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圖像符號的評價意義研究——以英國報刊對撒切爾夫人逝世的報道為例

新聞圖像符號的評價意義研究
——以英國報刊對撒切爾夫人逝世的報道為例

王偉

(西安外國語大學 商學院,西安 710128)

摘要：為了更好地理解圖像新聞所滲透的個人與媒體的態度,結合系統功能語言學框架下的視覺語法和評價系統以及圖文關系理論,分析圖像符號的評價資源。以英國主流媒體對撒切爾夫人逝世的報道為例,闡釋圖像的互動意義評價和圖文關系引發的評價意義,以闡明新聞中的圖片本身以及圖像與文本的關系都蘊含著的意識形態。

關鍵詞：新聞圖片;視覺語法;評價系統;圖文關系

收稿日期：2013-11-10

基金項目：陜西教育廳2014科研計劃項目“多模態話語評價意義構建與解讀”資助

作者簡介：王偉(1981-),男,講師。研究方向： 批評話語分析、商務英語、新聞英語。E-mail:wangwei@xisu.edu.cn

中圖分類號：H 030文獻標志碼： A

DOI:10.13256/j.cnki.jusst.sse.2015.01.005

Appraisal of Visual Semiosis in Journalistic Discourse—A Case Study of News Reports on Death of Margaret ThatcherWang Wei

(Business School,Xi’an International Studies University,Xi’an 710128,China)

Abstract：In order to uncover the attitude produced in news photos,the paper,from the perspective of Visual Grammar and Appraisal Theory,along with text-image relations,analyzes the attitudinal resources implied in visual signs.It then conducts a case study of reports on death of Margaret Thatcher by mainstream British newspapers to look into the detailed functioning of attitudes included in the photos amidst these selected media in terms of both the photo in itself and the image-text relation.

Keywords：news photo;visual grammar;appraisal system;image-text relation

多模態話語分析的興起彌補了傳統話語分析的不足,將語言之外的符號所表達的意義納入到了研究的范疇,這是以多媒體與因特網為特征的時代所必然出現的趨勢。圖像等非語言符號已經成為人們獲取信息、構建和傳播意識形態的重要手段。新聞報道雖然標榜客觀反映現實,卻滲透著媒體與作者本人的態度。國內外已經出現大量新聞語言主觀價值取向的研究。本文將話語的評價意義研究延伸到圖像,結合系統功能語言學框架下的視覺語法和評價系統以及圖文關系理論,來分析圖像符號的評價資源。

一、圖像評價意義構建之理論框架

(一)評價系統概述

由Martin[1]創立的評價系統是對系統功能語言學的進一步發展,是對話語人際意義研究的一個突破。它的目的是建立一整套評價資源來研究不同類型的文本,既關注人們對評價性詞匯修辭功能的理解,也關注人際意義和社會關系的發展,屬于社會視角的研究[2]。評價系統包括三大次系統:態度(attitude)、介入(engagement)和級差(graduation)。態度是評價系統的核心,表達講話者對描述對象所持有的態度,由判斷子系統、情感子系統和鑒賞子系統構成。具體而言,作為解釋語言現象的資源,判斷系統指一系列有制度規定的規范對人類行為的肯定和否定評價意義,分為社會評判和社會約束;情感系統是評價者對被評價者做出的情感反應,主要通過心理過程和關系過程來體現,分為品質、過程和評注三個部分;鑒賞系統屬于美學范疇,指對文本、行為及自然現象的評價,包括反應、構成和價值。介入系統中語言使用者利用介入手段調節其對所說或所寫內容承擔的責任和義務,主要方法有否認、公告、接納和歸屬。極差系統是對態度介入程度的分級資源,分為語勢和聚焦兩個方面。

