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蘇野 陳 賓
(241000 安徽醫科大學 安徽 蕪湖)
非法集資犯罪之法律規制探析
王蘇野 陳 賓
(241000 安徽醫科大學 安徽 蕪湖)
非法集資案件參與集資人員眾多、作案方式多樣、隱蔽性強,涉案區域廣、行業雜,涉案金額巨大、涉及法律關系錯綜復雜,嚴重影響金融安全和社會穩定。筆者總結出嚴格界定非法集資案件的認定標準、立法明確單位犯罪和個人犯罪的區分標準、立法明確“非法占有目的”的認定原則、準確界定非法集資的社會性特征、立法規范P2P等網絡貸款平臺等立法建議,并從改革金融管理體制、優化社會融資平臺、提高金融借貸企業準入門檻、創新資產處理方式等方面探討了加強非法集資案件治理的對策建議。
非法集資;法律規制;防治建議
非法集資案件參與集資人員眾多、作案方式多樣、隱蔽性強,涉案區域廣、行業雜,涉案金額巨大、涉及法律關系錯綜復雜,嚴重影響金融安全和社會穩定。據統計,我國非法集資刑事案件近年來持續攀升,從2011年的年均200余件上升至2014年的2000余件,涉案金額動輒上億。如安徽興邦案件,涉案金額高達355743萬元,涉及全國27個省市,集資群眾4萬余人,其社會危害性和影響力都是空前的。筆者在實踐中發現,非法集資案件在法律適用上仍存在不少疑難問題,在治理上也面臨諸多現實困境。
(一)法律適用上的疑難
1.犯罪性質界定難
罪與非罪、此罪與彼罪的界定是刑法實體定性的根基。相較于其他普通刑事案件,涉眾型經濟犯罪案件在實體定性上又具有自身特殊之處。非法集資犯罪多發生于市場經濟活動區域,犯罪對象是不特定的社會公眾,犯罪行為也大多披著合法的外衣,很多行為介乎合法與違法之間。現有法律規制中,合法的民間借貸與構成犯罪的非法集資行為之間僅存在不受法律保護但不違法的高利貸行為,缺少一種違法卻不構成犯罪的面向公眾的借貸行為,即在合法行為與犯罪之間缺少緩沖地帶。
2.犯罪主體區分難
根據我國刑法規定,單位可以構成非法集資犯罪。①認定為單位犯罪或者自然人犯罪承擔的責任方式不同,對被告人和被害人都將產生較大影響。如果犯罪主體被認定為單位犯罪,依照法律規定,只能追繳單位的財產來彌補被害人的經濟損失,而單位只承擔有限的責任。而如果認定為自然人犯罪,自然人則要承擔無限責任,可以用其全部的財產賠償被害人的損失。②在非法集資犯罪中,行為人一開始往往都設立了正規的企業,從事正常的生產經營活動,之后才從事犯罪行為。純粹意義上的“盜用單位名義實施犯罪”、“個人為進行違法犯罪活動而設立公司、企業”,或者明顯有“公司、企業、事業單位設立后,以實施犯罪為主要活動”的并不多見。因此對于那些注冊了公司,但公司合法經營與非法經營混在一起,個人賬號和公司賬號不分,賬目管理混亂,資金去向無法查明的犯罪主體,是認定為自然人犯罪還是單位犯罪,法律規定仍存在模糊之處。
3.主觀方面認定難
非法集資犯罪案件主觀方面大多要求以“非法占有為目的”。但“非法占有目的”是一種主觀心態,具有內在性和不可測性,且絕大多數行為人歸案后對此堅決予以否認,因而只能根據行為人實施集資行為前后的經濟狀況、經營狀況、行為手段、后續表現等情形進行推定。目前,推定行為人具有“非法占有目的”的法律依據主要有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詐騙案件具體應用法律的若干問題的解釋》、《全國法院審理金融犯罪案件工作座談會紀要》和《關于審理非法集資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的相關規定。對這個規定,理論界爭議較大,有的認為這種推定模式違反了主客觀相一致原則和形式邏輯規律,很容易導致客觀歸罪、違反責任原則等等。還有的理論研究者認為,上述解釋所主張的司法推定背離了傳統刑法理論對非法占有目的的理解,不能簡單地依據多種隱匿款項的行為,就推斷出行為人具有徹底的、永久地破壞相對人的所有權或持有狀態的意圖,如此,便違背了主客觀相一致的原則。法律規定上的不清晰,也造成了司法實踐中的難題,行為人的主觀目的通常難以用證據證明,如果機械地堅持純粹的證據裁判原則,極易放縱罪犯;如果片面采取結果論,則實為客觀歸罪。
