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
北京的冬天一如既往的寒冷,采訪那天的天氣卻格外晴朗,陽光給冷清的中山公園帶來了許多生氣。此時,中山公園音樂堂里的愛樂樂團正在緊鑼密鼓地排練,這是中國愛樂樂團第十四個音樂季了,從愛樂成立之初就拋灑熱血、奉獻青春的楊洋談起他的指揮之路、與愛樂的故事,就像打開了話匣子,開始滔滔不絕。
楊洋,目前中國最活躍的青年指揮家之一。生于音樂世家,曾跟隨徐新、俞峰等大師學習指揮,并得到殿堂級指揮大師小澤征爾的指導。2000年中央音樂學院指揮系畢業(yè)后,隨即接受中國愛樂樂團的邀請,出任該團的助理指揮。現(xiàn)任中國愛樂樂團常任指揮、杭州愛樂樂團音樂總監(jiān)兼首席指揮。
興趣是最好的老師
如果說生于音樂世家的楊洋,學習音樂的天賦有來自于父母的遺傳,但更多的應(yīng)是用汗水換來的成功。“除了家庭環(huán)境之外,我小時候是真的喜歡音樂,但學之后也有過后悔,因為學音樂真的太苦了。”
楊洋從鋼琴跨界到指揮,是機緣也是興趣使然,“初中時候,有一小組的發(fā)燒友,大家喜歡錄磁帶,又買不起原版帶,就去買空白的帶子。一開始只錄鋼琴獨奏,慢慢地也錄協(xié)奏曲或者交響樂等。從那時候就慢慢接觸了,覺得協(xié)奏曲帶樂隊的特別過癮”。就這樣興趣的種子在楊洋心底漸漸地生長,“那時候覺得交響樂隊太了不起了,鋼琴就顯得沒有樂隊那么豐富了。實際上鋼琴作為樂器本身已經(jīng)是所有樂器里最豐富的了,但在樂隊面前,它就變得特別渺小。所以那個時候就特別想去做指揮。”
1996年楊洋以優(yōu)異成績考入中央音樂學院指揮系,師從指揮家俞峰教授。2000年以指揮系歷屆最高分的成績畢業(yè),這與他日復一日刻苦的訓練是分不開的。“那時候想學指揮也是一個奇怪的念頭,覺得做指揮不用練琴,鋼琴每天都要練習,指揮家拿譜子就可以了。”他談起學習指揮之后的感受,笑言“上當了”。“彈鋼琴有時間限制,八點鐘琴行開門,十點關(guān)門,在家練琴,八點鐘還不能練,晚上九點半以后也不能練,鄰居要休息,不然會投訴的。但指揮是沒日沒夜的,永遠看不完讀不完的譜子,所以從學指揮開始開夜車。”
談到成功的經(jīng)驗,楊洋只說了兩個字“勤奮”,“指揮最難的就是溝通,它是要通過別人,那個人再通過它的樂器去表達你的思想、情感,這是最復雜的。因此,與人的溝通能力、社交能力是作為一個指揮必備的。”問及藝術(shù)家最重要的品質(zhì),他坦言,“我覺得跟做人的品質(zhì)沒什么區(qū)別,我覺得藝術(shù)的理解就是誠實,是一種豁達。你要接受不同種類的藝術(shù),不同類型的音樂,不同類型的音樂家,你要跟各種各樣的人去打交道,如果你的心胸不夠?qū)掗煟粔蚧磉_,那你是容不下那么多的東西的。”
機會留給有準備的人
談到與愛樂的結(jié)緣,楊洋首先談起了時任中國愛樂樂團藝術(shù)總監(jiān)余隆,“我與余總相識多年。”這是一個千里馬與伯樂的故事,也是多年的努力終于換來回報的故事。
