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財神趙公明傳說的歷史演變及其民俗學意義（下）

一、天人合一

（一）武財神起源之羽化成神。

在店鋪開張的前三天，那位給趙公明金飯碗的道姑出現了，她來向趙公明索要金飯碗?？墒谴藭r的金飯碗已經典當出去了。后來二人竟鬧起了官司，官府以“法不施僧道”為由，拒絕受理案件。趙公明就把自己用泥糊成一尊高大魁梧的泥塑像，神像似的站在衙門外，引眾人注意，逼官府受案。官府還是拒不受案，叫人把他抬走?？墒堑拦贸霈F了，與他約定，如果他能在此地挨過三天三夜，以前的恩恩怨怨就一筆勾銷。如果做不到的話，店鋪都是她的，姚少司還得為她工作三年。雙方都答應了這個約定，三天后這事情就能徹底解決了。

驚人的一幕出現了，三天后，泥塑像還在，可是里面的趙公明卻不見了，僅剩一具空殼。原來趙公明已經羽化成神了。而姚少司則遵守約定，繼續為她管賬三年。三年來，姚少司依舊兢兢業業，公私分明，但是錢財卻不知哪去，沒有盈余，反而虧空了。三年期限已到，自己無顏面對道姑，就自我了斷了。說的也奇怪，姚少司死后，沒有尸體，變成一根竹竿。原來他也是成神了。他與趙公明在人間是主仆關系，到了天上卻變成師徒關系。而那個出現在他們生命里的道姑即為西王母娘娘，多次下凡，乃是為了指點趙公明盡早發財，羽化成神。

（二）武財神趙公明從冥神到瘟神再到財神的轉變。

明朝時期王世貞的《列仙全傳》中記載道：“趙公明為八部鬼帥，周行人間，暴殺萬民。劉元達領鬼行雜病，張元伯行瘟病，趙公明行下痢?！盵7]趙公明成為財神，也經歷了一個漸變的過程。明朝許仲琳的《封神演義》[8]大大轉變了趙公明的形象，在這本書中，作者將其形象轉變為財神，一洗他之前的不好形象。書中講述到：姜太公奉元始天尊之命按玉符金冊封神，封趙公明為“金龍如意正一龍虎玄壇真君”，職責是專司金銀財寶、迎祥納福。

二、趙公明形象轉變的原因

（一）自身的努力。

據民間信仰的流傳，趙公明在人間的時候，少年時期就經歷了從富家子弟到平民百姓的反差歷程，但是他并沒有氣餒，在平凡的工作中，用善于發現的眼光來做事情，結果獲得了意外的收獲，讓他擺脫被束縛著的生活。后來雖然又經歷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淪為乞丐，但不甘墮落，遭人冷眼，想著如何東山再起。在破廟中與姚少司成為患難之交，最后二人找到發家致富的法子。趙公明用生命做賭注，為自己的未來投資。當他獲得了起家資本，他沒有沾沾自喜，而是把自己全身心的精力全投在做生意上。

趙公明的知人善用為他鋪平了發財的道路。他知道姚少司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也是信得過的好兄弟。于是就把所有的賬本都交給他管理。姚少司也不負趙公明的期望，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條。雖然有時姚少司的行為讓趙公明摸不著頭腦，但他一直對趙公明忠心耿耿。他們二人在共事的時候難免受到旁人的挑撥離間，趙公明也曾誤信他人，氣得姚少司離他而去。他意識到姚少司的重要性，于是親自去向他賠禮道歉，三顧茅廬請他再次出山。姚少司見其衷心悔過，也不忍見其就此破產，于是出山助他一臂之力。果然，生意上多了姚少司，趙公明的生意就開始走上坡路了。趙公明與姚少司齊心協力，終于再次踏上成功的道路。以致當地有人稱趙公明為“小財神”。

（二）神魔小說的推動。

在元代之前，趙公明在有的書籍上是以厲鬼的形象出現的，有的是以瘟鬼的形象出現的，而其財神的形象則是在元明之后才廣為流傳的。《三教源流搜神大全》卷三“趙元帥”條載：姓趙諱公明，鐘[終]南山人也，自秦時避世山中，精修至道，功成，欽奉玉帝旨召為神霄副帥。按元帥乃皓廷霄度天彗覺昏梵氣化生，其位在乾，金水合氣之象也。其服色，頭戴鐵冠，手執鐵鞭者，金遘水氣也。面色黑而胡須者，北氣也。跨虎者，金象也。故此水中金之義，體則為道，用則為法，法則非雷霆無以彰其威?！肯掠邪送趺蛯⒄?，以應八卦也。有六毒大神者，以應天煞、地煞、年煞、月煞、日煞、時煞也。五方雷神、五方猖兵，以應五行。二十八將，以應二十八宿。天和地合二將，所以象天門地戶之闔辟。水火二營將，所以象春生秋煞之往來。驅雷役電，喚雨呼風，除瘟翦瘧，保病禳災，元帥之功莫大焉。至如訟冤伸抑，公能使之解釋公平;買賣求財，公能使之宜利和合。但有公平之事，可以對神禱，無不如意。故上天圣號為高上神霄玉府大都督、五方之巡察使、九州社令都大提點、直殿大將軍、主領雷霆副元帥、北極侍御史、三界大都督、應天昭烈侯、掌士定命設賬使、二十八宿都總管、上清正一玄壇飛虎金輪執法趙元帥。”[9]107在這部大全中，一覽先前趙公明的形象，但最后指出他能使人們買賣合宜、和氣生財。證明在當時人們心中，他作為財神的形象已經出現了。明初王進的《瑯琊金石輯注》①中也明確記載著：“財神者，姓趙名朗，字公明，瑯琊古來有之?！彼哉f，趙公明是人們心目中真正的財神。

