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博伊爾與英國黑色喜劇電影

季蓓蓓

[摘要]《猜火車》的成功使丹尼·博伊爾成為英國有名的黑色喜劇導演，在用奧斯卡獎證明自己的同時，2012年倫敦奧運會開幕式進一步體現了博伊爾的藝術才華。博伊爾被視為希區柯克、庫布里克和昆汀·塔倫蒂諾的混合體，很大程度是因為其電影的黑色喜劇風格。文章從《淺墳》與博伊爾黑色喜劇電影道路的鋪墊，《猜火車》與英國黑色喜劇電影的成長空間，英國黑色喜劇電影的衰敗與博伊爾喜劇電影的美國化三方面，分析博伊爾與英國黑色喜劇電影。

[關鍵詞]丹尼·博伊爾;英國;黑色喜劇電影

著名導演丹尼·博伊爾1956年出生于曼徹斯特一個信奉天主教的家庭，青年時代曾加入地方性劇團，1982年進入英國皇家科特劇院，任美術指導及副導演之職。電影《猜火車》的成功讓博伊爾成為英國有名的黑色喜劇導演，在用奧斯卡金像獎證明自己導演實力的同時，2012年倫敦奧運會的開幕式也體現了博伊爾的藝術才華。丹尼·博伊爾被視為希區柯克、庫布里克和昆汀·塔倫蒂諾的混合體，其中很大程度是因為其電影整體帶有一種黑色喜劇的風格。不管是早期的《淺墳》《猜火車》，還是榮獲眾多獎項的《貧民窟的百萬富翁》，從中都能看到博伊爾通過黑色喜劇的手法來闡釋對主流價值觀的質疑。英國作為歐洲老牌國家，其文化產業一直都是國家經濟增長的主動力，但隨著20世紀70年代后期美國文化的不斷侵入，英國電影的成長空間變得越來越狹小。電影人才的逃離更是給英國本土電影帶來重大打擊，而丹尼·博伊爾《猜火車》的出現可以說給英國本土電影極大的鼓勵。因此，對博伊爾與英國黑色喜劇電影進行分析是有一定的意義的。

一、《淺墳》與丹尼·博伊爾黑色喜劇

電影道路的鋪墊1995年上映的《淺墳》是丹尼·博伊爾的電影處女座，從《淺墳》中，我們能夠看到博伊爾后期大熱電影《猜火車》的影子。影片講述了亞歷士、大衛與茱莉葉這三個知己良朋，本過著十分愜意融洽的生活，怎料千挑萬選選中的新房客雨果突然在房中暴斃，還留下一大皮箱，而箱內藏著一大筆來歷不明的鈔票。悲劇便由一具死尸和一筆巨款開始。抵受不了引誘，三人決定一起分享“巨款"，但首先要將死尸埋藏。大衛不幸被選中負責整件碎尸的任務，且因驚慌過度導致精神分裂，變得冷血無情，對人失去信心，“巨款”成為他心目中的戰利品，要據為己有，甚至終日與它為伴一起藏在閣樓內。影片依靠巨款的出現來分化三個原本關系不錯的伙伴，通過對人性貪婪的展示來揭示感情在金錢面前的脆弱性。影片開始三個小伙伴的笑聲充滿了整間房屋，當得知房客意外被殺以后，三人陷入恐慌情緒中，而發現房客擁有一筆巨款時，他們又陷入了相互猜忌的境地。這一切心理變化都和巨款的出現有關，正是因為金錢在腐蝕友誼和人性。可以說《淺墳》鋪墊了博伊爾黑色喜劇電影的道路，也磨煉了博伊爾的創作才華，使其在《猜火車》中運用得更加熟練和圓滑。

從默片時代起黑色喜劇一直都是英國電影的主流，卓別林通過對小人物惟妙惟肖的演繹，來揭示小人物在社會生活中的喜怒哀樂。但從20世紀70年代開始，英國文化發展呈現瓶頸狀態，其主要原因是受到外部環境變化的影響。由于世界格局的改變，美國文化產業呈現井噴式的發展趨勢。本土電影人才紛紛投奔市場巨大的美國，英國電影行業呈現了停歇狀態。英國為了提升文化產業的發展頒布大量優惠政策，以鼓勵文化產業持續發展。而博伊爾正是受到英國電影政策的推動，拍攝了他的第一部電影《淺墳》。劇中三個小伙伴在處理巨款時的笨手笨腳和享受巨款時的內心恐懼，都恰當地展示了人類脆弱的一面，觀眾在捧腹大笑之余會思考人性的貪婪以及貪婪最終帶來的后果。作為新銳導演，博伊爾此次創作無疑是成功的，他用黑色喜劇的方式來展現“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基本道理，而這種展示又不太過殘酷、刻板，讓觀眾在大笑之余領略其中的道理。博伊爾喜歡選用社會邊緣人的故事，正是因為社會邊緣人的行為更能反映真實人性。在當今社會中，人們傾向于佩戴各種面具以掩蓋內心情感，而面具會導致人們變得更為猙獰最終迷失自己。社會邊緣人不用扮演太多生活賦予的角色，從而能夠真實地表達內心想法。觀眾從《淺墳》中，可以看到人性的貪婪、殘酷，也可以看到當下青年的玩世不恭。博伊爾深知展示事實才能更大地震撼受眾心靈。而《淺墳》正是直擊殘酷社會生活的寫照，也是鋪墊博伊爾走向電影大師的杰作。

