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驕

他深切體驗過創業之艱與痛、獲人扶攜之喜與幸。成功之后,他放下一切,想要為那些曾像他一樣的創業者們,提供一次不求回報的幫助
2014年9月,吳曉波微信公號上,一篇題為《只有廖廠長例外》的文章,引發了“尋找廖廠長”的熱潮。
25年前,復旦大學大三學生吳曉波和三名同學決定開啟一場關于理想的遠征,赴南方考察,“目睹書本上沒有過的真實中國”。素昧平生的湖南漣源人“廖廠長”從新聞上得知四個學生經費短缺,慷慨解囊。
“他只是萬千市井中的一個路人,或許在日常生活中還斤斤計較,在生意場上還銖礫必究,但他用數得出的金錢成全了幾位年輕人去實現他們的夢想”。文章中,吳曉波感念,“理想主義的光芒使這位平常人通體透明……他用雙手呵護了時代的星點燭光”。
讀完此文,吳曉波多年的好友徐敏深受觸動,遂向吳曉波提出要捐贈100萬幫助創業者。吳曉波提議各出資100萬,創立一個為創客服務的基金會,兩人一拍即合。
今年六月,徐敏卸下其創辦的杭州安存網絡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安存”)CEO一職,聯合吳曉波共同創立了安存巴九靈公益基金會。十月,該基金會發起創辦的“荷塘小學”開學。
這個被媒體稱為世界上最有“腔調”的小學,學員均是掌管30人以上企業的CEO或高管。每位學員三年近20萬元的教學成本,將全部由基金會承擔。而由吳曉波、馬蔚華、吳伯凡等一眾大咖組成的導師團隊則星光熠熠。
“小學”的定位來源于導師吳伯凡。他曾經舉了一個很有意思的例子:雷軍起初創辦一家軟件公司,中文名叫“金山毒霸”,之后旗下的所有產品,不是“霸”,就是“王”,但這些產品都敵不過外來的“微軟”,經營舉步維艱。后來,雷軍再次創業時,起了個名字叫“小米”。“小米”取得了巨大成功,一舉成為國內第一大智能手機生產商。“在當今這個時代,很多企業都是以小做大的。”徐敏說。
“整個商界,基本上都是逐利的。我們要做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那些淤泥恰恰是我們成長的養料。而開課地杭州又盛產荷花,荷塘小學之名因此而來。”徐敏解釋。
安存創辦之初,每一次瀕死之際,總有貴人相助。如今安存迎來了高速發展,徐敏放下它,十分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為創業者“提供一次不求回報的幫助”。
一所不收學費的學校
荷塘小學旨在培養企業家精神,“教企業家如何賺錢那是商學院的事,思想的傳播比物質的幫助更重要。”在逐利的商界中,徐敏要把荷塘小學做成一股清泉,最終匯聚成大江大河。
對于這個遠大的“愿景”,徐敏并不急于求成。基金會每年拿出200萬給荷塘小學,“保質保量”招收每一期學員。
“荷塘小學不收學費,是不希望那些優秀的創業者,因高昂學費而對荷塘小學望而卻步。基金會愿意出資啟蒙和培育一批與我們志同道合的創業者。”徐敏解釋說。
雖然不收學費,但荷塘小學篩選學員異常嚴格。學員須為企業創始人或在職總經理級別以上高管,原則上企業團隊規模不少于30人,并需要通過嚴苛的考試:筆試、面試及心理測試。
筆試只有六道題,被外界稱作“神題”。比如,“一只成年的母雞從來沒下過蛋。突然有一天下了兩個蛋,一個蛋被母雞暖著,另一個被遺棄在一邊。你認為哪個是母雞下的第一個蛋?為什么?”徐敏表示,這些題目沒有標準答案,學員自由發揮,重在考察學員的邏輯思維能力。