如果說，這兩部典籍所記載的還不足以說趙公明就是財神，那么，在《封神演義》這部神魔小說的推動下，趙公明財神的形象已經是深入人心了。在這部小說中，對于趙公明的描寫主要是在第四十六至四十八章節中。其中有這樣的記載：“周克商之后，姜子牙祭封神臺，敕封陣亡之人。趙公明遂全脫瘟神之職，被封為金龍如意正一龍虎玄壇真君之神，率領部下四位正神招寶天尊蕭升、納珍天尊曹寶、招財使者陳九公、利市仙官姚少司。至此，趙公明由懲惡的瘟神一變而為專司迎祥納福、追捕逃亡的善神。既然迎祥納福，又司招寶、納珍、招財、利市諸神。”由此可以很明確地看出，趙公明的神職就是掌管金銀珠寶，是財富的象征。《封神演義》把趙公明的形象推向大眾，讓他成為人們崇拜的財神，從此家喻戶曉，世世代代受人尊敬與供奉。財神的形象進入民間信仰，流傳至今，《封神演義》功不可沒。

（三）社會的因素。

趙公明的形象最早有明確記載的是在晉代的《搜神記》中，而那時并不是以財神的形象出現的。到了元代，人們才對其財神的形象輕微描寫。只有明代以后，才敢直接稱呼其為財神，對其事跡描寫的典籍及小說大量出現。這與當時的社會背景有關。儒家思想對中國人的影響可謂是根深蒂固。而儒家推崇的思想是“重仁義道德，輕錢外之物?！边@種主張一直約束著人們的行為習慣，對金錢的渴求并不強烈，他們不追求大富大貴，只追求和平安定。在這種思想的長期壓制下，人們的思想也不開化，農為本，商為末長期主導著人們的思想，所以對財神的信仰就發展得比較緩慢。

中國歷朝歷代的政府一直推行“重農抑商”的政策，商業在明代以前的發展遲緩。明代中后期，隨著外來貿易的擴大，中國的資本主義萌芽，封建小農經濟慢慢瓦解，取而代之的商品經濟逐漸發展起來，各行各業加速發展，人們從中獲利頗豐。人們對資本財富的渴求越來越強烈。以前人們靠土地發家致富。而現在，土地經過祖祖輩輩的耕耘，已經尋求不出更多的財富。于是，很多人把致富的方向從陸地轉向了海洋。趙公明武財神的形象再次被人們推向頂峰。一方面，希望財神能助自己一臂之力，早日發大財，衣錦還鄉。另一方面，在神明的庇護下，外出闖蕩，心里上多少會尋得一絲安慰，有更大的勇氣去探尋未知的世界，追求更大的財富。清代《盩庢縣志·古跡》②中記載：“說經臺東北焉，尚有趙大村，舊有玄壇廟財神生于斯地，廟不知創自何代，迄今傾圮，趙公明由商至今，封黑虎玄壇，玉帝嘉其功……”

除此之外，清人顧祿的《清嘉錄》有這樣的記載：“三月十五日為元（玄）壇神誕辰，謂神司財，能致人富，故居人多塑像供奉。”[10]97-98當地人們已經把農歷三月十五作為財神的誕辰日，并世世代代供奉他。不過，在后來的民間信仰演變中，更多的人們是將正月初五作為財神的誕辰日。《中華文化大辭典》中“趙玄壇”詞條：“后傳說他能保病禳災，主持公道，買賣得利，乃成為財神。舊時各地均有財神廟，其像黑面濃須，武裝置鞭，身跨黑虎。每年正月初五為其生日，故商家皆于次日祀之?！盵1]38

現今，趙公明作為財神，掌管金銀珠寶的神職已經是家喻戶曉。已經形成了家家供財神，戶戶信財神的局面，在民間信仰的神明體系中占據著重要的地位。

三、財神信仰的民俗學意義

財神信仰的形成相較其他神明信仰比較晚。從南宋開始的“財神紙馬”的信仰雛形到了明朝中后期才開始走向成熟。直到清朝，財神信仰才真正穩定下來。財神信仰的發展，與人們的財富欲望緊緊聯系在一起。它集中反映了人們對于美好幸福生活的追求和對招財進寶的渴望。

現如今，財神信仰已經成為約定俗成的一種社會形式。當你走進閩南的每一家商店，你會驚奇地發現他們店里都至少供奉著一尊神明，而必不可少的就是財神趙公明。財神坐鎮店鋪，無形中給店家一個心理暗示：財神一定能保佑自己財源廣進，本本分分做生意，安安心心發大財。

在經濟競爭日益激烈的今日，財神信仰深入人心。人們信財神、祭財神、接財神，以一顆更大膽的心去開拓創新，勇攀高峰，創造更多的財富。

注解：

①記載見于美籍學者唐德剛的《國財神崇拜源流考略（大綱）》。

②見于財神故里周至縣集賢鎮趙代村《重修玄壇趙公元帥廟碑記》上碑文記載中，原文是：“說經臺東北焉，尚曰趙大村，舊有玄壇神廟，財神生于斯也。廟不知創自何代，迄今傾圮?！睆R有南北大殿各三間，北殿脊檁上寫有復修日期“大清光緒戊子年（1888）吉日”。

參考文獻：

文獻圖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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