4.對象范圍界定難
非法集資的對象具有開放性、不特定性,這種不特定性也是此類犯罪客觀方面的構成要件之一。集資行為人最初主要向親友吸收資金,隨著吸收資金規模的不斷擴大,之后便直接或通過親友向社會其他公眾吸收資金。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非法集資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1條第2款規定,在親友內部針對特定對象吸收資金的,不屬于非法吸收或變相吸收公眾存款。但在現實生活中,每個人都兼具多重角色,既可能是集資者親友,也可能是資金掮客,如何界定“親友”的范圍,以何種身份認定資金來源,目前尚無明確的法律依據。
(二)治理上的困境
1.對刑法防控期待過高
針對非法集資犯罪的刑法防控,理論界有所謂的“嚴格主義”和“寬緩主義”之說?!皣栏裰髁x”認為只有嚴厲的刑罰措施,才能有效打擊此類犯罪;而“寬緩主義”則強調要注意違法的具體原因與情況,采取適當寬緩的刑事政策。筆者認為,經濟犯罪與其他刑事犯罪有著較大差異,而經濟犯罪中非法集資犯罪又有其自身的特點。在當前經濟環境下,資金需求和供給的結構性失衡是非法集資犯罪的產生主要原因,其犯罪生成環境決定了此類行為的發生具有復雜的經濟因素和社會背景,試圖完全依賴刑事打擊來防范集資犯罪并不現實。同時,非法集資犯罪涉及對象眾多,刑事打擊雖然能解決個案,但是此類犯罪帶來的社會問題和廣泛影響必須通過多方面,特別是非刑罰的措施才能徹底解決。
2.新型犯罪方式難以規制
隨著經濟發展、社會進步,非法集資犯罪方式亦呈現多變化發展趨勢。信息網絡經濟迅猛發展,且處于不斷變化之中,隨之而起的網絡犯罪亦走入社會生活。例如,當前以網絡平臺(P2P)等形式進行非法集資的現象頻發,一些不法分子利用互聯網信息不對稱、網絡金融產品監管不完善、進入門檻低等特點,在網絡平臺上發布虛假標的,騙取投資人投標,將募集的資金用于自身消費或進行其它投資。由于缺少及時有效的監管措施,涉P2P的非法集資案件不斷增多。對此,法律規制就稍顯滯后,缺乏立法前瞻性。
(一)嚴格界定非法集資案件的認定標準
非法集資案件中,不少債權人會放棄通過民事訴訟方式維護自身權益,甚至有的債權人聚集在一起,以被騙受害等種種理由要求政府為其損失買單。因此應在立法中嚴格界定非法集資案件的認定標準,充分發揮民事調整功能。
(1)裁量刑罰時要充分考慮退賠損失的情況,準確適用相關司法解釋。
(2)盡可能發揮民事調整功能。純屬民間借貸的案件,要告知債權人借貸風險,引導當事人通過民事訴訟解決,避免主動調查債務人有無其他融資行為而讓本屬民事訴訟的案件人為進入刑事訴訟程序現象的發生。
(二)立法明確“非法占有目的”的認定原則
對“非法占有目的”的認定,應明確主客觀相一致的認定原則,在綜合分析案件客觀事實的基礎上,具體案件具體分析,既要避免以對詐騙方法的認定替代對非法占有目的的認定,又要避免根據損失結果簡單地客觀歸罪。具體實踐中,主要考慮以下五個方面的因素:①是否使用了詐騙方法;②投入生產經營的實際情況;③是否具有還款行為和能力;④事后態度及是否具有歸還財物的意圖;⑤集資者的辯解是否客觀、合理等。(事實上,絕大多數集資詐騙案件案發后,行為人都極力否認自己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
