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晶
[摘要]由巴茲·魯赫曼執導的《了不起的蓋茨比》自2013年重拍上映后,取得了藝術和商業的巨大成功。該片以新穎的敘事手段,改變了以往傳統電影較為單一的敘事模式,通過雙重敘事時間、多重敘事視角、交織性敘事結構突出了影片角色形象及故事主題,更好地將故事內容與人物心理、觀眾心理結合在一起,增加了影片的藝術感染力的同時,也滿足了現代觀眾的觀影要求,實現了藝術內涵和敘事形式的完美統一。
[關鍵詞]《了不起的蓋茨比》;敘事時間;敘事視角;敘事結構
電影是視覺藝術,更是敘事藝術。電影能否成功與敘事結構或者敘事形式應用有著密不可分的直接關系。由魯赫曼于2013年執導的愛情巨制《了不起的蓋茨比》正是以多重的敘事時間、敘事視角、敘事結構等打破常規的拍攝手法,讓其在世界電影歷史上占有一席之地。影片中,導演魯赫曼成功地將小說敘事轉化為電影敘事,刻意地回避了傳統電影單一的敘事形式,讓多元的敘事策略有機地結合在華麗而又悲愴的視覺畫面中,讓故事情節變得動人真實,為電影增加了特殊的藝術感染力。本文試圖從敘事特征角度入手,對這部經典影片進行分析,探究其藝術之美。
一、雙重敘事時間特征
電影中,導演為了與原著小說多元的敘事特征相呼應,特意采用雙重的敘事時間,完整真實地展示小說的韻味,同時為了塑造人物和深化主題,導演在影片中讓不同的時間交叉出現,讓電影又與小說有所區別。
首先,電影以主人公尼克的故事敘述作為時間的明線。影片充分借助尼克的多重身份,書寫或者講述業已發生的故事,將電影觀眾的整個注意力引導到事件的潛在影響上,帶給觀眾對于故事的心理反應,而這種電影手法也被稱為故事敘述時間,讓整個故事從第一分鐘開始就充滿懸念,并將神秘感貫穿影片的始終。
影片中,當尼克從紐約回到西部后,患上了焦慮、易怒、失眠等心理問題,于是尼克在療養院接受心理輔導,在與心理醫生交流的過程中,影片的整個故事得以展開。影片中醫生建議尼克以寫作讓自己安靜下來,并建議他從回憶入手,例如回憶“一個地方”。而此時影片的鏡頭突然一轉,伴隨著尼克的回憶,故事得以展開,而敘述時間也開始逐漸出現。當尼克回憶敘述完每一個故事,鏡頭就轉換回他和醫生談話,讓這種談話成為串聯整個故事重要的時間線索。尼克在醫生的辦公室中回憶了與蓋茨比的種種,如尼克在湯姆的邀約下酩酊大醉、與蓋茨比的第一次交往、蓋茨比駕豪車約他去紐約、蓋茨比和黛西的愛情、蓋茨比的死亡等事件隨著尼克與醫生的談話自然地切換著,直至影片最后,尼克寫完《了不起的蓋茨比》這本書,在蓋茨比的名字之前加上“了不起”三個字。整部電影以尼克的敘述為時間明線,將各個故事有機地連接起來,同時還引出了故事的另一時間線索,也就是故事的具體發生時間。
其次,電影以具體發生的故事為時間暗線。影片中,每一個故事幾乎是與尼克的講述平行發生的,但是因為實際故事具有更復雜的人物關系及內容,故事發生的具體時間往往比他的敘述時間要更長,矛盾沖突也更加明顯,這種平靜的講述和沖突的事件之間的切換形成強烈的心理反差,讓觀眾在尼克舒緩的敘述中感受到每個故事的緊張感及沖突感,讓整個故事引人入勝。
本片中,整個故事具體發生的時間由兩大部分來展示:其一就是尼克的第一人稱敘述,其二就是尼克用第三人稱講述故事。以尼克的回憶為標志,整部電影中很多故事發生時間被合理有序地串聯起來。電影中敘述者尼克是大部分故事的參與者,可以用第一人稱講述蓋茨比、黛西、喬丹等人物之間的活動和對話。同時影片中尼克作為主要的敘述者,還常以第三人稱對事件和人物進行評論。例如,影片中講述蓋茨比少年時代故事時,尼克作為參與者,以第一人稱講述,而其他的時間尼克則用第三人稱講述,這種第一和第三人稱之間的敘述切換推動著整部電影向前發展。除此之外,在影片中,導演讓主人公常常使用“我想起、記得”等動詞的一般現在時態讓講述的時間和事件發生時間相聯系,形成敘述時間與發生時間平行的時間結構。
