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澳大利亞教育概況
1973年以前,澳大利亞大學經費主要來自政府根據學生成績所給的獎學金或富裕學生所交的學費,接受大學教育只是少數人的特權。隨后,澳大利亞政府推行了一系列改革,以讓更多的工人和中產階級家庭的孩子獲得接受高等教育的機會。1974年,大學取消學費制度,任何一個滿足大學入學條件的澳大利亞公民都可以免費接受大學教育,但這項制度很快被證明難以為繼。1989年,政府又引進一個所謂高等教育資助計劃(Higher Education Contributions Scheme,HECS),該方案雖幾經修改,但其基本理念未變,即學生和納稅人(如澳大利亞政府)共同承擔高等教育成本。
自1974年開始,澳大利亞高等教育從精英教育轉向大眾教育,也由政府付費體系轉為使用者付費體系。2001-2010年期間,政府資助在大學收入中的比重由80%降至50%以下,迫使大學將高等教育作為產品出口,通過對國際學生收取全額學費來補貼國內學生教育實際成本。2010年,學生繳費款占整個大學資金的35%,其中差不多一半由國際學生支付。然而,經費的比例因學科而異,對于學習旅游與管理專業的學生而言,84%的經費由學生支付。
經費體系的變化加劇了高校間的競爭,而創新性私人資本進入高等教育領域更是火上澆油。不過,這種依賴于市場驅動的競爭,在制度層面被聯邦政府限定在嚴格框架內。這種競爭同樣也給高校增加了來自業界的壓力,他們要求培養“適合工作需要”的大學生,以解決企業技術短缺和效率提升的問題。這種變化給教育界產生了巨大的壓力,迫使他們改變傳統的教育和研究方法。本文旨在討論澳大利亞旅游與接待管理教育的情況,并重點闡述幾個發展趨勢或與中國教育的差異。
在澳大利亞大部分州中,5~15歲的孩子享受義務教育,包括初等教育(1~6年級)、中等教育(7~10年級)。對于想上大學的學生,需要繼續完成兩年高中學業(11~12年級)并獲得高中畢業證書。澳大利亞的大學錄取并不像美國那樣,僅根據個人高中期間的成績績點以及體育獎學金的情況而決定,而是將國內的大學申請交由各州的大學錄取中心負責,而國際學生則通常由其所申請的大學負責。國內學生必須達到澳大利亞高考排名系統(Australian Tertiary Admission Rank,ATAR)中擬修課程的相應分數線,但不同州采用不同的錄取制度,學生的成績必須轉化成ATAR標準分(從30到99.95),這個百分數的標準分表示該學生相對于他/她同級的中學學生排名。通常情況下,澳大利亞知名大學的醫學與法學是最具競爭力的專業,往往吸引ATAR高分者。澳大利亞的大學也為學生提供一些非傳統入學的渠道,包括針對一些成年學生和已經獲得某些證書與資格的學生。
澳大利亞的高等教育系統包括由聯邦或州政府認定的公共和私人教育機構,一些州立技術和繼續教育機構(Technical and Further Education,TAFE)開展職業教育與培訓,這些畢業生也可以獲得證書或者學位,有一些TAFE甚至還提供本科和碩士教育。通常情況下,想獲得學士和碩士學位的學生要進入澳大利亞40所公立大學之一進行學習,這些大學通常是由州政府立法建立,并且其大部分資金來自澳大利亞政府。除了這些TAFE機構和綜合性大學外,一些私人教育機構也可以授予資格證書、結業證書、學士和碩士學位。其中,有3所私人教育機構具有大學地位,包括1所私人大學和2所國際大學。
2.澳大利亞的旅游教育
伴隨澳大利亞旅游產業的持續增長和高等教育的快速擴張,旅游作為一個學習領域不斷發展。在從1970年到2011年的40年間,澳大利亞接受高等教育的學生人數從16萬人增加至120萬人以上。同一時期,短途游客量增長了10倍,2014年,澳大利亞接待短途游客大約650萬人。旅游產業的迅猛發展使旅游教育也成為澳大利亞高等教育的重要組成部分。