首次招生,340位報名的CEO及高管,僅29人通過最終面試,錄取率僅8.52%,“錄取比例比清華北大還低。”徐敏說。
10月23日-25日,荷塘小學正式開學,著名財經評論員葉檀、華睿投資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宗佩民、《21世紀商業評論》發行人吳伯凡、著名心理專家董如峰等大咖為29名CEO學員進行了第一期授課。
葉檀的授課內容是企業戰略革新及創新,宗佩民為學員剖析企業失敗案例,而董如峰則為創業者進行心理資本分析。此外,四面八方通背拳第十二代傳人王紅軍擔任荷塘小學體育老師,為學員傳授傳統中華武學—洪元功。據說這是王紅軍祖傳的一門養生功法,來源于秦漢時期一套古老的搏擊術“明空術”,現已被列入非物質文化遺產。“荷塘小學要為學員們提供一個全面的培養。”徐敏解釋。
而荷塘小學的導師團不是固定不變的,將根據學生的反饋對導師進行調整,徐敏說,“我們不崇尚導師的名氣,對學員有用才是最重要的。嬰兒需要喝奶,如果給他人參鮑魚,他是消化不了的。”
29名學員中,還有兩個遠道而來的華人,這讓徐敏很感動,“從澳大利亞和匈牙利飛過來,時差沒倒好,就開始了為期三天的課程。企業家精神是不分國界的。”
荷塘小學開學后,外界多將其與馬云創辦于今年三月的“湖畔大學”相比較。除了費用問題外,從招生要求、教學方式等方面看,“荷塘小學”和“湖畔大學”有頗多類似之處。同樣是學制三年,招收30名CEO學員,業界精英任導師,甚至招收學員的標準也幾乎一致。
所以,有說法稱,“徐敏用荷塘小學PK馬云的湖畔大學”。對此,徐敏表示,荷塘小學和湖畔大學是兩個不同的出發點,但殊途同歸,目的都是為了培養受全世界尊重的優秀企業家。“對于湖畔大學我不了解,所以不敢妄評。”他說。
徐敏稱自己不是一個很好的商人,倒像是半個文人,他更關注人的精神和價值觀,認為在創業初期奠定一個好的價值觀對創業者很重要。所以,他創辦荷塘小學的核心就是要關注“人”本身,從企業家精神和實踐的發展,致力于從微小處啟發、引導企業家對于企業家精神塑造的正確認識。他說,“我們要傳遞給學員的信念是,創業初期你的胸懷和格局有多大,未來能做到的程度就有多大。”
荷塘小學崇尚的氛圍是去中心化,“師生共建,在經濟效益和弘揚企業家精神之間尋找一個平衡點,共同探索符合東西方文化的企業家精神。”徐敏解釋。
徐敏意欲通過荷塘小學為創業者提供一次不求回報的幫助。而對于學員,他最大的愿望是,三年后學員不僅要清楚自己做企業的目的,還要盡自己所能,力所能及地幫助別人。“29個人再去幫助29個人,如此下去,這個世界將變得很美好。”
九死一生的創業者
為創業者無償提供幫助,和徐敏自身的創業經歷密不可分。
2008年,徐敏放棄了經營20年的律師事業,轉身投入互聯網懷抱,創辦了安存科技。而這只因吳曉波的一句話。
當年5月,吳曉波從美國做訪問學者回來,專心創作《激蕩三十年》,當時徐敏是吳曉波的法律顧問。吳曉波指著辦公桌上的報紙和雜志說,“未來這些都要進博物館”,他的預判是,未來的產業非互聯網化即死。這給徐敏很深的觸動。
律師出身的徐敏發現,在互聯網的交易中,存在很大的風險。當交易在網絡上進行時,一旦發生糾紛,將網絡上的訂單打印出來當成證據交給法院時,法院并不予認可,理由是,無法確定從下載到打印過程中證據是否被進行過篡改。
電子數據的真實性不能保證,很多事情將無法推進。如果一家公司能夠保證數據的安全,就會減少隱患。徐敏說,“這個事情,我做!”