電影中,導演采用了敘述時間和故事發生時間明暗結合的敘事時間,有效地推動了故事情節的發展,讓觀眾對于故事情節的連貫性認識得更加清楚,一定程度上也將原小說中略顯復雜的敘事清晰化,實現了文本藝術向畫面藝術的成功轉型。
二、多重敘事視角特征
電影《了不起的蓋茨比》》故意回避了傳統單一的敘事手法,進而利用多重的敘事視角,相互結合、交叉完美地構建出感人的故事情節,而電影采用內聚焦、外聚焦和零聚焦的多重敘事視角也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電影內容的感染力,讓觀眾更容易投入其中。
首先,電影采用了第一人稱視角的內聚焦。影片中,尼克經常作為固定的視角對整個故事進行認知和說明,講述自我經歷,并且以影片中的“我”為中心,將故事娓娓道來。從電影的第一個鏡頭開始,尼克就以“我”這個第一人稱視角或者口吻對過往的種種經歷予以回憶。他作為時代的親歷者,以自己的思維、感受、情緒等引導觀眾認識、看待蓋茨比、湯姆、黛西等角色,并感受著影片中上流社會所充斥的冷漠、虛偽、浮華和奢靡。觀眾隨著他的內心及見聞一步步地揭開了蓋茨比神秘的面紗。內聚焦的敘事和現代3D畫面技術讓觀眾置身于故事之中,讓觀眾錯覺上認為自己就是尼克,這讓影片具有極強的感染力。影片中對于蓋茨比的身份沒有直接表述,讓觀眾對其十分好奇,但是苦于沒有直接的敘述者,只有沿著尼克的視角,在回憶中收集各種線索,如在電影中時而顯現的鉆戒、碼頭的背影、窗簾后模糊的面孔等都讓觀眾對蓋茨比若即若離。影片以尼克這一視角吸引著觀眾的好奇心,通過他的敘述塑造了真實而又神秘的角色形象。影片中尼克只是客觀的故事敘事者,他幾乎沒有主觀地評價蓋茨比,只是觀察、記錄、敘述著事實情況,就好像一個鏡頭在真實、不偏不倚地展示著畫面。觀眾以尼克的嘴和眼了解真實的蓋茨比,包括身份、奮斗歷程、生前生后的境遇以及與湯姆、黛西的種種糾葛。影片中尼克只是用煙花來隱喻蓋茨比的人生,從綻放、閃耀到湮滅。影片可以說最大限度地控制著敘事者的活動及敘述權限,而這種敘事縮小了電影和觀眾之間的不平等,在情節塑造方面故意創造著認知的空白,為觀眾提供了更豐富的想象空間。
其次,影片采用局外人的外聚焦敘事視角?!读瞬黄鸬纳w茨比》采用外聚焦的敘事視角,從局外人的視角來展示場景和人物,盡管這種局外人對整個故事的影響較小,但是在具體事件上提供給觀眾新的認識和感受。局外人的視角也彌補了尼克視角的不足,起到敘事的一種彌補作用?!读瞬黄鸬纳w茨比》中導演為了保持愛情的唯美與夢幻色彩,就大量采用外聚焦來展示黛西與蓋茨比的愛情,同時在影片中也彌補了尼克見聞的不足,加強了敘述的張力。如在影片中,喬丹作為局外人回憶他與蓋茨比的會面這一情景,喬丹并不了解蓋茨比與黛西交談的具體內容和相處經歷,但是他通過無意中發現的蓋茨比眼睛中的深情目光,了解了蓋茨比對于愛人的無限愛意。這樣的外在視角可以說勝過了敘述者的千言萬語,完整地將真實的意境展示給觀眾,讓電影自然流暢地深入人心,也有利于觀眾理解人物的心情和經歷。
除此之外,局外人的外聚焦視角還在蓋茨比與黛西的愛情歷程中得以極大地運用,如他們之間的相識、相愛、分離、重聚都是在局外人的敘述中得以展開,尤其是尼克和喬丹的敘述功不可沒。只不過電影主敘述者尼克在某些情景中,充當了幕后的旁觀者,沒有任何主觀評價,還原了現實的原貌,使影片營造出多角度、多層次的立體之美,增強了真實性和感染力,豐富了影片的內涵。