20世紀70年代后期,富士葵理工學院(FootscIay Institute of Technology)(現為維多利亞大學)和昆士蘭農業學院(后來與昆士蘭大學合并)開設了澳大利亞第一個旅游教育項目(Tourism Program).這兩個項目均起源于相對成熟的接待業管理項目(Hospitality Management Program),并且特別強調職業教育(vocational education)。20世紀80年代后期,澳大利亞第一位旅游學教授Philip Pearce在詹姆斯庫克大學(James Cook University)設立了第一個旅游方面的綜合性學士學位。該項目旨在培養旅游專業人士和高級管理者,教育內容相對自由靈活。隨著20世紀90年代澳大利亞國際旅游爆炸式增長,這種旅游教育模式也很快成為了其他大學發展的樣板。
到2005年,澳大利亞的(大學)旅游教育項目已經達61個,隨后便開始萎縮,2010年,旅游教育項目還剩下41個。在此期間,澳大利亞國內旅游教育需求基本停滯,旅游教育項目的供給數量增長難以為繼,但國際學生需求持續增長使部分旅游教育項目獲益。隨著澳大利亞對高等教育的管制放松,許多私人教育機構紛紛開設旅游教育項目以瘋搶國際學生市場,導致澳大利亞旅游教育項目供給過剩。伴隨著新自由主義式的大學資金制度與管理模式,在過去10年中很多教育機構削減了旅游教育項目。澳大利亞這種旅游教育項目的興衰演變歷程與很多其他西方國家相似,一方面,在全球經濟衰退的背景下旅游產業快速增長,但另一方面,旅游教育項目的數量卻在不斷萎縮。
如今,旅游教育項目和其他大學項目一樣,正面臨著更加嚴格的監管,其作為一個教育和研究領域的地位仍有待證明。同樣地,盡管接待業教育也是一個相對新的學術方向,但接待業管理(hospitality management)和事件管理(event management)教育項目已經以非常快的速度在增長和成熟。過去的10年間,盡管學生需求基本保持不變,但旅游教育項目提供者類型卻發生了明顯變化,即大學的旅游教育項目數量明顯減少,私人教育機構的旅游教育項目卻相應增長。
由于大學結構固化和理性化趨勢,很多澳大利亞旅游教育項目或教職員工歸屬于商學院。盡管有些大學成功保留了獨立的旅游教育項目,但很多旅游教育的學位已經與主流的商科學位合并,這樣也使大部分大學旅游教育項目有強烈的商科導向,僅有1/3的課程仍聚焦于旅游。由于許多旅游專業的學生獲得的是商科學位,政府對學生的統計數據也是基于學位口徑,所以現在更加難以精確地統計旅游專業學生的數量。
在澳大利亞,傳統上是把旅游(管理)和接待業(管理)看作兩個相對獨立的研究領域。旅游項目(旅游管理專業,譯者注)基于地理學、規劃學、社會學和心理學,而接待業管理項目(類似中國酒店管理專業,譯者注)則是基于職業培訓或人力資源管理。然而,提供旅游學位的私人教育部門越來越重視旅游教育的職業性與動手能力,而這以前被認為是與接待業管理緊密聯系的特性。在接下來的10年間,私人教育部門很有可能會申請成為私立大學。同時,公立大學持續理性化將不斷影響旅游教育的內容,并最終將旅游管理與接待業管理融為一個專業。
盡管出現上述變化,一些公立大學通過增加國際旅游教育需求來抵消國內旅游教育需求減少的沖擊,一定程度上規避了教育項目設置理性化的影響。在這些國際旅游教育需求中,大部分學生來自亞洲,尤其是中國、印度、新加坡和馬來西亞。那些位于澳大利亞稍大一點城市的大學(如悉尼、墨爾本、布里斯班和阿德萊德)比地方性的大學更容易吸引國際學生。同樣地,那些擁有較高國際排名的大學或擁有高產出旅游研究學者的旅游研究機構在吸引國際學生上也更有優勢。目前,許多澳大利亞的教育機構已經與亞洲的大學建立伙伴關系,并且已經建立了有效途徑,為現有亞洲大學生教育資歷提供更高的(國際)身份地位。中國的大學和澳大利亞國際排名較好的大學之間建立伙伴關系這一現象已經日益普遍,因此,那些依然擁有獨立旅游教育項目的大學高度地依賴國際學生的現象則不足為奇。在許多學士學位項目中,超過一半的學生是來自海外是很正常的,在碩士學位項目中,這一比例還會更高。澳大利亞旅游教育的另一個趨勢就是境外分校的發展,尤其在亞洲和中東地區,這些澳大利亞旅游教育項目的校園分設于其他國家,其入學人數通常比澳大利亞本土校園人數還多。很多中國學生在澳大利亞或這些境外分校學習,但是這些教育項目是否滿足了中國雇主的需求仍不得而知。