(二)視覺語法概述

作為多模態話語分析的重要貢獻者,Kress 和van Leeuwen[3]指出多模態性是現代社會各類語篇的一個特色。在數字化時代,不同的模態在意義再現層面起著與語言相同的作用。他們提出的視覺語法(Visual Grammar)是分析圖像意義時的一個重要多模態理論,該理論將功能語言學中的概念、人際和語篇這三大純理功能延伸到了視覺模態,提出了再現(representation)、互動(interaction)和構圖(composition)功能,從而產生了三種不同的意義潛勢。如圖1所示,再現意義包括敘述再現和概念再現,它對應于系統功能語言學的概念功能;互動意義包括接觸、社會距離、態度和情態,它對應于系統功能語言學的人際功能;構圖意義包括信息值、顯著性和取景,它對應于系統功能語言學的語篇功能。

(三)圖像互動意義評價資源

評價系統自問世以來多研究的是語言文字中蘊含的態度資源。胡壯麟[5]提出評價的識別是立體的,除了在詞匯層、語法層和音韻層上,還包括隱喻和多模態等手段。圖像作為表達意義的一種重要的社會符號,與語言一樣具有表達層,只不過語言是在不同的詞類和語義結構中選擇,而圖像在不同顏色和構圖結構中選擇。圖像與語言這兩種社會符號具有高度的一致性,它們用各自獨立的形式成立意義系統。鑒于圖像的語法與評價系統都源于系統功能語言學的三個元功能,呂慰[6]提出語言和圖像都可以采用Martin的評價系統理論,這樣就形成了語言與圖像評價資源的多模態分析框架。

圖1　視覺語法框架 [4]

圖2　語言與圖像評價系統

在介入系統中,圖像的借言主要通過投射來實現,投射分為言語投射與心理投射。圖像通過不同的視角將制作者的權利轉移到再現參與者身上,從而形成評價資源。水平視角看,正面視角表現出制作者卷入的態度,即圖像所展示的是制作者世界的一部分;傾斜視角表現出制作者超脫的態度,即制作者不涉及圖像所展示的世界。從垂直視角看,制作者從高視角制作圖像表現出制作者賦予互動參與者更多權利的態度;平視角表現出平等的態度;低視角表現出制作者賦予再現參與者更多權利的態度。極差系統是對態度的分級,距離分為親密、近人際、遠人際、遠社會和公共距離;情態包括色彩飽和度、色彩區分度、色彩協調度、語境化、再現、深度、照明和亮度。

(四)圖文關系下的評價資源

圖像的意義潛勢分析不能離開圖文的關系而孤立進行。新聞圖片與新聞文本產生互動,將意義置于圖文兩種結構中。它們之間是合作的,但又由于二者的異質性而彼此分離。也就是說,語言是通過詞匯來構建意義,而圖片是通過線條和陰影等手段來實現意義。作為研究圖文關系的早期代表之一,Barthes[7]提出了錨定論(anchoring),認為圖像的意義如同漂浮鏈漂浮不定,而語言可以控制和固定漂浮鏈,從而克服圖像符號意義的不確定性。在這一問題上,Kress和van Leeuwen[4]提出了異議。他們認為圖像與文字相互關聯但是圖像并不依附于文字,圖像有其自身的組織結構。二人提出圖文在頁面的位置分布遵循著信息價值、顯著性和取景三個基本原則,通過構圖功能來分析圖文位置蘊含的價值或意義。Koller[8]也曾提出利用互文性(intertextuality)來彌補錨定論的缺陷。錨定論與視覺構圖原則以及圖文互文的觀點雖然出現分歧,但都承認圖文關系的存在。Martinec和Salway[9]借鑒Kress 和van Leeuwen的功能派思想來系統闡釋多模態語篇的圖文關系,建立起了一個圖文關系框架,包含地位關系和邏輯語義關系兩個子系統。地位關系分為平等(圖文相互獨立、圖文相互依賴)和不平等兩類(圖像依附文字、文字依附圖像);邏輯語義分為擴展和投射,擴展又分為詳述、闡釋、例證和增強,投射分為話語和思想。總之,依據不同類型文本間的互文性,在圖文并置的多模態話語中,語言和圖像不是各自為政的,它們的關系在爭執、對話、延異的過程中產生[10]。分析二者的關系可以幫助我們更好理解圖文中蘊含的語義潛勢和態度立場。