1997年,中國交響樂團要演奏貝爾蒂的《安魂曲》,需要大量的合唱,他們啟用了兩個合唱團,一個是中國交響樂團的合唱團,一個是中央歌劇院的合唱團。當時還是中央音樂學院學生的楊洋被派去中國交響樂團排練合唱,歌劇院合唱團則由自己的指揮進行排練,到大合唱的時候,兩個合唱團的水平差異在此時明顯地顯現(xiàn)出來了。“這引起了余隆的注意,便問國交的是誰排練的,我們就認識了,之后我又對隊形什么的提出了自己的建議,他也表示年輕人很有想法,然后就記住我了。”
第二年,余隆創(chuàng)辦“北京國際音樂節(jié)”,把廣州樂團排練歌劇的任務(wù)分配給了楊洋,他也很出色地完成了任務(wù),之后每年的音樂節(jié),余隆都會給他安排一些工作,直到1999年,愛樂籌備的時候,還未在音樂學院畢業(yè)的楊洋,已經(jīng)參與到愛樂的籌備中了。“對于任何一個年輕的音樂家來說,在還未畢業(yè)的時候就能參與到這樣的地方工作,和國家最大的交響樂團一起,這應(yīng)該是作為一個年輕的指揮夢寐以求的事情。本來畢業(yè)之后是要出國的,但由于這個太難得的機會,就放棄了出國,從那時候開始跟愛樂合作到現(xiàn)在。”他在講這段往事的時候,臉上洋溢著自豪與喜悅,可以看出中國愛樂樂團對這樣一位優(yōu)秀的年輕指揮家來說是何其的重要,千里馬常有,而伯樂卻不常在。他與愛樂的感情早已不是簡單的言語就能表達清楚的,而是十五年累積的“愛樂情”。
與愛樂共成長
中國愛樂樂團轉(zhuǎn)眼成立15周年了,伴隨著中國的發(fā)展變化,愛樂也在飛速的發(fā)展,成為中國乃至世界知名樂團,而楊洋作為年輕的指揮家在時間和經(jīng)驗的沉淀下,也越來越成熟、穩(wěn)重。面對曾被評判——年輕指揮家由于閱歷影響而在音樂表現(xiàn)的實際經(jīng)驗上有所缺乏,楊洋坦言:“我贊同,盡管當時我年輕時覺得不忿,但現(xiàn)在回想覺得那時候是不對的,確實越來越多的經(jīng)驗告訴自己怎么做才是更好的。”
2009年出國游學歸來的楊洋,接受了余隆的邀請,參與并一手組建了杭州愛樂樂團。“從1997年開始我就跟著余總,一直到杭愛成立,這么多年,他對我十分信任。早前他找我聊天告訴我,你在指揮上是非常有天賦的,我不需要在指揮上教你任何東西,但我希望你去學管理,就是藝術(shù)管理,對樂團怎么管理,音樂季、音樂節(jié)等怎么做,他一直帶我做這些東西,直到杭愛成立。”
從2009到2015年,這五年時間,楊洋已率領(lǐng)杭州愛樂樂團出色地完成了五個音樂季超過300場的演出。樂團現(xiàn)已成為杭州文化名城建設(shè)和對外文化交流的一張金名片,贏得了國內(nèi)外業(yè)界的高度評價與關(guān)注。楊洋坦言,“我短短五六年的時間可以做到中國一流的樂團之一,跟余總當年的培養(yǎng)有太大的關(guān)系了。”
從指揮者到管理者,楊洋在角色轉(zhuǎn)換中,不斷進步,不斷成長,不斷沉淀。對于未來發(fā)展,楊洋說,先做好目前的事,做好指揮,發(fā)揮自己“特別用功”的優(yōu)勢,繼續(xù)努力。
愛樂需要一個家
當問到如何看待中國愛樂樂團的發(fā)展的時候,楊洋講到“愛樂太需要一個家了”,他用了“家”這樣的詞匯,可見中國愛樂在楊洋的心中,是一種“家”的情感,他說,與愛樂人有一種“默契”,彼此尊重,彼此了解。