最后,影片采用“上帝之眼”的零聚焦敘事視角。電影采用全知的零聚焦敘事視角以靈活不固定方式,自由地選取角度和時空,推動故事情節的發展,步入角色內心,體現他們在不同時空的潛在意識。在影片中,常常出現好像與主題毫不相干的眼睛意象,在廣告牌上深邃而又神秘的眼睛專注地凝視著角色的秘密,而這象征著所謂的“上帝之眼”。零聚焦的上帝之眼在電影中多次出現,包括湯姆與莫爾特幽會時、蓋茨比炫耀事業與家境時、威爾遜得知妻子出軌時、湯姆與蓋茨競速時、黛茜撞莫特爾時。電影中,這五個“上帝之眼”的關鍵時刻,讓影片的敘述充滿了更多的象征意義,囊括了“背叛、謊言、恐懼、嫉妒、罪惡”等角色的種種陰暗面。角色身上的種種丑陋但真實的嘴臉似乎在上帝之眼的關注下無一幸免地被觀眾所了解,曝光在觀眾眼前。這上帝的眼睛似乎警醒著觀眾,所有的罪孽都會被上帝關注,就像影片中“灰谷”的無數垃圾也無法掩蓋,總有一天會被知曉而接受懲處。影片采用這種所謂上帝的視角來觀察角色的悲歡離合,以更加客觀的方式凌駕于影片內容之上,洞悉種種秘密。雖然這種方式極易拉遠影片與觀眾的距離,影響影片的表達效果,但是導演卻在影片中將其作為部分情節的補充,反而沒有影響影片的觀賞性,讓觀眾跳出角色形象限制,對故事及內涵進行客觀的評判和認識。
總之,電影以尼克的第一人稱視角入手,結合各種局外人的外在視角并輔以上帝無所不知的零聚焦方式,讓多種視角在故事中相互影響和交織,彌補了各自的不足,在空間上將電影的張力最大限度地發揮,增加了影片的戲劇化效果。
三、交織對照性的敘事結構特征
影片《了不起的蓋茨比》中運用交織性的對照敘述結構,采用兩條敘事線索的組合來形成對照性極強的運動軌跡,在保持其戲劇性和因果性的同時,讓主題更加復雜化,起到了影像與哲理的統一。
影片主要采用了兩條交織的線索:其一基于敘述者尼克自己的真實生活;而另外一條基于蓋茨比的生活,這一線索在過去的回憶中經常倒敘、閃回。電影中的敘事線索都有著迥異的特點,如尼克的敘事線索更加陰郁,蓋茨比的生活線索則奔放熱情,黛西的愛情線索唯美浪漫,而迥異的線索風格也造成事件及人物形成復雜錯綜的對比關系。更為重要的是,這種交織性的對照敘事結構是一種非線性的敘事,打破了電影在單一時空的限制,增加了影片的神秘感。電影在敘述的過程中,一定程度上將敘事單元的界限予以破壞,通過旁白、運動鏡頭及對話進行鏡頭轉換的提示。如在電影中,尼克獨自站在窗前,電影鏡頭由近及遠,也讓畫面逐漸進入過去的情景中,開始對蓋茨比的講述。再如,當蓋茨比站在碼頭,伸出手觸摸綠光時,電影的鏡頭就隨著手指的特寫推進,突然鏡頭畫面轉為尼克的手指,敘事也隨之轉為對現實的描寫。敘事時空在尼克跟醫生的談話中不斷地在現實與過往中轉換。電影鏡頭以流暢的轉換以及視線銜接、語義重復形成了微妙的時空轉換,組合及排列展示出強有力的敘事能力,讓形象刻畫得更深入。交織的敘事結構也讓整部影片在畫面切換時的色彩及光線更具有內涵和意義的指示作用,如現實的時空中電影運用灰暗陰郁的色彩,而回憶中的美國畫面則鮮艷、明亮。回憶蓋茨比與黛西的愛情時,電影采用單色的逆光拍攝形式,顯得浪漫美麗,而最后回憶蓋茨比時則又轉換成陰沉的感覺,這種敘事結構的轉換讓整部影片的情節與心理結合得天衣無縫,也契合了觀眾的心理。
總之,《了不起的蓋茨比》這部影片突破了以往電影較為單一的敘事方式,以風格迥異的敘事時間、敘事視角、敘事結構營造了一種新穎的影視風格,更好地將故事內容與人物心理、觀眾心理結合在一起,突出了影片的主題和內涵,既讓觀眾在畫面方面獲得新奇的視覺感受,也讓觀眾在故事主題方面予以更深層次地思考。影片之所以能取得藝術與商業的雙重成功,這與其敘事創新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而這種打破常規的電影敘事創新和手法,更是值得當下中國電影人認真思考和學習,在今后的影視創作中借鑒新的電影創作理論和經驗,促進我國電影的健康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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