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海蘭心 桃李芳華（三十六）

韓旭++宋冰華

由北京戲曲藝術職業學院（以下簡稱北戲）創編、國家藝術基金資助的大型原創舞劇《夕照》，先后在北京民族劇院、北京戲曲藝術職業學院少兒戲劇場、天津海河劇院，以及北京的博納星輝劇場與觀眾見面。此次系列演出不僅反響空前，演出后院校師生的收獲亦無可限量。

眾所周知，《白蛇傳》作為傳統戲曲和經典愛情故事已然家喻戶曉，《夕照》改編自《白蛇傳》，但別開生面地用舞蹈的藝術形式，講述千年蛇妖白素貞與書生許仙的浪漫愛情故事。這不禁讓聞者興趣盎然，以舞蹈展現許仙與白素貞愛情的凄美與繾綣是再合適不過，但舞蹈能把二人跌宕起伏的愛情之路說清道明嗎？帶著種種期待與疑問，我們不妨聽聽《夕照》的創排團隊是如何分析的。

劉侗院長：《夕照》推動北戲的教學實踐與教材建設

北戲院長劉侗策劃并開展了《夕照》項目的實施，堅定不移地推動了《夕照》的創排工作。劉院長說，北戲將把《夕照》作為舞蹈系舞臺實踐與教學的經典劇目。因此院里一直很重視《夕照》的創排工作。

要說《夕照》，緣于2013年，學院的舞蹈系教學團隊獲得了中國文化部和中國藝術職業教育協會主辦的“全國高等藝術職業教育系列教材——《戲曲舞蹈》”的主編寫資格。能獲此資格，北戲人自當是榮幸之至，同時，肩上的擔子也重了很多。劉院長坦言，北戲的舞蹈系雖然近些年卓有成績，但建系的歷史才十幾年的時間，積淀仍然較薄，因此急需創排一出大型舞劇，利用創排劇目的實踐活動，推動和檢驗教材建設工作，將劇目的創排與教材的編寫完美結合，使之相輔相成、相得益彰。

不過創作一出大型舞劇，對于北戲舞蹈系年輕的創作團隊來說絕非易事。好在舞蹈系生長在北戲這塊戲曲資源豐饒的沃土之上。作為傳統戲曲人才的培養基地，63年來北戲培養了孫毓敏、張學津、李玉芙等戲曲名家數不勝數。同時，北戲院長劉侗有著數十年的編劇與戲曲工作經驗，這對于舞蹈系編寫《戲曲舞蹈》教材、創排與戲曲有關的舞劇都大有裨益。身為項目的策劃和推動者，劉院長對舞劇的創排非常重視。他希望將一出傳統戲曲的經典劇目搬上舞劇的舞臺，那就是《白蛇傳》。

《白蛇傳》作為京劇、黃梅戲、婺劇等多個劇種的一出經典戲曲，其舞蹈的豐富性不言而喻，其作為一出古典舞舞劇的創作基礎是得天獨厚的。2014年，改編自《白蛇傳》的舞劇《夕照》獲得了國家藝術基金的資助，但此后舞劇的導演換了一個又一個，導演秉持的理念與北戲存在分歧。北戲希望《夕照》能夠帶有濃厚的北戲風格，具有戲曲的韻味，并在今后成為北戲舞蹈系教學實踐的經典劇目，成為編寫教材的范本。因此《夕照》應當在故事性與主題上保持《白蛇傳》的傳統，且在舞蹈語言上有所創新。如果導演不能朝著這個方向努力，那么北戲做這個項目的意義就不存在了。

幸運的是，最終北戲找到了國家大劇院的副院長鄧一江教授。經過再三考慮，鄧院長接下了《夕照》這個項目的編劇與導演工作，并成功地將一出帶著戲曲味道的舞劇，奉獻給廣大的觀眾朋友。

劉院長介紹，《夕照》不僅為教材的編寫提供營養與素材，也給北戲的師生提供了一個極好的藝術實踐、教學實踐的機會?！断φ铡纷鳛閲宜囆g基金支持的大型項目，在藝術水準上需要一個高度，所以在演員的配置上，學院特邀了院外頂尖的舞蹈專業演員作為A組主演，來帶動由院內師生組成的B組和C組。外請專業演員包括了白素貞扮演者——北京舞蹈學院青年舞團主演胡玉婷、許仙扮演者——北京歌舞劇院首席舞者朱晗、法海扮演者——中國歌劇舞劇院主演郭海峰等。這些專業舞蹈演員在創排過程中，促進了北戲舞蹈藝術水平的提高。