中國愛樂樂團這些年的變化被楊洋形容為“越來越成熟了”,“原來無論是水平高或者低的指揮來這里指揮,大家的表現(xiàn)都差不多。但現(xiàn)在就會體現(xiàn)出來,不同的藝術(shù)家到這里來,他的藝術(shù)是不是得到認可,你聽愛樂的演出或排練,你能聽出明顯的區(qū)別。遇強則強,他們提升的空間很大”。在楊洋眼中,愛樂已經(jīng)具備了嚴謹、熱情、奔放的品格,但還要尋求更大的突破。
“愛樂需要一種契機,讓樂隊隊員以更積極的態(tài)度、更嚴謹?shù)淖非笕スぷ鳌_@個是需要在體制上去刺激他們。”楊洋講,在世界范圍內(nèi),大的樂團都是靠政府資助的,或是在政府資助的前提下,再由大財團支持、運作。“世界著名的樂團都是有錢的樂團,委內(nèi)瑞拉西蒙玻利瓦爾青年交響樂團,他們就是一群街上流浪的小朋友,國家出大量資金培養(yǎng)他們,每年有各大樂團的首席去給他們上課,然后造就了現(xiàn)在這樣一個特別棒的樂團,都是政府資助的力量。”
中國愛樂樂團新團長李南上任后,首先給愛樂安家這樣的做法在楊洋看來是非常重要的,所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三年后,新的音樂廳建起來,他們會有很大的改變。這個是很重要的一點,愛樂之前是沒有家的,我們從國圖到北展,一直是一種流離失所的情況,不是自己有家的感覺。上海交響樂團最近就有很大的變化,他們的主動性體現(xiàn)得特別充分。”與此同時,愛樂也在努力尋求與市場的結(jié)合,如請周立波、白巖松、姜文等客串登臺。但楊洋直言“古典音樂如果完全商業(yè)化,就會疏于音樂的鉆研,失去了藝術(shù)家的本行”。
音樂一直在傳承
中國愛樂樂團在中國古典音樂的傳承上一直擔任重要的角色,西方主流媒體稱贊他們“為中國交響樂的歷史書寫了嶄新的篇章”“為中國人贏得了驕傲”。楊洋談到2003年他擔任指揮的——愛樂首演美國作曲家詹·沙普利的箏協(xié)奏曲(世界首演)和日本當代著名作曲家三木稔的琵琶協(xié)奏曲(中國首演)這段演出機緣時,講到“作為中國最頂級的交響樂團,愛樂有責任推動和推廣中國的音樂甚至本土的創(chuàng)作,中國的樂器和西方的管樂團合作是一種比較有新意的演奏方式”。
古典音樂本就是音樂里的“陽春白雪”,而中國愛樂樂團在推動古典音樂“雅俗共賞”上,也做了許多的努力,交響樂也逐漸受到人們的理解和喜愛。“每年愛樂都有‘高雅藝術(shù)進校園的活動,除正常演奏以外,還講樂器的由來、變化,作曲的含義等,加深觀眾的樂曲的含義。”至于大眾對于古典音樂的理解,楊洋講,隨著中國經(jīng)濟的發(fā)達、文化的發(fā)展,人們的追求也會隨之提高。“一般來說,只要覺得好聽,能被它打動,激動、喜歡,這已經(jīng)是演奏的成功了。時間久了對音樂的理解會慢慢加深,音樂的魅力也隨之傳播了。”而愛樂每年的這些普及音樂的活動,無論是去大城市,還是偏遠的地方,都座無虛席,這便是“陽春白雪,和者自眾”了,交響樂在大眾心中,逐漸開始有分量了。
對于中國音樂在世界的發(fā)展和地位,楊洋還是充滿信心的,“中國音樂現(xiàn)在國際上越來越得到全世界范圍的認可。原來國家不夠強大不被重視,如今國外越來越希望開拓中國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