二、《猜火車》與英國黑色喜劇電影的成長空間

1996年上映的《猜火車》使博伊爾邁入知名導演的行列。改編自歐文·威爾士同名小說的《猜火車》是黑色劇情電影，影片描繪了一群愛丁堡的癮君子的生活。影片通過對癮君子真實生活寫照的揭露，來展示吸毒人群的墮落和人性的殘酷。雖然片中有大量涉及性愛和吸毒的內容，但影片整體故事的敘述充滿了黑色喜劇的節奏。如，男主角馬克在看到周邊的朋友因為吸毒相繼離世或者進入瘋狂階段時，發誓要將身上的毒癮戒掉。他沒有選擇戒毒所，而是將自己反鎖在一個破爛的房間內，門窗都用木板釘死。下一個畫面則是破爛的大門，鏡頭的快速轉換讓觀眾感到詫異，也深刻地領悟到其中的喜劇色彩。

黑色喜劇的出現源于西方的民主思想在現實面前受到人們的懷疑，傳統的道德觀念遭到拋棄。在這種情況下，美國中小資產階級出于對共產主義革命的先天恐懼心理，在無所適從的社會背景下，于是產生了對現實采取嘲笑抨擊、揭露和諷刺、幻想和否定結合在一起的“黑色幽默”。影片開始一大段獨白揭示了博伊爾對現實社會的抨擊：“我們選擇生命，選擇工作，選擇職業，選擇家庭，選擇可惡的大彩電，選擇洗衣機、汽車、雷射碟機，選擇健康……太多選擇。”對于十七八歲的未成年人來說，其生活主要的態度是跟主流社會作對，通過自己特立獨行的生活方式，來證明自己在社會上的位置。博伊爾很好地抓住了青少年此時的心態，對毒品的殘酷展示和青少年性愛的真實揭露，都與主流社會價值觀背道而馳。博伊爾依靠青少年的視角來展示人性最為丑陋的一面，即使在作為發達國家的英國依然在部分角落隱藏著黑暗，而政府卻對此視若無睹。影片另一處讓觀眾感到震撼的情節，是馬克不小心將毒品掉入馬桶后，從用手找到整個人扎入馬桶翻找。此時觀眾感到無比惡心，而博伊爾通過讓馬克產生幻覺從馬桶游到大海，在一片蔚藍的大海中馬克好像聽到了內心最初的聲音。通過骯臟和干凈兩幅畫面的轉換，博伊爾讓觀眾經歷了內心情緒的變化，也正是這獨特的設計讓觀眾感受到了導演極具個性的黑色喜劇魅力。

如前所述，從《淺墳》的整體敘述手法和導演的角度能夠看到《猜火車》的影子，正是由于前期作品的鋪墊，才使博伊爾拍攝出《猜火車》這部震撼世界影壇的前衛電影。《猜火車》中的主角馬克開始對主流社會的嗤之以鼻，到影片最后自己成為主流社會的一分子，非常具有諷刺性地展示了現實的無奈。可以說，博伊爾繼承了大師卓別林對現實社會的抨擊思想，也非常完美地詮釋了小人物在社會中生活的艱難，通過黑色喜劇的方式來解剖人性的多重面目，以到達最終推動社會進步的目的。