首先從教師來說，原來的工作以教學為主，教學經驗積累豐富，但大型舞劇的創作與排演經驗相對薄弱，所以《夕照》補上了圓桶最短的那塊板子。老師帶著學生克服了自身的弱點。首先是體力上的，要知道排一場大型舞劇非常辛苦，但老師從2015年暑假開始就放棄休息時間，帶著學生泡在劇場排練。這種毅力和精神已經超越了體力層面，展現出北戲人的精魂。同時，從認知層面說，老師的創排能力和實踐教學經驗都由弱變強，有了質的突破和真正的提高。

再說到學生，他們學習不再局限于課本，不再局限于練功房，而是登上真正的舞臺，參與大型舞劇的演出。這對于他們對舞臺的理解、面對觀眾的把握、自信心的增強都有莫大的幫助。同時，《夕照》經過專家和演員、師生的精心打磨，也將成為北戲今后教學的一部經典劇目，未來北戲舞蹈系的學生也將受惠于《夕照》，從劇目教學中吸收營養，提高自己的藝術水平。

另外，《夕照》對于當代古典舞的發展也起到了一定的積極作用。眾所周知，古典舞的發展還遠沒有到達高峰，且近幾年有止步不前之勢，《夕照》的出現無疑為古典舞的發展注入了新鮮的活力。

劉院長不禁回憶，2015年11月4至6日北京民族劇院《夕照》的演出現場，那份溫暖的感覺。這溫暖來自臺下的專家與觀眾的熱情回饋與肯定。他們驚喜地發現，自己在一出舞劇當中看到了戲曲、聽到了戲曲。例如水漫金山一場，30多位舞者舞動傳統戲曲的水袖，展現波濤洶涌的視覺表現力；白素貞在盜仙草時舞蹈化的戲曲打斗動作；法海身后10個小沙彌取自戲曲身段表演的小臺步等。另外，在音樂當中，運用了一些京劇的鑼鼓點，這也是在舞劇當中極少見的。

劉院長說，《夕照》從演員到聲光電音響配合，呈現給觀眾的是一出完整的舞劇，但她現在還不夠完美，從表演到音樂還有很多提高的余地，但經過北戲人一遍一遍地打磨，我們相信，《夕照》會成為北戲乃至中國當代舞蹈界一出經典的中國古典舞劇。

總導演鄧一江：在舞劇中融入戲曲元素

舞劇《夕照》的編劇兼總導演是國家大劇院的副院長鄧一江。鄧院長在接手《夕照》這個項目后，認為《白蛇傳》是家喻戶曉的故事，所以要尊重經典，不能搞戲說。同時由于《夕照》已經申請國家藝術基金資助項目，許多內容已經寫進項目合同中，也不能輕易改動。因此，在看到《夕照》舊有的劇本后，鄧院長決定從結構上進行改編。

2014年年底，鄧院長重新寫了一版新的《夕照》劇本。這個劇本不僅獲得了北戲院方的一致認可，而且北京市文化局與國家藝術基金的領導也認為，鄧院長是導演《夕照》的不二人選。于是鄧院長在誠邀之下，成為《夕照》的編劇和總導演。

談到劇本的改編，鄧院長說這并不是一件易事。首先戲曲《白蛇傳》的劇情非常復雜，并且有文有武，這些劇情用舞蹈的形式如何表現，表現時如何拿準古典與現代的分寸，都須講究。否則新編的舞劇不僅無法成為另一個經典，甚至有可能觀眾連賬都不買。

恰好鄧院長帶著自己的研究生正在研究如何用中國古典舞更好地講故事，因此借著《夕照》這個項目，也想作一番嘗試。

“舞蹈這種藝術形式最擅長的是抒情，講故事是弱項，這是由它的藝術特征決定的。但如果做一出舞劇，光有抒情是不夠的，它必定要有人物、有情節、有矛盾沖突?！编囋洪L說，“我在重編這個劇本時，遵守了不戲說的原則，以舞蹈的思維截取原劇矛盾沖突的事件，來組成新舞劇的主要結構?！?/p>

與此同時，鄧院長還將戲曲元素融入《夕照》之中。例如劇中的四個主要人物：白素貞、小青、許仙、法海。鄧院長借鑒京劇青衣、花旦、小生、花臉四個行當的特征，設計人物在舞劇中的形態與動作。同時，演員走的臺步、穿的服裝、一桌二椅、代表水漫金山的集體水袖舞，以及音樂中不時的鑼鼓節奏等，都借鑒了戲曲中的元素。另外，中國戲曲中的舞蹈與中國古典舞本身就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夕照》以中國古典舞作為舞劇的表現手段，其所展現的戲曲底蘊便可見一斑。

不僅如此，鄧院長說，《夕照》在創排中，除了尊重傳統，融入戲曲元素外，在視覺表達與人物性格的塑造上都考慮了現代人的審美需求。所以《夕照》并不是博物館里的一件標本，她的時代性所迸發出的蓬勃生命力，意味著她的票房號召力同樣非同凡響。