二、案例分析

本文以英國主流報刊對撒切爾夫人逝世的報道為例,以圖像的評價框架以及圖文互文性為指導,著重探討新聞圖像以及圖文關系所傳達的態度和立場。

(一)語料來源

被稱作“鐵娘子”的英國前首相瑪格麗特·撒切爾女男爵于2013年4月8日因中風在家中去世。英國各大媒體頭版報道了這一消息。作為發行量非常大、影響非常廣的著名報刊,各家媒體都有自己的政治偏見。限于篇幅,本文選取了幾家主流媒體的六幅圖片作為研究語料。以下將分析所選報刊的圖片及文字如何表達各自的態度和立場。

(二)圖像互動意義的評價闡釋

1.接觸

圖像互動意義的接觸分為索取(demand)和給予(offer),索取接觸指的是圖像參與者的凝視中蘊藏著對圖像觀看者的要求,要求觀看者進入某種想象的關系,具體為何種關系需要借助諸如面部表情等手段的暗示來分析。給予接觸指的是參與者給予觀看者以信息。區分索取和給予的方法是看圖像中的參與者與觀看者是否建立起直接視線接觸。以此為標準,圖3和圖7屬于“給予”,其余幾幅圖片都屬于“索取”類接觸。“給予”暗示向觀看者傳遞或者展示什么。《獨立報》選取的撒切爾夫人照片盡顯老態,額頭、眼角和頸部布滿皺紋。雖然圖像中的文字 “改變英國的女人” 顯得中立,但這幅照片通過“給予”展示了一幅老態,映射出不再光彩的寓意,可以顯示出《獨立報》偏左的傾向。《每日鏡報》在文字標題中使用“分裂國家的女人”,選取的圖片展現撒切爾夫人冷酷地盯向目標,這個表情明顯可以看出對撒切爾夫人的負面評價。其余四幅圖片雖為“索取”類接觸,但對于索取要建立的圖像參與者與觀看者的具體關系由于不同的面部表情而有所不同。例如《每日郵報》選取一張高貴奢華,面帶笑容的圖片,與文字部分積極正面的言辭“挽救英國的女人”相呼應,顯然是撒切爾夫人的忠實擁護者。《太陽報》中撒切爾夫人表情中立,沒有明顯的態度標記。

2.距離

社會關系決定距離,通過距離可以想象出圖像參與者與觀看者之間的關系。圖3和圖7屬于親密距離;圖5、圖6 和圖8屬于近人際距離;圖4屬于遠社會距離。圖片中的參與者常常都是觀看者眼里的陌生人,例如政治人物、影視體育明星等。圖像參與者與觀看者的關系是虛擬的,這種熟悉度本身并不能決定鏡頭的遠近[4]125。幾家媒體大多選取親密距離和近人際距離,對于圖像觀看者而言,撒切爾夫人作為重要的政治人物是被眾人熟知的,同時也是作為新聞頭條的中心人物。而《太陽報》選取的是遠社會距離,這顯示出該報對撒切爾夫人逝世一事的“不重視”,將重點放到了死亡原因、時間和地點等信息,這與人們對《太陽報》報道手法粗糙、不夠專業和通過嘩眾取寵刺激銷量的印象是吻合的。

圖3　每日鏡報

圖5　每日郵報

圖7　獨立報

圖4　太陽報

圖6　衛報

圖8　每日快訊

3.視角

除圖7外,其余幾幅圖片從水平視角看都是正面視角,表現出制作者卷入(involvement)的態度,認為圖像中展示的撒切爾夫人是自己世界中的一部分;從垂直視角看,均屬于平視角,表現出觀看者與撒切爾夫人平等的態度。圖7從水平視角看屬于傾斜視角,表現了制作者超脫(detachment)的態度,認為圖中的撒切爾夫人與自己的世界無關;從垂直視角看屬于低視角,表現了制作者賦予撒切爾夫人權利的態度。