三、英國黑色喜劇電影的衰敗

與丹尼·博伊爾喜劇電影的美國化2000年上映的《海灘》是丹尼·博伊爾另一部極具個人色彩的冒險電影，影片請來炙手可熱的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主演。影片講述美國記者李察到泰國度假，偶然從旅館獲得一張神秘地圖，遂跟一對途中遇上的法國情侶共同找尋傳說中的人間樂土。原來在那里已有一批先覺者組成社區，生活其中，他們為了享受原始的逍遙生活而跟在島上種植大麻的當地農民訂下協議，不能對外透露蹤跡。與《猜火車》不同，博伊爾將影片《海灘》的主軸線設置為對“世外桃源”的探尋。人類社會自產生以來就有善惡之分，特別是隨著現代社會的到來，生活節奏的不斷加快，致使人類越發失去作為人最原始的幸福感。而《海灘》正是在這一背景下，探討人類對真善美的原始向往。影片中萊昂納多飾演的主人公是一位冒險家，探險是他人生的使命，當他得到神秘地圖時他說服同行的法國情侶，以尋找到地圖中的神秘世界。影片通過對糜爛骯臟的泰國街巷、破舊詭異的旅店、近乎瘋狂的白人鄰居、厭惡喧囂的美國男孩，向觀眾展示人的多面性。博伊爾的電影好像總在揭露人性的黑暗，這也是博伊爾不受好萊塢主流電影認可的原因。好萊塢主流價值觀往往是認可人性善的一面，無論一部電影從多么殘酷的場景開始，其結尾必須呈現大團圓的場面。這正是整個美國電影界乃至美國社會的價值觀，也是英國電影與美國電影觀念的重要區別之一。而作為英國黑色喜劇電影的代表人物，博伊爾恰恰熱衷于用略帶諷刺的手法來揭示人們靠想象營造的美好畫面。正如前文所提及的，黑色喜劇或者黑色幽默的主要特征是對主流價值觀的顛覆。當人類能夠獨立思考時就產生了智慧的碰撞，而這種思想的火花就是對主流價值觀的質疑，只有敢于挑戰權威才能創造出智慧的火種。雖然《海灘》沒有《猜火車》中那些讓觀眾捧腹大笑或者內心震撼的畫面，但從故事內容來講，它在帶領觀眾進行一次心靈凈化。

果然，市場沒有如博伊爾預測的給出反饋，《海灘》反響平平，甚至有電影評論家批評博伊爾江郎才盡，從而預言《猜火車》是博伊爾的最高成就。《海灘》之后博伊爾也拍了多部電影，但始終沒有《猜火車》成功。有評論家認為，把丹尼·博伊爾與昆汀·塔倫蒂諾并列未免有些高抬博伊爾。而此時的英國黑色喜劇電影也如博伊爾作品一樣，雖然每年都有大量作品誕生，但始終無法找到如《猜火車》般給世界影壇帶來震撼的電影。也正是這樣的狀況迫使博伊爾尋求轉型，于是，《貧民窟的百萬富翁》誕生了。

2008年上映的《貧民窟的百萬富翁》使得博伊爾走向了職業生涯的頂峰，影片不但創造了票房紀錄，也讓博伊爾捧回奧斯卡最佳導演獎。電影評論家對該片最多的評價是博伊爾脫離了自己一貫的黑色喜劇風格，并且拋棄了他擅長的人性揭露和嘲諷，通過對夢想的追求來展現生命的意義和愛情的美好。但細看《貧民窟的百萬富翁》，仍能找到博伊爾以往創作風格的印記。男主人生長在印度的貧民窟，可謂是全世界最惡劣的生存環境之一，里面到處是動物本性和嚴酷生活帶來的心理扭曲。而賈馬爾·馬利克在這種環境下仍不失對夢想的追求，他堅信通過自身的努力能夠最終獲得成功，可以說這是一部勵志電影。雖然影片沒有了自《猜火車》起博伊爾一貫的個性，更像一部好萊塢弘揚“美國夢”的宣傳片，但從故事內容的銜接、發展仍能看到博伊爾的個人風格。影片對印度陰暗面的揭示，讓觀眾看到了經濟快速增長的印度對人權的打壓。出身于貧民窟的窮小子賈馬爾·馬利克，雖然最終贏得到了百萬大獎并且抱得美人歸，但他回答每道題時的閃回片段都揭露了印度生存環境的殘酷。《貧民窟的百萬富翁》，更像博伊爾精心包裝的禮物，雖然禮物表面華麗且完全符合好萊塢一貫的價值需求，但禮物內容仍然是自己獨具個性的風格。

丹尼·博伊爾作為當下英國最具影響力的導演，其作品一向堅持黑色喜劇電影的創作手法，不管是早期的《淺墳》《猜火車》《海灘》，還是后期的《貧民窟的百萬富翁》都帶有極強的博伊爾個性。對人性殘酷的揭示是博伊爾電影一貫堅持的風格，他擅長從社會邊緣人的角度來揭示人性黑暗。同時，對黑暗的揭示不是冷冰冰的，而是通過笑中帶淚的方式來震撼觀眾。可以說，博伊爾電影的發展過程正是英國黑色喜劇電影的成長過程，從當初略顯稚嫩的《淺墳》到后期大獲成功的《貧民窟的百萬富翁》，博伊爾提升了英國黑色喜劇在電影市場的占有率，也為英國電影捍衛了一定的話語權。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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