制作人、北戲副院長吳蕾：

《夕照》是一部大型的原創舞劇，它是一個國家級項目，編排這部舞劇對我們意義非凡。實踐了在院校的常規教育中如何實施項目制，對我們整個學院的舞蹈系來說，這是一次很重要的鍛煉機會。它有別于院校里常規的教學模式，從立項、執行、實施……對整個舞蹈系，甚至對我們學院來說都是一種嘗試。這次的主創團隊，我們請了很多國家一流的主創人員、演員，通過這種傳幫帶的形式，以學院的教育教學為基礎，通過藝術實踐，最終提高了整體團隊的實力、水平。我們以前配合教學也創排了一些舞蹈劇目，參加了全國各種比賽，但是創作大型的原創舞劇以及國家級項目，還是第一次實施，這是具有創新意義的一次探索。

從立項開始到現在，《夕照》可以說是我們團隊建設、整體合作的重點項目。它在全國各大藝術學院領域里是具有獨特性的。它的藝術水準很高，社會影響力也很大，受到了社會方方面面的認可?？梢哉f我們這個團隊經受住了考驗，為舞蹈系今后的發展打下了非常好的基礎?！断φ铡愤@一項目的實施、完成，離不開整個舞蹈系的團隊合作，在實踐中鍛煉了整個團隊的配合度和高度責任感?！断φ铡吩?0天內進行了20場密集的演出，它將成為我們的品牌劇目，這個過程有效地發揮了所有教師的能動力。所有參與的教師，有的帶病堅持工作，有的克服家庭困難，他們放棄了所有的假期，每天白天堅持完成正常的教學工作，所有閑暇時間加班加點完成排練。在演出中更是完成了從普通教學，到服務于舞臺演出的角色轉換。不僅僅是作為一個執教、排練的教師存在，更是演出中的一員，承擔了難以想象的繁重工作，并樂在其中。

《夕照》提高的不僅僅是整個舞蹈系的藝術水準，也提高了整體的團隊協作能力和實踐經驗。

執行制作人、北戲舞蹈系主任田石杰：

《夕照》對于我們舞蹈系來說，帶來的意義可以從兩個層面來看。第一個層面，學生。傳統的常規教學一般都是以課堂內容為主體，學生畢業以后缺乏舞臺實踐經驗。為此，我們也曾經作過一些調查。我們的畢業生在基本功的能力上非常優秀，但是在舞臺表演上的表現力、感染力就顯得有所欠缺。未來的人才最終是要走向舞臺的，而舞臺經驗又是通過什么得來的呢？那就要不停地演出。沒有機會上臺就永遠感受不到舞臺氛圍帶來的身心感受，教室的空間畢竟有限?！断φ铡愤@個大型原創劇目，帶給學生的就是舞臺的感受、經驗，它有力地彌補了傳統教學在實踐上的不足之處，提高了學生們的藝術技能和舞臺經驗。

第二個層面，教師。通過這部劇，在舞蹈套路的編創過程中，鍛煉了學院教師的編導能力，將全系的教師打造成為多方面的能手——能教、能演、能編的全才。通過參加這樣的舞劇編排、演出，在今后的教學中，教師會在課程中加入一定的舞臺編排的教學內容，對孩子們的教學也會有很好的改善。而我們的教師將有可能單獨完成小型舞劇的編創。我們很多教師，之前一直從事教學工作，舞臺實踐的機會不多，在教學上絕對沒有問題，但是舞臺實踐少，給學生們指導的舞臺經驗也很少。這部戲彌補了教師們這方面的欠缺，對舞蹈系的所有教師來說，《夕照》提升了教師們的全面素質。

白素貞扮演者、北戲2013級舞蹈表演專業學生路藝偉：

一開始排練這部戲，感覺壓力很大，也不大適應。因為這部劇中包含了京劇的元素，以前沒接觸過這樣的劇，完全找不到靈感。后來經過各位老師的指導，慢慢找到了感覺。在學校學習很多年，從來沒有參與過這樣一部大型的原創舞劇，壓力非常大。這樣的劇目讓我開闊了眼界，也讓我們接觸到了更多的藝術家。在排練過程中，我從其他資深演員、藝術家那里學習他們的技巧，通過他們的言傳身教，逐漸體會到真正的藝術。通過這出戲，我感覺在舞臺上的時候并不只是像以前只是把動作做到位，而是在演繹白素貞這個人物；不再是單純的做動作，而是用內心來表現情感。

《夕照》的排練、演出，讓我受益良多。在舞蹈技巧上得到了很大的提高，在舞臺表演上獲得了大量的經驗，我感覺自己的舞蹈水平有了很大的進步。同時非常感謝所有老師對我的關心和教導，也感謝學校給我這樣一個難得的學習機會。

（編輯·韓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