的惆悵;因為杜牧的《清明》,就一定不能錯過杏花村,走在石板路上才會明白,“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是怎樣的傷感……一山一水間,皆是詩。
三天后,我結束池州的旅行,回到北方小城。雖然只是匆匆一瞥的路過,可在我心里,這場路過,美得像個童話。后來的時光里,我時常會想起池州的藍天白云,青山綠水,以及空氣里彌漫的詩意。
而我知道,無論年華怎么流逝,我的心底始終存在著一方水墨垂青的江南之地:那里有禪意深深,靈氣四溢的青山,有碧波浩渺,水天一色的湖泊,有夢境一樣郁郁蔥蔥的綠,有手里拿著早點的大叔從街頭走過,還有水靈靈的姑娘和少年,手牽著手慢悠悠靠近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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