2.1管理體制
討論澳大利亞高等教育,離不開對高等教育機構與教育項目認證的管理體制探討。緊隨著英國的教育發展,澳大利亞設計了一套三方質量保證體系,它包括高等教育標準體系(Higher Education Standards Framework,HESF),澳大利亞資格認證體系(Australian Qualifications Framework,AQF)和分學科的學習效果基準( Discipline- based ThresholdLearning Outcomes,TLOs)。以學習效果為評價標準,通過不同層次的類型與資格分類,AQF建立了澳大利亞資格認證標準。AQF所起的作用和很多種國家資格認證體系(National Qualifications Frameworks,NQF)相似,目前全球已經有140多個國家建立了這種國家資格認證體系②③。HESF體系建于2011年,包括門檻標準和非門檻標準,其中門檻標準包括(教育)提供者登記標準、分類標準、課程資格認定標準和資格標準。在該體系2015年的修訂中,取消了非門檻標準概念并引進新的框架,包括學生參與程度及學生成績、學習環境、教學(質量)、研究以及研究培訓情況、質量保障的制度體系、治理(水平)和責任(范圍)、表征、信息和信息管理等7個主要領域。
澳大利亞制定了很多具體學科的學習效果基準(TLOs),其作用與地位類似于英國的學科基準聲明①。在澳大利亞教學與學習政府辦公室( OLT)及澳大利亞旅游和接待教育委員會(CAUTHE)的支持下,2015年,有關旅游、接待業管理和事件管理教育的學習效果基準也得以順利制定,每一領域的學習效果基準均包含以下5個維度的內容:服務和體驗設計、跨學科研究、問題解決、合作以及專業責任(表1)。
澳大利亞的一些旅游教育項目也得到了國際認證系統的認證,如聯合國世界旅游組織的TEDQUAL項目以及卓越旅游與酒店管理教育國際中心(THE-ICE)。此外,許多在商學院和部門開設的教育項目也被美國國際管理教育聯合會(AACSB)和/或EFMD質量提升認證體系(EQUIS)認證。這些認證機構通常依據自身規范或標準對項目質量進行評估。獲得一個或多個這樣的國際專業認證是對項目聲譽和質量的一種間接反映,尤其在項目營銷時作用顯著。
2.2績效指標
前文提到的質量保證體系所依據的各項指標包括:學生入學分數、學生滿意度和畢業生就業情況。而前文中的ATAR體系則是評估對旅游學習感興趣的國內學生的學術素養的指標。2015年,Airey等對15所擁有旅游教育項目的澳大利亞大學進行評估分析后發現①,他們的平均ATAR得分為64.7,該分數遠低于醫學(94.3),也低于經濟學(72.9)和會計學(67.7),但是與工商管理(65.7)、自然科學(65.1)以及人文社會科學(63.7)的分數相差不大。
學生滿意度水平的評估通常采用課程體驗調查問卷(CEQ)和澳大利亞學生投入調查( AUSSE)等全國學生普查的方式進行,這些工具為大學高層管理者提供了檢驗學生滿意度和項目收入之間是否均衡的方法。上述評估方法為管理者所青睞,因為他們能夠藉此提升所在大學在全球大學排行榜中的位置,拋棄績效不好的學科領域以獲得更好的發展。對于一個相對較新的領域而言,正如旅游學科,仍在努力確立自身在學術界中的地位,而上述的某些評估方法將對他們構成特殊挑戰。在澳大利亞,旅游與其他學科的差距并不明顯。2012年澳洲畢業生就業中心的報告顯示,72.2%旅游管理專業的學生對他們的課程滿意,與社會學79.0%,生物科學76.0%以及數學75.5%的滿意度相當,而且相對高于學習會計(68.2%)或銀行、財務及相關領域(68.4%)學生的滿意度。也就是說,旅游與其他學科相比差異并不大。
就畢業生就業率而言,澳大利亞的近期數據表明,畢業4個月后旅游專業學生的失業率為34%,與其他學科相比差距并不明顯,比如數學專業的失業率是25%,自然科學32%,會計學41%,經濟學30%。醫學專業的學生比較例外,他們的失業率僅為5%。就薪資而言,澳大利亞的數據表明,旅游專業畢業生的起薪為40000澳元,遠低于工商管理畢業生的46000澳元或醫學畢業生的56000澳元。因此,潛在學生及其父母經常會質疑旅游學位的價值和職業前景。