4個月后,徐敏投資500萬,創辦安存科技。“我當時覺得500萬足夠,結果全都打了水漂。”創業一旦開始,便無防守可言。他將所有積蓄全部投入,并抵押了別墅。但是更可怕的問題在于,此前,安存的業務和模式并沒有人嘗試過,沒人知道它能否成功。
2012年10月,安存已經三個月沒有發工資,但徐敏仍然不死心,“再投200萬。如果不成,我就放棄。”走投無路的他甚至想把抵押的別墅找個擔保公司進行一個反擔保。正生病的母親知道這件事后,拿出了自己做血透的五萬塊錢。她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在做什么,她只知道他現在處境很難。“從小到大家里給我的錢我從來不要,當母親顫顫巍巍地把錢遞給我時,這一次我接下了。”徐敏回憶。用這五萬塊錢,他給員工們發了半個月的工資。
當一個人相信一件事情可以做成的時候,所有的事情都會向它偏轉。就在徐敏萬分艱難時,安存出現了轉機。
徐敏想到了一位舊時浙商。在向對方開口借錢前,他的內心很掙扎。即便對方爽快答應,徐敏仍不放心,“他甚至沒問我拿錢做什么”。第二天,徐敏一大早就到了對方的辦公室。在填寫借款用途時,徐敏講了安存產品的理念和模式,并現場把安存新發明的試用版給對方看,對方大為震驚,“這300萬算我投資給你,我想你能做成。”
吳伯凡曾把安存的模式概括為一句話:整個宇宙是無序的,人們把地球作為坐標和參照物,于是就有了東南西北,宇宙就變得有序了;整個數據世界也是無序的,安存就是數據世界里的參照系和坐標。
資金充足的安存得到了迅猛發展,七年的時間里,安存在這個沒人涉足嘗試的領域里取得了突破,“安存要做的不是復制,而是填補空白。”徐敏說。
徐敏信仰佛教,他把自己的花名取為“玄奘”,因為他相信當把自己信仰的人作為自己的名字時,自己的品性會朝那個方向靠攏。這是一種心靈的暗示。
“我的合作伙伴都是在創業之路上認識的,在這些伙伴中,我能力是最弱的,人家有可能是齊天大圣,天蓬元帥,我比不過他們,”徐敏稱,“但是,我取真經的決心是最強的。”
唯有善和愛才能穿越整個宇宙
“安存做成功,不是因為我們有多厲害,要感謝時代,我們只是比較幸運,踩到了那個點上。”徐敏自省。但是,在安存迅速發展之際,徐敏卸任了CEO一職,“創業不是我的終極目標,做公益才是我一生的事業。”
安存文化的核心是“把我干掉”。“中高層干部,要容納比自己更優秀的人,如果下屬不能頂替你,這個公司就永遠沒有上升空間。”在這種文化下,徐敏做了示范,先把自己“干掉”。
安存創業之初,經歷過大大小小數十次危機,每一次都在貴人相助下化險為夷,“當時我想,如果我們把這件事做成了,一定要幫助那些創業者,我太懂創業之路的艱辛了。”當安存漸入佳境后,徐敏和志同道合的企業家一起創辦了泰嘉·安存創新創業工場,并和吳曉波等人共同發起了安存巴九靈公益基金會。
基金會每年出資200萬,用于扶持互聯網、電子商務和影視文化領域的創業者,并為創業者提供免費的場地和設施,資助每家初創企業10—20萬基金,不占有股份,不求任何回報。
徐敏感激當年所有幫助安存度過難關的人,他要把善的力量傳承下去。“大人物做慈善有大人物的方法,我是個小人物,但我也有自己的方法。在這個過程中力所能及地去幫助一些人。”徐敏說。
世界上常見千年古剎,卻少有百年企業。徐敏從沒考慮過荷塘小學的風險和障礙,因為他相信,如果做的事是善事,所有的障礙和風險都不存在,“世間唯有愛和善才能穿越整個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