非法集資往往是一個持續過程,集資者的非法占有目的,既可能形成于集資行為前,亦可以形成于集資過程中。對于行為人開始集資時并無非法占有目的,后在集資過程中產生該目的的認定,筆者認為,應根據行為人的經營盈虧情況、集資規模、資金用途、是否虛構事實等,結合行為人主觀心理狀態,進行綜合分析,能夠明確界定時間節點的,可以此節點作為犯意轉化點。開始集資時沒有虛構事實,且資金均用于合法經營,集資規模與投資規?;鞠喈敚摃r段行為實質為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的行為,可根據實際返還情況,以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論或者不以犯罪論處;在集資過程中因經營虧損等喪失償還能力,仍以投資為由虛構資金用途,集資款主要用于歸還前期借貸本息、肆意揮霍或者進行非法活動等,屬于集資詐騙,應與前期的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實行數罪并罰。對于無法明確時間節點的,則不應人為劃分節點,應將集資行為視為一個整體,以集資詐騙論處,集資數額、持續時間等可作為量刑情節予以考慮。
治理非法集資犯罪案件是一項系統工程,刑法打擊只是其中的一個方面,在刑事打擊之外,綜合性的社會治理才是從源頭治理非法集資犯罪案件的方法。
(一)拓寬中小企業融資渠道
對于制度原因造成的部分集資犯罪,只堵不疏只會造成非法集資變異出新的種類存在,而不能從根本上鏟除犯罪誘因。所以,應該對那些純粹以詐騙為目的的企業和個人予以重罰,而對那些由于從正規渠道得不到資金而誤入歧途的,應該在處罰的同時,還要切實解決現行金融體系中存在的各種問題,努力擴大對社會合理資金需求的供給。
(二)為民間閑散資金尋找出路
不斷推進金融體制改革,規范民間金融,構建多層次資本市場,將民間閑散資金轉化為有效投資。除傳統意義上提供存款外,銀行盡可能推出一些高回報的理財產品,讓這些資金既有回報又不擔風險。另外,要注意整合民間閑散資金,發揮整體優勢,允許民間資本投入金融領域,如允許成立社區銀行、村鎮銀行等。加快形成競爭充分、服務優良、成本低廉、風險可控,服務中小企業、農村、社區群眾的金融體系。
(三)提高金融借貸類企業準入門檻,嚴格市場監管
小貸公司、擔保公司和投資公司這三類公司對繁榮經濟確實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這三類公司非法吸收社會上的閑散資金,實行體外循環,逃脫監管的現象卻十分普遍。
1.把好入門關
對申請成立小貸公司、擔保公司和投資公司的應進行嚴格審查,提高門檻,讓真正有實力的公司進入市場。嚴禁那些資金短缺、意圖牟取暴利的公司進入市場。
2.加強監管
相關監管部門要強化對擔保公司、小貸公司、投資公司等涉及民間借貸業務機構的監督、管理,建立信息共享平臺,及時披露真實信息。尤其是銀行、房產、土地、稅收等部門,要充分利用部門管理優勢,加強監督。
3.建立嚴格的退出機制
對屢次違反法律、行業管理規范或嚴重違法、甚至犯罪的融資性企業,要予以嚴厲制裁。除依法追究其刑事責任、民事責任外,還應依法給予行政制裁,如行政罰款、取締金融許可證等。
注釋:
①《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176條第2款;第179條第2款。
②《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30、31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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