2.3研究生教育
在澳大利亞,大部分學生獲得的是學士學位(AQF 7級),但是在某些大學也開設了有效的研究生教育項目。研究生學位以授課型碩士(AQF 9級)為主,也有少量的博士學位(AQF 10級)、碩士證書和文憑(資歷認可)類(AQF 8級)。一些大學也提供額外一年AQF 8級的榮譽學位學習項目。榮譽學位遵循英國傳統,最初作為直博方式提供給成績優秀的學生。雖然如今這些學位已不常見,但是像格里菲斯大學和昆士蘭大學等院校仍然為少數旅游學士學位的畢業生提供這樣的發展路徑。
與中國相比,澳大利亞博士生的導師制也有些不同。每個學生通常會有兩位甚至更多導師,其中一位被任命為首席導師,另外一位作為輔助或合作導師。一般來講,每一位新晉大學教師需要指導一名學生完成學業之后,才能成為首席導師。并非只有教授才有資格成為博士生導師,指導學生是每位教師正常學術工作的一部分。雖然指導教師并不會因為指導博士生獲得額外的薪資,但是博士生的招收、學生素質和研究成果是大學管理者評估教師績效的重要指標,而教導博士生完成學業會對教師的績效排名有所幫助。2002年之后聯邦政府開始采用新的博士生經費管理模式,期望學生能夠在3~4年內提交博士論文。
3.研究
澳大利亞高校研究能力評估(the Excellence in Research for Australia Initiative,ERA)是度量澳大利亞大學科研績效的主要方式。2010年共有24家旅游評估單位( units of evaluation,UoEs)被推舉出來,而2012年僅有16家。這一評估單位數量的下降主要是大學高層管理者戰略決策的結果,旨在剔除績效可能不好的研究領域。與旅游評估單位的總量相比,市場營銷有24家評估單位,工商管理36家,數學科學27家,生物科學32家,人文科學38家,經濟學33家。評估單位的評分介于1到5分之間,其中3分代表達到世界水平,5分代表遠高于世界水平。在2012年的排名中,雖然50%的旅游評估單位符合或超過世界水平,卻沒有一家獲得5分。旅游單位的平均得分是2.4分,低于工商管理的其他領域,這一得分也低于經濟學(2.8)、生物學(3.3)、醫學和健康科學(3.1)的平均分數。而在受尊重程度方面,相比于商務25.6的平均分,旅游專業的得分僅為1.5分,這主要是因為旅游專業國家研究獎學金太少。
2003至2012年間,澳大利亞研究委員會的4564項資助中僅有8項旅游項目的記錄。而著名的探索計劃資助撥給了生物科學1340項、人文科學189項、商務管理86項,與之相比,撥給旅游的4項顯得微乎其微。即便是交通,這樣一個在澳大利亞很小的研究領域,也已成功獲得了9項這樣的資助。在某種程度上,因為旅游研究也被囊括在其他學科當中,這些數據可能低于實際獲得資助的旅游教育項目的數量。這也部分地反映了研究者的一個觀點,即如果把項目提交至除旅游以外的領域,項目成功率會更高。但是即便考慮到這些因素,對于高層學術管理者來說,旅游類的表現仍然不容樂觀。
4.未來方向
總之,影響未來澳大利亞旅游教育的主要趨勢包括:
越來越關注質量和績效指標
高等教育在資金與管理方面的新自由主義
思潮以及旅游教育項目的供給過剩將導致
旅游教育項目數量進一步縮減
高等教育管制進一步放松,私立教育機構數
量和規模不斷擴大
學生群體日益國際化
持續關注旅游專業畢業生的職業前景
在未來的澳大利亞旅游教育版圖上,少量較高排名公立大學的旅游項目以及一些通過與當地合作的國外開設的旅游教育項目得以生存,而大部分旅游教育項目將在私立教育機構得以生存。
就研究而言,與著名高校的非旅游領域的同行合作,將更加有利于開拓研究視野、理解研究質量與影響。我們需要去學習、比較和理解優秀教學與研究的意義,并以此來提高我們的績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