4.情態

情態屬于態度的分級,指的是色彩飽和度、色彩區分度、色彩協調度、語境化、再現、深度、照明和亮度,它實際上是符號模擬內容與所指世界之間的一種關系,分別強調了色彩的濃淡程度、差異度、配合度和亮度。語境化和再現都表示從抽象到具體的程度。依據“視覺情態強調的是圖像世界反映現實的真實度”這個原則,本文選取的六幅圖片中圖3、圖4、圖5和圖6展現的圖像相比較更為真實,其他兩幅圖則在飽和度等方面過度真實或低于真實,情態值較低。但是從“語境缺失降低情態值”方面考慮,本文所選圖片均屬于情態值較低的類型。情態值的高低并不決定評價意義,視覺情態真實度的判斷還離不開社會、歷史和文化因素,因此說視覺情態的復雜性和不系統性[11]這個問題的解決是將圖像態度資源分析置于視覺語法視角下進行的一個重要方面。

以上分析可見,新聞圖像的互動意義中蘊含著評價資源。作為帶有政治立場的英國主流報紙對撒切爾夫人逝世的報道褒貶不一,語言態度標記明顯。具體地說,通過圖像互動意義要素的分析并結合文字的敘述,顯示出了《每日鏡報》和《獨立報》對于撒切爾夫人的消極評價;《每日郵報》則在圖像中凸顯對撒切爾夫人的支持;《衛報》和《每日電訊》相對顯得中立;《太陽報》對此事采取不夠尊重的態度。

表1　語料的圖像互動意義闡釋

(三)圖文關系的評價闡釋

圖像本身具有人際功能,表達制作者的立場,但是圖像與語言不是各自為政,也不是簡單的相加。依據Martinec 和 Salway[9]的圖像系統論,六幅圖片的圖文關系屬于平等關系下的圖文相互依賴(圖3、圖5、圖6、圖7和圖8)和圖文相互獨立(圖4)兩大類;用邏輯語義關系來解釋,概括如表2所示。

表2　語料的邏輯圖文關系

《太陽報》的圖文關系是相互獨立的,而且文本大于圖像,“八卦”信息文本為上義,撒切爾夫人圖片只是作為文本的一個補充,這顯示出該報對撒切爾夫人及其逝世一事的不尊重,并有嘩眾取寵之嫌。其余五幅圖片均為圖文相互依賴。《獨立報》和《每日郵報》的圖像與文本為延伸關系。在文本部分表明“改變”和“挽救”英國的女人同時,《獨立報》的圖像展現了老態,屬于負面意義的延伸;而《每日郵報》則正面延展“挽救”,展現一幅光彩照人、富貴優雅的人物形象。《衛報》則中規中矩,圖像與文本相關,二者相當于同義詞的關系,刻畫出“強硬”的撒切爾夫人形象,顯得很中立。《每日快訊》和《每日鏡報》同屬于圖文增強,通過文本交代了圖像的背景。《每日快訊》的文本部分交代了撒切爾夫人去世的信息,并引用英國首相卡梅倫對她的評價,通過圖像加強制作者的立場。《每日鏡報》在文本中交代了撒切爾夫人分裂國家的“罪行”,制作者對撒切爾夫人的態度在圖片的選擇上也彰顯無遺。視覺空間里頁面的特定位置會賦予相應的圖或文以特別的意義,該報的互文性除了體現在簡單的增強外,在圖文位置上也展現出了態度資源。“這個分裂國家的女人”一句話被一分為二,撒切爾夫人面目冷酷的表情居中,這樣的空間設計強化了對其分裂國家的不滿情緒。

三、結束語

標榜客觀的新聞致力于傳播意識形態,對新聞中意圖“自然化”的態度資源的批評分析已經超出文字語言的局限。本文通過分析部分英國媒體對撒切爾夫人逝世的圖文報道,對圖文互動意義所引發的評價資源進行了研究,結果表明系統功能語言學框架下的視覺語義潛勢與評價系統具有高度一致性,圖像和語言同樣蘊含隱性態度資源,新聞通過圖像的隱性資源來反映其態度、觀點和立場。

對新聞的多模態批評分析需要跨學科的交融,本文僅從系統功能視角對新聞語言的意識形態傳播進行案例分析,觀點雖有粗略之處,但希望引發更多的相關后續研究,以期對新聞中的多模態評價意義資源進行更為深入的解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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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 鞏紅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